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着油灯映照下姜锦清秀的面庞,萧颜的心情确实稍微有点复杂。
刚刚,他的心确实乱了,一直装着乖巧,却突然严厉起来,如果姜锦是个精明的,是不是会生出怀疑?
在这样的温柔乡里,他的心容易乱了,他甚至有那么几次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挺好的。虽然没多少钱,但是也没什么烦恼,不要揣摩父皇的意思,提防一大堆兄弟和他们的母亲老婆。每天看着姜锦明朗乐观的笑容,每天都会觉得很开心。
萧颜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这样的生活再这样下去,这个女人一定会成为自己的软肋。
姜锦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见阿容不说话了,便看了过去,这孩子性格有点别扭傲娇,别生气了吧。
然而萧颜也正好抬头,对上她明亮的目光,不知道为何,心突然乱了一拍。
那种一样的感觉只是一闪而过,因为那边柳叶早快手去煮了饭端了上来,高声招呼这两人吃饭。
看着桌上的饭菜,姜锦才想起来,她还有个要紧事没做呢,王氏今晚上还没饭吃——反正一顿饭不吃也饿不死,庵里也不会让王氏饿死的,自己还是先吃饭吧。
泉水庵里,王氏却没有那么惬意,她这会儿闹累了,看着空落落的屋子,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冒出来。
自己这日子还要过多久?
如果每天吃那些尼姑吃的东西,守着这小小的屋子,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想到可悲处,她忍不住呜呜呜的哭了起来,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了。
可是她也从来没想过,姜锦娘就是这么过了三年的,被人关在小院里,苛刻物质,折磨精神,还坚持了三年。
王氏这样的人,再可怜也不怎么值得同情,因为说到底,她也不是会想到别人的艰难。
那边姜锦今天一天惊吓了半天,本来不想给她做饭了,但是想想银子收了,还是尽职尽责一点吧,便用菌汤提鲜,煮了一碗蘑菇疙瘩汤,又做了几个鸡蛋灌饼,爆炒了个酸辣豆芽,然后凉拌了个海带丝。
本来柳叶说要去送饭。但因今儿出了毛大的事情,姜锦也不放心大黑天柳叶前去送饭,便说要和柳叶一起去泉水庵。
然而萧颜也不放心她们两个,也说要一起去。姜锦想了想,就当一家子去散步了,便锁了门,带着柳叶和萧颜一道去送饭。
十月的夜晚已经很凉了,然而天空却很清澈,即使是夜晚,也能清晰的看得见星星。
尤其爬到半山腰上后,更觉得天空离自己近了不少。
也不知道为何,看着这一片星光璀璨的夜空,姜锦的心情突然沉静了不少。这一年,她不停的汲汲营营,想法活下去,已经好久没有抬头看看天上的星空了。
萧颜见她出神,忍不住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思考很深奥的问题哦。”
萧颜不信,这傻女人会想什么深奥的问题啊。
不想,清风却带着姜锦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划过,“我在想,因为什么活?为什么活?”
这可真是个深奥的问题。
萧颜也是一愣,他想了想,竟也答不出来。
柳叶更是听懵了,“姑娘,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
“我自己都不明白呢,何况你。”姜锦很是释然的笑起来,“反正,我知道我不想死!”
萧颜一怔,突然心也坚定了起来。
是的,可不是,不就是,不想死!
他也不想死,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走下去。
眼下的生活是很安逸,可是那些人会找到自己练功的时机想要杀了自己,如果他们发现了自己在这里,会放过自己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仅自己,姜锦那个傻女人和柳叶那个傻丫环也保不住命!
人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总要付出些代价。
萧颜看了一眼姜锦,见她神色温柔,也是一叹,日后大概像是现在这么温馨的安静的时光怕是不会有了。
萧颜暗下决心,姜锦也若有所思,所以接下来三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柳叶在山上发现了酸枣子,摘了一小把,一人分了点。
萧颜这个皇子哪里吃过这个,把枣子塞到嘴里的时候被酸的脸都变色了,不过很快又吃出一丝甜的味道来。
柳叶笑道,“酸枣酸枣,先酸后甜,我家乡俗话老说,不吃酸,哪来甜。”
姜锦却精明许多,根本就没吃,只笑道,“回头给你们做酸枣汁,加上糖,保证甜。”
一时说说笑笑,三人到了泉水庵门口。
因王氏闹腾,惠宁师父不敢管,早就急的冒烟了,本来都准备下山去找姜锦了。
眼见着姜锦终于送了饭来,简直是得了个救星,忙接过来,叹道,“今儿你怎么送到的这么晚?有什么事耽误了?”
“可不是,别提了,今儿的事,可以说是一言难尽。”姜锦想想今儿一天发生的事情也觉得心累,颇有点后怕,“回头我再和师父你细聊,你先把饭拿进去应付那位主儿。”
“唉,你是不知道她一晚上都没消停,又哭又闹的,在这么下去,我非得短寿不行。”
“她就是那样的人,想把日子往安生里过也不易。”姜锦同情的看了一眼惠宁师父,王氏那个人,实在是难以相处。
惠宁师父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说话了,时候不早了,锦娘你赶紧回去早点休息吧。”
这边两人在庵门口说话,却不想后面还有个偷听的。
原来是王氏实在是等不及了,派去个丫环催惠宁师父,让惠宁师父叫人下山催饭的。
那丫头没想惠宁师父正和人说话,还在说自家主子的坏话,便在后面躲了躲,本想看看那做饭的人是谁,竟然要一两银子的高价,没想到光线暗淡,并不能分辨,只听见个锦娘。
姜锦的姓名那些丫环自是不知道的,因此她也不知道做饭的就是他们定南侯府的前世子夫人,然而看身形和说话声音,倒是个很年轻的女子。她记在心里,见惠宁师父和姜锦告别了,便错个身子,先回去王氏住的后院。
王氏正在等着吃饭呢,见这丫头空着手,一脸轻松的回来,顿时来了怒火,马上就招呼了巴掌。
“你这小贱蹄子,我叫你去催饭,你就这么回来了?”
那丫头最近也是伺候出规律了,忙往下一跪,道,“太太息怒,我回来是因为那送饭的已经把饭送来了,我这是赶来报信的。”
王氏这一听饭来了,才放过了这丫环。
而很快的,一个小尼姑就拿了个食盒进来,那丫头正庆幸逃过一劫,也不敢招惹王氏,忙接过来食盒,把饭菜忙摆在桌上。
姜锦今儿赶得匆忙,菜色难免都是些快手菜,王氏虽然知道这菜吃到嘴里都还是很美味的,可是还是觉得被怠慢了,再看一眼那还热腾腾的疙瘩汤,更加恼火。
“这是什么玩意!看着黏黏糊糊的。”
抬手就把碗砸到地上!
其实那碗疙瘩汤才是姜锦今天最花功夫的。
因庵里不能吃荤,是姜锦用五种菌菇熬的汤底,里面还放了切得细细的豆腐,海带,蔬菜,本来在碗里还好,这一打翻,汤的香味顿时四散开来,整个屋子里都是一股香气。
王氏当时使了脾气,然而闻着味道,也有点心疼,“这汤闻着倒是不错。”
那丫环为了怕王氏再使性子,便道,“太太也不用可惜,明儿让那个叫锦娘的厨子再做就是了。”
王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管点头,“对,叫锦娘再做,等等,你说这汤是谁做的?!”
第30章 他乡遇故知,仇人!
人生啊,总是处处充满了意料不到的惊喜。
他乡遇故知, 喜事, 遇到的是仇人, 那就是惊吓了。
现在,对于王氏来说, 那就是惊吓了。
姓姜, 叫锦娘的还有谁?除了姜氏那个小蹄子,还能有谁?
王氏对自己那个前儿媳做过什么, 别人不知道, 她自己个儿心里还能不清楚。
她可不相信那姜氏对自己有什么好意!多半还是打的她儿子的主意!
吃了一半的鸡蛋灌饼瞬间失了香甜, 断然无味了起来!
那丫环见王氏不吃饭了,盯着香味四溢,蛋液金黄的鸡蛋灌饼, 吞了口水,忍不住问道, “太太,您怎么不吃了?难道不好吃?”
若是王氏不打算吃了, 赏了她, 她可也能饱个口福呢。
王氏浑身不得劲儿,把那蛋饼往地上一摔, 恼火的道, “我怎么可能吃的下?你知道这蛋饼是谁做的不?”
“是做的?不是说什么御厨传人吗?”
“是个屁的御厨后人!”王氏开骂了, “姜氏那小蹄子倒是会唬人的很, 还说什么御厨后人!我看根本就是个狗皮膏药, 我儿休了她,竟然又巴巴的贴上来了,还当我会改主意不成?!”
王氏觉得,姜锦一定是不甘心被休,想要巴结自己,好再当上世子夫人,也不看看她那德行!
那丫环对王氏的喝骂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挺心疼那块蛋饼的,王氏不吃,给她吃也行啊,他们这些丫环,陪着王氏在庙里也没有什么油水可吃呢。
眼见着王氏还要摔盘子,那丫环忙劝道,“不管怎么说,夫人还是要吃饭呢,横竖那姜氏也没本事在饭菜里下毒。”
那丫头不过是随口一说,这一下却提醒了王氏,以姜氏那臭丫头的狠劲儿,都敢挟持自己谈条件,也难说是不是会在饭菜里动什么手脚啊。
这一下,她的精神可紧绷了起来,顿时恨不得把之前吃了的饭菜都给吐出来。
可惜她都吃了十来天了,都消化的不能再消化了,怎么可能吐出来?
倒是晚饭拖到这个时候还没吃,肚里空空,能吐出来的也只能是酸水而已。
横竖王氏是浑身上下都觉得不怎么舒服,姜锦送来的饭自然也赏了丫环。
那丫环也不管那么多,高高兴兴的拿去吃了,还别说,这一两银子一顿的饭,做得就是好啊,比府里的厨子做得好吃多了。
王氏可不这么觉得,她总觉得,姜氏不安好心,当然很大的可能是要讨好自己,可也不排除姜氏在吃食里动什么手脚啊。
疑心生暗鬼,王氏就觉得自己肯定有点病痛,然后她的肚子真的越来越疼了!
又惊又吓的,她连声招呼丫环进来,只说了一句——我要死了!
然后,她就晕了。
把那丫环吓得半死,王氏虽然不招定南侯喜欢了,陆齐林这个世子也不见得多孝顺,不然也不会让王氏被送到这里来。
可王氏毕竟也是定南侯夫人!王氏要不好了,他们这些丫环一定逃不过。
这一下可是闹腾开了,惠宁师父也下了一跳,她再厌恶王氏,也不会希望王氏在庵里出事啊,毕竟定南侯府她也得罪不起。
一面派人去请大夫,一面她亲去问那丫环,那丫环倒把王氏知道做饭的是姜锦的事说来,然而她也不知道王氏疑心姜锦毒害她,惠宁师父这样的纯良之人就更想不到那里了。
等大夫来了,说的更是让惠宁师父无语,简直又气又笑。
王氏硬生生的把自己饿晕的……其实还有点精神紧张的缘故,但是大夫把脉看不出来,不知道。
然而等灌了两碗糖水,王氏醒了过来后,却又哭又闹的,怎么都觉得自己肯定是中毒了,这大夫又不是御医名医,水平不行。
她甚至觉得惠宁师父瞒着这事,说不准是同谋,自己的生命安全绝对得不到保障,闹着要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