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伊人在一阵责骂和低声哭泣声中睁开眼,目之所及光线昏暗,有人伏在她身上低声抽泣,有人用尖厉刺耳的声音叫骂着。
她不耐烦地挥手说了句好吵,却发现声音嘶哑,发不出完整字音,嗓子火烧般疼痛,随着她说话,脖子疼得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她十分不解,自己因突发心脏病晕倒,醒来为什么脖子和嗓子会这么痛?
“伊人,你这傻孩子,咋能做这傻事?你要吓死娘啊!”身旁有妇人喜极而泣。
宋伊人闻声看去,身旁一个面黄肌瘦,两颊深陷的女人正看着她,眼泪糊了她整张脸,双眼红肿,眼中悲喜交加。
她知道自己发不出声音,所以没有再出声,用目光寻问她是谁,女人用手慌乱抹去脸上的泪准备说话,就被一声刺耳的咒骂声打断。
“哭什么哭,还有脸哭?这个丧门星小娼妇丢尽了宋家的脸,脏了宋家的床,辱没门风,做了见不得人的下贱事,她就应该死了扔到山里喂野狗。”
宋伊人抬眼看向咒骂的人,一个干瘦如同木乃伊的老太婆,鹰钩鼻,双眼深陷,目光阴狠含毒,就像盯着尸体的秃鹫。
她茫然地盯了她一会儿,嗓子发声太困难,只好又闭上眼,脑中搜索着眼前的人是谁。
此时躺在床上的人也叫宋伊人,祖父祖母早逝,父亲下落不明,留下她们母女还有个体弱多病的弟弟在二祖父门下讨日子。
二祖父几年前也因病去世,家中就由二祖母掌权。本就穷得叮当响,二祖母又生性刻薄,毒辣,母亲柳氏在她们家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劳力,她们姐弟从小就跟着娘担惊受怕,受尽欺凌。宋伊人被逼得变得泼辣冲动,在她的意识中,她只有自己变得不好惹,才能保护娘和弟弟少受欺负。
前段时间,她突然呕吐不止,经大夫检查,说她怀孕了,她当时就懵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会怀孕。这一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得全村人都知道,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也给她下了定论:下贱浪荡的小娼妇。
宋伊人本有从小订了亲的夫婿,是县城的富户周家,他家不但经商,未来的公公还是个老秀才。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皆因宋伊人的父亲宋萌祖当年救了周家家主,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与他订了娃娃亲。
出了怀孕这事后,周家第二天就上门退婚,最让人气愤的是,周家少爷退了宋伊人,当场又与宋伊人的堂姐,二祖母家二房的女儿宋彩儿订了亲。后来就发生了宋伊人上吊自杀的事,村里人都说她搞破鞋,被夫家不要,没脸活着才上吊自杀。
想至此,宋伊人慢慢睁开眼,人都说原主是上吊自杀,可从她脑中反应给她的现象来看,她根本就不是自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吊上去的,她还有娘和弟弟,她死了谁管他们?
宋伊人估计自己在前世是因心脏病去世,而原主宋伊人也早已不明不白死了,此刻的她占用着原主宋伊人的身体。
耳边的咒骂声还在继续,有了原主的记忆,她知道眼前木乃伊老太婆就是那刻薄的二祖母,而为了她伤心哭泣的是原主的亲娘柳青霞。
“这小贱.货命大死不了,你还不去地里干活,在这儿鬼嚎到什么时候?”木乃伊老太太说着,狠狠掐了柳氏几下,柳氏疼得往一边缩,却不敢反抗。
“二娘,你行行好,伊人她才醒来,等她好点儿我再去田里行不行?”柳氏低声哀求她。
木乃伊老太婆一听立刻变了脸,干枯的手指指着柳氏的眼窝叫骂:“好你个不要脸的娼妇,吃我的喝我的,生了这么破烂货,还有脸为了她不干活,看我不打死你们这对不要脸的贱人!”
老太婆说着脱了鞋,披头盖脸朝着柳氏的头打下来,柳氏伸手去挡,她立刻转变方向,朝着躺在床上的宋伊人打去,柳氏眼看着就要打到女儿,想也没想挡在了宋伊人上面。
“二娘,求你不要再打伊人,再打她就活不成了,只要不打她,你让我做牛做马都行。”柳氏拉着老太婆跪了下去。
老太婆眼里闪过一丝阴狠的算计,她满意地扔下鞋,在床边坐下来。
“这可是你说的,我娘家侄儿正好死了女人,你只要答应嫁给他,我就放过这个贱蹄子,给她找个人家嫁了。”
柳氏一听脸瞬间变得煞白,一双眼惊慌地望着老太婆,嘴嚅动了几次,最终绝望无力地低下头,眼看她就要点头答应。
宋伊人知道老太婆娘家那个侄儿是什么货色,得了一身花柳病,他前妻就是因为被他染了脏病才死的,柳氏嫁给那种货就是送死。
那一刻,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用力挣扎起身,在老太婆没有任何防范时用尽全力扑过去,死死抱住她的手臂狠狠咬下去,老太婆疼得哇哇大叫,用力甩开她,可她只要用力,宋伊人咬得越紧,她疼得杀猪一样嚎叫着不敢再动弹。
这时,外面有人闻声跑进来,是老太婆二儿媳妇,宋彩儿亲娘任氏,任氏进来扫了一眼现场,眼睛骨碌一转,就知道只有柳氏才能让宋伊人松口,看着还跪在地上被吓呆的柳氏,她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老太婆拼了命地怒吼着命令任氏:“快打死这不要脸的小娼妇,她要咬死我!”
任氏听后看了眼狠狠咬着老太婆不放的宋伊人,被她像护食的母狼一样凶狠的眼神盯着,一时有些发怵,连忙扯了扯跪在地上的柳氏:“傻跪着做什么,还不快让伊人松口!”
柳青霞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起身去劝宋伊人:“伊人,你脖子伤着,大夫说不能用力,快放开二祖母。”
宋伊人全凭一股怒气支持着要为柳氏出头,忘了自己还受着伤,被她这么一提醒,她才有了感觉,脖子疼得她吸了口冷气,一口气没喘顺,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