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卓敲着方向盘:“我不懂,不过听上去好像有点道理。可万一失败了呢?”
“你怎么没有打仗就先想到输呢。”伊糖说:“你每次谈恋爱的时候,会先想分手的问题吗?”
“那当然会分手,我才这么小,难道现在谈一个就定下来?”艾卓说。
伊糖和艾卓互看几眼,都觉得对方不对劲。
还好车到了公司,伊糖赶紧提着涂料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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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
办公室里程皓一个人在,正站在白色展桌前,上面摊开着一张画。他对着画在打电话和人约时间。
手上戴着白手套。
伊糖放好涂料,去了衣服,洗了手,出来的时候,程皓正在收起那画。
她走过去瞄了眼,看到颜色很旧,上面盖着不少各式的图章。
也不问。
程皓几下卷好,边说:“我出去一下,把东西给人家送去,大概两小时后回来,你别等我吃饭。”
“好。我画画。”伊糖走到程皓桌前,蹲下,从程皓工作台最下面的抽屉里掏出双袖套。
程皓已经走到门口,瞅到这动作,立时定在了门口:“你把东西……放在我的抽屉里?”
伊糖心无旁骛戴着袖套,面无表情地说:“有什么问题吗?”
程皓不由看向门边,门边一排边柜,上面放展示品的地方空着,下面的柜子,也都全空着呢。
一堆柜子视而不见,就要用他的吗
伊糖皮鞋转了下,看着他,脸上也不笑,冰冷冷地问:“……你想我放在那里吗?”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不想我放在你的抽屉里?
再潜台词可以是:把我放别人那里了。
程皓不说话,在门口明显心灵挣扎了片刻,拉开门走了。
“砰——”一声。
就是关门的力气,比较大。
伊糖完全不以为意,走过去看了看门,准备明天贴个消音的。
☆、第30章
伊糖下午在公司, 到了伦敦晚上的时间, 艾丽的电话就来了。艾卓是没有打电话,可艾卓的父亲给艾丽打了电话。
在白色案几旁, 伊糖两不耽误, 一边躬身画画, 一边用免提听艾丽抱怨。
这是一幅超过一米长半米宽的大画。中间是麻将大小的字母块拼接,全部字母拼在一起, 水彩烟灰色,印刷质感。
免提效果很好:“你怎么不骂他?纯情会和男人去开房,还家里环境差不舍得她住, 不舍得, 她以前就是那么长大的。你怎么不骂他?”
伊糖弯腰落笔小意, 画的很慢,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描。
她停下,说:“我今天看他那样子, 说两句, 就说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大年三十,他拿给我看的戒指,两克拉。还说要买辆新车去追人。我以前不知道你家有这么有钱的亲戚,搞不清楚是不是你家人追人,都是这种手笔。”
“拉倒吧你”艾丽的声线整个都暴躁了:“你认识我八年,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你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伊糖弯腰,一笔描出一个好看的c, 边说:“我不知道他的爱情观和消费观,也许他买车,和你买件衣服是一样的。那他给女朋友买件衣服,我有什么好说的。”
“我还不知道你,你归根结底怕麻烦,但那是我表弟,你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
伊糖停下笔,看着电话,又看向屋里另一边,程皓正在低头写东西,好像完全没有被.打扰,也没有听她们说话。
“听着没?你怎么不说话,良心呢,我给你带吃带喝,让你管个熊孩子,你还给我推。”
伊糖站了一会,有点为难的,看着电话不言不语。
程皓抬头,下午的光穿着玻璃照进来,正落在那张白色会议桌上,她婷婷立在白色案侧,抿着嘴,今天涂了口红,很正的红,黑色短发,黑和红,细白的脸,很艳,也很俏。
只是嘴好像抿着不大乐意。
果然,就听她不情愿地问:“熊孩子是什么?”
程皓笑着低下头,手机在桌上震动。
他左手挡着笑意,拿了手机来看,随即,笑意消失。
他站起来抽了身后椅背上的西装,往外走,路过伊糖的时候,他刻意慢了些:“我到楼上去一下。”
“好。”伊糖已经又趴回桌上,正在描一个字母t,没看程皓。
电话里的人反而理直气壮:“说话的男人是谁?”
程皓开着门出去。
伊糖对着电话说:“不是谁,是我现在公司的负责人,那天你弟弟在我公司所有人面前又掏钻戒,又秀跑车。我觉得有必要和别人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会让一个那样肤浅的人,出现在我周围,无缘无故用经济实力去伤害他们。”
“你们,你们公司全部人?”
伊糖嗯了声:“一个五个人。”
艾丽:“……我不和你废话了,反正我已经和艾卓他爸说好,他会去找你,你见了人就知道怎么回事。”
“什么?”伊糖拿着笔,有点傻了。
***
程皓刚上楼梯,就遇上了肖扬。
“找你有事。”肖扬神色惶急。
程皓走在前面:“去会议室说。”
会议室不大,但明窗净几,区域两分,会客和开会两用。
肖扬跟进来,关上门就说:“我今天去西街,好几个倒货的和我说,他们听有人在说咱们拍行的坏话,说咱们的东西有问题,我具体问了,别人说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但都是鉴定公司的专家说的。”
程皓从桌上抽了张纸,“都有哪些专家?”
西街的关系,都是程皓的,极快地写下名字,程皓拿着笔几下勾出重点:“袁曦笉的人。”
在白纸上前三个名字打了叉:“这三个,收钱就给开鉴定证书的。”
“他们挂着专家头衔,人品不好也没人知道。那怎么办?”肖扬满面忧色:“图录才出去,就出了这样的事情。预展谁还来?”
门上响起敲门声。
肖扬带着不耐烦过去开了门,他们唯一的接待小姐站在外面,小声说:“有个,有个叫袁总的来了。说你们一定会见她。”
肖扬抬手止住她,已经看到正带人过来,面色不善的袁曦笉。
袁曦笉走到他身边:“我和程皓说几句话。”
她直接进了会议室,看到程皓,那脸上怒气就淡了淡,对后面跟着她的人说:“你们在会客室先等等我。”
语气非常有领导派头。
肖扬靠在门上,回了句:“这里就是会客室。”
“会客室?”袁曦笉明显愣了下,退出去,站在走廊打量大厅,又看看走廊深处两个门,猛然反应过来,大部分面积都做了门面。
她失语片刻,对她的人说:“你们在车上等我。”
看着那些人有素地出去,肖扬合上门。
负责接待的女孩忐忑站在门口:“不用给端咖啡吗?”
肖扬把手放在唇边,对她挥挥手,示意她走。
就听里面袁曦笉已经开始发脾气:“你怎么敢这么做?你知道我看到你们公司的图录,当时什么感觉吗?”
程皓靠在椅子背上:“这是我们公司的事情。”
“这不是你们公司的事情!”袁曦笉一巴掌拍在他面前的桌面上:“这行本来就是半垄断状态,一定要我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吗?你要干这行,就得守这行的规矩。”
程皓拿出烟,点了支:“什么规矩?”
“我不信你不知道。”袁曦笉走过去,自己推开窗,站在窗边说:“从第一天我接管公司,我父亲就说,行业有行业的根子,除了需要顾及的各方关系,更要顾及整个市场的良性发展。”
程皓嗤笑出声,弹着烟灰说:“你不用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如换成大实话,就是有些东西,因为你的人手上有,所以外头的都不能认,外面的如果成真,你们手上的就没那么值钱了。”
袁曦笉走近他,单手扶上他的椅背,弯腰放软声音说:“看到图录的时候,其实我吓坏了。原来你一直筹谋,攒了这么多东西,可你知道这样得罪多少业内同行?”
程皓不动不挪,烟靠在嘴边说:“是你说的,大家打开门做生意罢了。”
“不行!你这样整个行业就乱了。”袁曦笉在屋里左右走了几步:“我不能让你这样乱来,你如果一定要上拍那些不能上拍的东西,我爸爸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程皓笑了笑,弯腰,从会议桌下面的匣子里,抽出个白色的文件夹,扔在会议桌上。
白色文件夹在桌上准确滑到袁曦笉站的那一侧。
她转身毫不犹豫翻看,只看几眼,顿时勃然大怒,她拿起那文件,重重摔在桌上:“你胡闹!”
程皓说:“是不是胡闹,谁手上有类似东西,通常一般藏家是不知道的。如果能看到这个,买东西的人,心里会更放心点。”
袁曦笉不及和他吵,极快地又翻起那名册:“你这没有让别人见过吧?”
程皓说:“还没,过完年公司太忙。”
袁曦笉抬头,瞪他一眼,神色有点骄矜。
“你这么多年……这场拍卖,没想到你……”她合上文件夹:“但这样还是不行。两个问题,第一大家都墨守的东西,你一定要遵守,不然你就不知道谁会和你为敌。第二,这东西拿出来,得罪多少藏家。你是专家也得罪,藏家也得罪,你不想混这行了吗?”
程皓耐着性子等她说完,狠狠吸了口烟,然后看着袁曦笉:“那你说,你要是我,你有更好的办法?”
他的手指在桌上,无所谓地划了划:“有你说出来,我会考虑。”
袁曦笉被堵的心口疼,她怎么能有。她接手公司的时候,已经是行业先锋,别人从来都看着她脸色做事。她不是程皓,这样没有强大人脉根基的,要杀入这个排外的圈子。
他除了兵行险招,还能怎样?
随即她猛然反应过来,竟然觉得后背冒出凉气来:“你……你不会是故意的。要用这个和我交换?”
“你什么意思?”程皓神色淡然,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袁曦笉一屁股坐进椅子里,那烟飘上去,薰的她眼睛疼,不认识般看着程皓,她见过他那么多次,以为每个样子,她都已经见过。今天才知道,他还有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却夹杂着势在必得的眼神。
她早该知道。没有十足把握,他怎么敢开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