少年并没有急着说话,就那么安静的伫立在那里,目光幽静波澜不惊,神色悠然中又透着一抹冷淡,长身玉立,气质不凡,竟让给人一种他穿的不是兵服,而是龙袍的错觉……
慢慢的,人群中纷乱的杂音渐渐减小,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少年的身上,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平静,不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更不明白,他凭什么站在高台之上俯视他们。
站在高台上的一众将领神色都深了,若说季月一来就说话,无论是劝慰还是强势镇压,都无法让情绪激动的众人安静下来,偏偏他竟然选择反其道而行之!
鲁威等人惊心于这少年对人心和惯性的掌控,原本持不同观点的几个将领心中隐隐有所浮动,看戏的心态也消散了,反而不自觉的想这少年还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惊人的举动。
季君月见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齐齐看着自己,这才用她那性感的磁音清晰又冷漠的说道。
“我在众将领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若是我无法做到我所承诺的,愿赔上性命。”
“至于承诺了什么,属于军中机密不便多说,唯有参与的人有资格知道,所以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们参军是为了什么?”
季君月的视线扫向众人,那眼底的认真和犀利看得站在前排的新兵不自觉的移开眼,不过与之对视。
“我知道,我们同为新兵,你们定然不服气由我掌控,我也知道,因为我的长相和气质,你们都会认为我是权贵之子,不错,我确实算是权贵之子,只是那时曾经,吉州刺史府季家被胡人灭门之事相信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
“但你们并不知道,季良信是我的父亲,我季月是一个私生子,现如今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落魄子弟,和你们没什么区别,同样的要过苦日子,同样的要尝尽人世冷暖。”
“若非要说出个区别,那就是你们没有血海深仇,你们大部分人日子过得虽然苦,但并非无亲无故,可是我有仇要报,孜然一身,无亲无故,所以,若说惨烈,我足以比过你们大部分人。”
原本还想开口叫嚣的新兵们听到季月的身世全都不自觉的闭了口,他们是穷是苦,可是还不到被灭门的凄惨。
不是没有人怀疑季月的话,可是谁会当着众人的面说谎?再说,这样下一刻就能被揭穿的谎言,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说出口。
也因此,让众人心中因为季月外表给人的与众不同而产生的强烈排斥渐渐消散了不少,不自觉的专心聆听起他的话来。
“我跟徐将军说要从新兵营里挑选与我并肩作战的人,这种有可能一去不回危险至极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要精兵的帮助,反而要选择你们?这个选择有多不划算,只要有脑子的人都清楚。”
季君月话语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众人:“那是因为,我是新兵,我和你们一样,我入军营的目的不是养家糊口,不是食不果腹,而是建功立业,是军功,是那统领四方的将职,甚至是西北的帅印!”
原本不自觉安静下来的众新兵,因为季月话语里的野心和傲气瞬间惊震哗然。
多少人只敢说自己想要成为一个将军,唯独这个年轻又美丽的少年,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说他要西北的帅印!
这也太狂妄嚣张了吧?!
夜砚、阮墨和星初看着高台上毫不忌讳说出自己目标的少年,突然想到了前段时间受困于牢时,他似乎也说过自己志在西北兵权。
当时他们都不以为意,可是此时可刻,看着前方那个无所顾忌却极为耀眼夺目的少年,他们已经无法将这话当成玩笑一笑了之了。
梁钰眼底同样闪过一抹震动,他同样是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人,但绝对不会如此无所顾忌,如此勇气绝佳的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这少年到底是狂傲自负,还是……
梁钰凝眉沉思,神色讳莫如深。
季君月看着众人惊震略带嘲弄的神情,说出最后一句话。
“愿不愿意选择是你们的权力,我不强求,我只想跟那些为了建功立业心有抱负的人说一句,成功,是留给敢于冒险的人,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我们一起结伴拿下属于我们的军功,成为西北未来二十万新兵的领头者。”
季君月的声音很平静,话语也没有太过激励人心为人画大饼的虚话,反而很现实,很实在,可就是这份现实和实在最为激励人心。
而被激励,被深深触动的,正是那些心有抱负志在功名的人。
没有野心没有抱负的人季君月不需要,她要的,就是那些懂得上进想要成功的人!
不过仅凭几句话,虽然能够令志同道合的人心动,却也只是微微的触动而已,没有人会在毫不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不理智的选择合作,甚至舍去性命的跟随。
与季月一路走来的夜砚等人却可以做出选择,在众新兵沉默的时候,夜砚和阮墨几乎是同一时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走到了高台一侧。
阮墨媚意天成却满含尖利寡薄的桃花眸深深的落在高台前方伫立的少年身上:“我信你。”
夜砚则对着少年缓缓一笑:“武力不行,脑子还是好使的,我可以为你出谋划策。”
季君月看着两人,露出了今日第一抹笑意,那笑容很浅,却因为真心实意而极为耀眼。
初升的太阳光打在她那张精致绝滟的脸上,竟然美得毫无真实感,可偏偏,这一刻,她的周身弥漫起一股让人无法逼视的霸气,那睥睨天下的王者气魄震慑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你们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的。”
性感平静的笑语,明明寻常,却给人一种想要信服的吸引力……
星初本来来这军营除了觉得好玩,就是因为季月这个有着神奇吸引力的少年,在他心里,季月可是他星初罩着的人,可以他自己质疑鄙视,却不容许他人这样做,所以他必须力挺。
于是星初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往夜砚身边一站,抬头骄傲的睨着季君月。
“还有本少爷呢!季月,你可一定要带我们立下军功,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人日夜后悔!可不能丢了本少爷的脸面!”
对于星初这骄傲蛮横的脾性季君月已经见怪不怪了,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后悔吗?何止是要他们后悔。
张慈山和其它几个人也没有犹豫太久,反正在地道里见识过季月的本事后,他们就觉得这少年很厉害,总是莫名的信服他,现在同样也是,哪怕这一站出来,下一刻有可能迎来的就是死亡。
唯独贵礼筹措了半响,他从小就胆子小,若非家里实在困难,他也不会来从军,一想到走出去有可能就会死,他的脚就没有力气迈开。
可是身边的人已经离开,让他不得不做出抉择。
贵礼不断的在心中告诉自己应该相信季月,应该勇敢,入了军营早晚都是要上战场的……
于是终于迈着步伐朝着夜砚几人走去,那眼神少了几分胆怯,多了一丝往日没有的坚定与坚强。
在夜砚等九人走出去后,又有几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季君月一看,眼底划过一抹笑意,都是她所熟悉的人。
功勋、齐全、融禄,还有当初被她用狼追着咬的那三四个新兵。
从几人走出来后,一起从抚远县来的三百多名新兵中又有几个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