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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文斌很是谨慎,他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说:听说立大师的催眠能对患者起作用,我要先试一试。如果有效,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逢何没有意外,只是对他大胆提要求的姿态有些嘲弄:如果我不同意,你又能怎么样?
  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征询般看向立秋。
  普通患者的味道大多美味,从味道上判断,这名患者的味道吃起来大概是酸甜系的。这名患者看上去刚暴走没多久,身周包裹着的光晕比较薄,吃起来不碍事,当做饭后甜点未必不可。
  立秋点头应下。他拿出蓝绿色项链,姿态做足,张口一吸。
  果然是酸甜味的。他端起茶杯遮在嘴边,假装喝茶,悄悄舔舔嘴唇回味了一番。
  逢何坐在立秋身边,将他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有些好笑。
  晏文斌细细回味现在的感觉,平静,自由,轻松。
  隐下目光中的贪婪,他主动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我对光脑相关的事情有些研究。为了定位,我潜进发帖人的光脑,从她的光脑里找到立大师的联系方式。
  这样一讲,立秋想起先前收到的垃圾信息。
  那条垃圾信息是你发的?
  对,只要你点开了那条信息,我就能通过它获取你的定位。那个时间点你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在家里,但确定你跟发帖人都在海城,我就想直接到监管所附近试一试运气。
  身份证明也是自己做的?
  对。
  逢何将桌上的最后一杯茶推到晏文斌面前,说:监管所的目的是防止患者危害社会,作为精神异常病患者,你需要处在监管所的监督之下。正好所里这段时间缺人,要不你也来打个秋假工好了。
  晏文斌觉得自己既不需要被当做患者关在所里,又达成了接近立大师的目标,简直血赚。
  kkk没法撬到海城来帮忙,这会儿见到一个作用相近能干事的,逢何也觉得血赚。
  *
  处理完事情之后,立秋就跟逢何说了一声,独自离开基地。他在基地边上找到一棵大树,三下五除二地爬上树杈。
  他的情绪仍然有些低落,想要出来透口气。
  立秋对于a03号患者的突然死亡仍是有些放不下,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真正意义上的生死离别。
  以前都是什么样的呢?
  他想,不过就是他与同族一起丢了脑袋,再一起从生命之泉中爬起来,重新冲向前线,跟随脑海里的指示声不停地葬送性命。
  后来他诞生了自我意识,开始怀疑脑海中的声音,不再完全服从于它。他不再无脑地向路过的人类发起攻击,他开始学会使用策略,也学会了观察一名人类实力的能力。但这些技巧并不能够阻止他的死亡。
  家乡的人类拥有许许多多古怪手段,在他们的手下,立秋也经历过了各种各样的死法。
  被流血挂死,被斩首而死,被下毒毒死,被火烧尽而死。
  纵使他经历过这么多死亡,却从未见过生死离别。因为生命之泉的存在,每一次死亡都是新的开始。生死的界限重合在一起,像是一个圆,由生入死,由死向生。
  离开家乡后,生命之泉不复存在。他曾也害怕过,但这样的害怕仅限于意识方面。他只是从理论上模糊地知道,这里的死亡并不会带来复活。
  但不会复活,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a03号患者蒙着的白布浮现在眼前。
  立秋并不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但不能复活这件事情,也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惧怕、后悔、犹疑,种种诸如此类的情绪,是他以前很少体会到的。
  树下传来脚步声。
  这棵大树很是雄壮,至少需要三名成年人张开双臂才能将它围在一起。
  男人动作矫捷,轻松地爬上树干,坐到他的身边,伸手递给他一包雪糕。
  喏,刚在附近买的。
  巧克力脆皮冰淇淋。
  上一秒还在伤感的立秋突然被打断了情绪,他转了转状态,接过雪糕。
  谢谢。
  在想什么,能跟我也说一说吗?
  立秋打开雪糕的袋子,低头咬了一小口。他不敢抬头对上逢何的双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把实话说出来。
  但他又不想欺骗逢何,只能说:在想a03号患者的事情。
  脑袋被一双大手抚上,揉了一揉。
  以前有经历过这种事吗?逢何问道。
  像她这样的还是第一次。立秋低声说道。
  逢何猜测过立秋的身份,认为最大的可能应该是出自于什么地方的实验室。但这些日子,面对同样是从实验室中逃出来的四名患者,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除了这个可能性,有什么能够解释他特殊的能力呢?
  难以猜测立秋曾经的经历,逢何转了个话题:死亡总是要面对的,她所追求的东西也算是在最后找到了。你呢,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想做的事情立秋的思维跟随逢何的话语,认真想了想: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逢何低声轻笑:这就够了?这世界上可还有很多有趣的事物。比如极光,比如星河,比如
  最后一个词语消散在空气之间。
  你应该都没见过吧?
  没见过,什么样的?小少年眨着眼睛,疑惑侧头。
  像是五彩薄纱笼罩大地,伸手就能摘到星光。要是将来有机会,我带你去星际旅行一趟,亲眼见见不会后悔的。逢何笑了笑。
  立秋想象不出逢何描述的场面,但内心憧憬,满是好奇,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少年目光纯粹,单纯地期盼着逢何描述的极光与星河。就像是被带回家的那个晚上,他也是单纯地认为逢何受伤不便行动一样。
  树干很结实,担着两人的重量没有压力,稳稳当当。
  立秋坐在树杈上,双脚晃荡。
  逐渐习惯了逢何陪在身边的感觉,对他也就没了防备。
  他歪着脑袋,伸手戳了戳逢何身周的空气。
  怎么变粉了?
  逢何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立秋说的是什么颜色。他饶有兴致地凑近少年。
  粉色?吃过吗,要不要试一口?
  太甜了,得跟其他颜色搭配在一起才更好吃。立秋吸了吸鼻子,逢何身上的芬香滋味与平时不同,却同样能让他口馋不已,有些可惜地说:而且我吃不下了。
  一小口,就尝一小口。逢何笑眯眯地诱惑道。
  口水吞咽。
  好吧,那就一小口。
  轻轻一吸,这一口甚至小到逢何没有任何感觉。少年满足地舔了舔嘴唇,要是他肚子有空,定会忍不住将逢何吃个精光。
  逢何揉了揉立秋的头发,手指擦过耳罩。
  他也曾认真想过,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时候产生的?
  是第一次见面,对方轻松地挥散了从小到大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狂乱情绪的时候?
  是那天晚上,一向谨慎敏感的小少年毫无犹豫地靠近受伤的自己,手法笨拙却依旧努力为自己包扎并送自己回家的时候?
  又或是从这些天的日夜相处中,少年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中产生?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他反应过来时,感情已经泛滥成灾,陷在其中无法自拔。少年身上的天真无瑕,骨子里的坚韧不拔,面对他的信任依赖,每一点都像致命毒|药一般吸引着他。
  少年不知道他的心思,还在一边继续撩拨着他。
  手指在身边指指点点。
  你看,这一整条都是粉色的。
  这是两条红色。戳了戳腰。
  喏,这里还有橙色的。橙色也很甜。戳了戳肩膀。
  还有这里,穿过了一条蓝色。唔,蓝色没什么味道,吃起来冰冰凉的。戳了戳脑袋。
  手腕突然被握住,逢何反过来戳了戳立秋的脑袋。
  看到了吗,这里是白色的。他假装凶狠地说道。
  立秋瞪大眼睛,一本正经地反驳:你骗人,这里明明什么颜色都没有。
  嗯,什么都没有!
  说着,他又戳了戳立秋的脑袋,把小少年戳得缩起头。
  他知道立秋还不明白什么是感情,只能模糊地将情感归类至善意与恶意。
  像立秋这样白得像张纸的人,很轻易就能被染上颜色。如同他从前将立秋拐回家里那样,现在他也可以轻易将立秋引诱入感情的漩涡。
  但他不想这样做。
  他希望等到立秋成长起来,明白什么是感情之后,再基于自己的意志自愿作出选择。
  当然,这并不影响他提前打下基础,将人占住。
  大树底下,治安官们将入侵者一个个塞进车里,十几人整整塞满了四辆悬浮车。
  逢何向树杈的方向挪了挪,贴得离立秋更近一些。
  被看见不太好。他解释说。
  借着所长的身份在所内摸会儿鱼就算了,当着外边治安官的面还是收敛一些,免得坏了他的名声。
  立秋没有怀疑。
  所里不是还有很多事情吗?你去忙,不用在这陪我的。
  被逢何这么一打岔,又玩闹一通,他原本伤感的心情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不要紧,总得多给他们一些锻炼的机会,很多事情又不是非我不可,没必要亲自去做。不过这两天确实要写一份提升方案出来。逢何说:g11星系太过偏僻,外面很少有人愿意来这里定居工作,但从星系内部招的人局限性有点大。
  你也是从外面来的吧?立秋问。
  调任嘛。逢何笑笑:等等吧,等他们离开之后再下去。
  好。立秋没有意见,他吃完手上的雪糕,将残余的棒子和包装袋折起放进衣兜里。
  为了防止被树下的人看到,逢何与立秋贴得比较近,藏在密密麻麻的树叶另一侧。在树上等了会儿,治安官们才终于完成入侵者的搬运。
  逢何率先从树上跳下,紧接着,立秋也动作轻盈地落到地上。
  坐过树杈,大衣背后沾上了不少灰尘。逢何一把拉过少年,从肩头绕过身子,拍了拍他的大衣后边,将泥土和树叶拍去。
  尾巴是从尾椎骨的地方长出来的,不论它在腰上怎么绕,尾巴根部的地方都没法改变。
  立秋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他对逢何没有多少防备,这一下根本没想着要躲避,直到手拍到大衣背后,他才意识到尾巴问题。
  我看看,逢何隔着大衣与尾巴一触即离,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他将身子僵硬的小少年转过身去检查了一番,嗯,现在没问题了。刚才衣服上沾了些灰尘和树叶。
  其实他并没有看见,只是找了这么个借口。
  我得回去工作了,吴九也得安排一下。你怎么说?逢何问道。
  尾巴脱离危险,立秋偷偷松了口气。
  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吗?
  倒没缺人手缺到这种地步。逢何说道:小老板没事可以去店里坐坐。
  也是。
  立秋觉得自己应该担起甜品店老板的职责,多去店里视察工作,每天坐一坐,监督一下新品的进度。
  别吃太多。
  好。
  走了几步,他突然回头看去。
  大树底下,男子的人影斜靠在树边,见他回过头来有些惊讶,伸手招了招。
  *
  甜品店的生意还算好,一般日子里客源不断。立小老板混迹在客人中间,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他依旧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桌上摆了一碗芝士杏仁奶冻。
  秋天的叶子是金黄色的,窗外满目金黄梧桐随风飘摇,晃得人眼晕。
  光脑上播放着星际系列科普片,立秋看得津津有味。
  星际旅行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有意思。
  他想起了逢何刚才无意间触碰到他尾巴的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尾巴被他碰到了,但他好像又什么都没发现。难道自己尾巴的触感这么不明显吗?
  立秋偷偷往腰上摸了摸,隔着大衣能够感觉到里面的蓬松与柔软,虽然不是非常明显,但也并非难以察觉。
  他真的没察觉吗?
  少年舀了一勺奶冻。
  原来他的感知力这么差。
  光脑最上方弹出一条信息提示,打断了视频的播放。
  立秋腾出手,点进消息页面。
  【穆才哲:你是不是。】
  【穆才哲:忘了什么事!!】
  立秋仔细想了想,自己有忘记什么事吗?
  【穆才哲:我的催眠呢??】
  立秋恍然大悟。平日里光顾着记住患者们的催眠次序,根本没顾上穆才哲。
  【立秋:等我,下班过来。】
  监管所八点下班,立秋提前半个小时左右离开了甜品店,回到监管所。
  没有在办公室里找到逢何的人影,他想了想,便往后勤区走去,想看看穆小少爷到底是被什么工作压迫得那么辛苦。
  路上遇到汤奇正,带路员工很热情地向他打了招呼:诶,立大师,你是在找所长吗?所长喊人开会去啦!
  立大师并没有在找所长,但这并不影响他点头应下:好,谢谢。
  立大师,我看你下午已经走了呀,难不成是专门回来等所长的?
  其实不是。立秋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
  他没回答,汤奇正以为他是默认,嘿嘿笑道:大师你先坐着,我正好要给他们送文件过去,顺便帮你跟所长说一声。
  立秋眨了眨眼,好。
  因为意外的原因,今日患者们的管理更加严格,原本每日四小时的放风时间被暂时取消。
  穆才哲本是负责放风区域一块的后勤,本以为能够难得清闲,却被喊去给其他区域的整理修复添砖加瓦。
  见到立秋,他终于找到借口溜出来放松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