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纯一个人在花园里的秋千上发呆,她正看删除手机上所有的聊天记录,容温从她那里得到了大量的情报,但商颜似乎已经察觉了,所以她必须把所有东西删干净。
宅子里突然来了几个身穿黑衣的人,当他们进来时甚至都没人敢阻止,卿纯回过头才看到一个拿着拐杖银白头发的老爷爷。
他一身黑色西装,脸上的笑容得体大方。
“您就是卿纯小姐吗?”
“你谁啊?”
卿纯的态度并不好,眼神中充满了防备,老管家礼貌从容,“我是商颜少爷祖父身边的管家,您可以叫我沉管家,我今天过来是想请卿纯小姐出一趟门。”
商颜的祖父?他爷爷?找她?
卿纯一头雾水,她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站在沉管家身后的黑衣男子便围了上来。
她知道,今天如果不跟这个老头子走怕是要受伤,卿纯将手机藏进了口袋开始周旋。
卿纯:“我先和商颜说一声,不然等会儿他回来找不到我还以为我跑了呢,打个电话可以吧?”
沉管家:“不需要,这件事我会晚点通知少爷,请卿纯小姐先跟我们去趟老宅。”
沉管家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对她更像是一种礼貌的命令,卿纯眼看逃也逃不掉,讲理也讲不通最后只能跟着这些人上了车。
商家老宅,在京城北面的远郊,这块地据说是几百年前封建王朝的龙脉所在,住在这里的也只有商家。
卿纯看向窗外,路过之处遍地绿林风景极好,卿纯往外张望甚至还能看到远处旧朝古都,商家在京城的地位屹立不倒已经一百多年了,掌握着京城甚至是整个华北地区的经济命脉,但却更令人闻风丧胆的应该是商家拥有的权势,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政治权势。
老宅的建筑古色古香,北方特有的老派建筑审美典雅高贵,处处都透着宅院主人的地位和品味。宽阔的大宅门上两尊金色狮头门环不用想就知道纯金打造,这大门奢华得卿纯都觉得浮夸,再进去时,入目皆为金钱。
有钱人也分叁六九等,审美更是,若是毫无品味就算是一堆钞票他也只能摆成一堆钞票的样子,若是像这宅子的主人,那一堆钞票就是眼前这遗世独立的青花瓷缸,缸内的叁条红白花龙晴每一条都是一辆行走的法拉利。
这宅子又大又复杂,卿纯被一群人簇拥着进入了正门又进了好几个内门,一直到正堂才停了下来。
沉管家转身微微颔首,“卿纯小姐请在此等候,我去禀告老爷。”
卿纯对这复杂的礼仪实在接受不能,简单得哦了一句就坐在古色古香的木椅上,她不懂什么叫做小叶紫檀,但是她摸着椅子的手感和雕工就觉得肯定不会便宜。
没想到商颜的爷爷才是真大佬,就摆在这里的几张椅子怕是够她定叁四辆法拉利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木案边,他一身灰色唐装微微弯着腰,右手正拿着一根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笔触。沉管家敲门,打开门时老人也未曾抬头。
沉管家弯下腰,“老爷,卿纯小姐已经请到了,在正堂等候。”
老人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继续书写,沉管家动也不动一直等到老人开口才直起了腰。
“沉玖,来看看这幅字写得怎样?”
沉管家走上前仔细观摩着商决的书法,笔锋苍劲有力,笔触狂而不硬,每一笔都能透露出这位书写者的威严霸气。
“老爷的字矫若惊龙雄健洒脱,堪称精品。”
“哈哈哈哈,沉玖越老越会说!比你以前那副刻板样子好多了!把这些收起来明天送去给颜儿。”
“是,老爷。”
商决坐到了椅子上,看着他写了一上午的书法作品脸色逐渐凝重起来,商颜从小就在他的身边长大,也是完全按照他的想法长大成人,商颜果然不愧是他的亲孙子,到现在作出的成绩配得上京圈太子爷的名号。
只是……………他害怕商颜会和他的父亲一样变成一个痴情种,这多年来他让商逸远离商家,甚至都不让这对父子见面为的就是防止当年的事件重演。
“沉玖,你见过那个卿纯了,有什么评价?”
沉管家收拾着低声说道:“小少爷大概是想养宠物了,那位卿纯小姐天生异瞳像那只猫。”
老人的眉头缓缓蹙起,修长又有些苍老的手指敲击着椅子扶手,他沉思了片刻说道:“他还没忘记那只猫吗?颜儿这孩子,还是太重感情了!”
沉管家收拾好了东西站到商决身旁,“老爷,小少爷还年轻,记得些童年往事也很正常,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年纪,总会有点喜欢的东西,只要不妨碍他的情绪和理智,随他玩着也不是不好。”
“随他玩?我给他的还不够他玩吗?那些女人可是我精挑细选给他送过去的!他爱怎么玩我都没过问过!他那些癖好在外面传得有多难听我也没管!现在都订了婚了还给我养宠物!要不是林市长跟我吃饭欲言又止!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家里又养了一个小的!这次这个女人18岁都没有!他就不怕被对手挖出来丢了商家的脸吗!”
商决气得直拍椅子,林市长前几天在私宴上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他问了半天才知道商颜养了个新宠。养新宠也就算了,偏偏找个新宠只有16岁,高中在读的学生,要是被人捅出来他玩未成年,这商家的颜面怎么办?
沉管家看他激动立刻走到一旁倒茶,他一边给商决顺气一边劝道:“老爷放心,小少爷做事一向懂得分寸,这次这个女人因为独特而被选中,现在正是新鲜劲儿上养在身边,等到玩腻了肯定也会处理好的。一只宠物而已,何必为这等小事生气。”
“他懂分寸?懂分寸就不该把这个女人带回来!之前那个女明星也就算了,现在又来个16岁的烫手山芋!多少人盯着商家,就指着抓住他一点错让他万劫不复!”
“老爷,先别生气,小少爷年轻气盛,等他明天回来再和他说说。”
商决靠在椅子上长呼了好几口气才冷静了下来,“那个女人先带到后院去,刚刚容司令打电话说要来拜访,你去安排一下。”
“是,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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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纯没有等到商颜的祖父,被沉管家带到了后院花园。
沉管家:“卿纯小姐请在此等候,老爷有一位重要客人要见,暂时不能和您细聊,还请谅解。”
卿纯:“哦,那我就在这里等吗?商颜在这里吗?”
沉管家:“少爷今日出差,得明日才能回来,您先在这里休息,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叫门外的佣人。”
卿纯:“知道了,谢谢老爷爷。”
沉管家离开了,卿纯往外张望了半天才掏出了手机,她给商颜发信息,没回,又给他打电话,无人接听。这人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卿纯无奈只能关了手机趴在椅子上等待。
这里环境虽好但并不是她喜欢的风格,连一张舒服的软沙发都没有,硬板凳坐得屁股疼。卿纯在坚持了一个小时后终于熬不住了,她起身往外走却没看到一个佣人,于是卿纯大着胆子逛起了花园。
果然是老年人的花园,这牡丹花开得那叫一个艳丽,估计是个很爱园艺的老爷子。卿纯在脑子里构想着商颜的祖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和他一样沉闷无趣?又或者和他一样深沉腹黑?她今天被带过来见他爷爷总感觉有点见家长的意味,卿纯胡乱猜测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花园深处。
“你是谁?”
男人拿着水管喷洒浇灌着花园里的花花草草,卿纯回过头,强烈的阳光一瞬间晃了她的眼睛,她伸出手掌挡住了光线,在适应了强光之后,卿纯才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普通的休闲衬衫,白色的,在阳光下格外干净整洁,身型高大健壮和商颜的身材颇有些相似,黑色的休闲长裤下是他的赤脚,他竟然没有穿鞋,就这样站在绿色的草坪上拿着水管看着她。
原本强烈的阳光在喷洒而落的水花下显现出一道漂亮的彩虹,卿纯看着那条彩虹逐渐露出一个笑容,男人背着光,她看不太清却因为这道彩虹给了他一个笑容。
“抱歉,我乱跑进来的,打扰你了。”
卿纯不想在这里惹事,她转身就走,可刚走两步就被突然传来一阵凉意,卿纯下意识闪躲往旁边跑了两步回过头才看到是那个男人拿着水管往她身上喷。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谁?”
突如其来的恶意让卿纯有些恐慌,但今天确实是她莽撞得闯进来,她道了歉人家也不一定会接受,所以卿纯压抑了怒继续服软,这里不是商颜的宅子,这是他祖父的老宅,要是在这里惹事她怕是走不出这个门。
“抱歉,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叫卿纯,是商老爷的客人。”
“客人?”
“嗯,客人。”
应该算客人吧,商决突然让人带她过来,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先搬出一个大人物镇镇场子的好。
男人拎着水管往卿纯的方向走,那条彩虹也跟着他的步伐一直往前,卿纯害怕商家的人,也不敢多看只是盯着那条漂亮的彩虹出神。
也不知道商颜有没有发现自己被带过来,这一次总感觉凶多吉少,她原本当只宠物也就算了,怎么还被他家的老爷子找上了,难道是因为食物中毒那次?
“卿纯?清纯?你这个名字真有意思。”
男人靠近了才让卿纯有了些注意,他的声音很低沉,和商颜一样,但比他的要清脆一些,但那种压抑的口吻和语气如出一辙。
卿纯刚想抬头看他,下一秒下颚传来一阵疼痛,男人突然掐住她的下巴强行抬起了她的头。直到对视卿纯才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漆黑的眸子像极了商颜,刀锋一般锋利的轮廓完美如雕塑,高挺的鼻梁下一张樱粉的薄唇似笑非笑,他和商颜好像但又不完全像,英俊得迷人心窍。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那是一种透着坏意的精光,商颜那一粒泪痣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媚态,而眼前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是一种邪,令人恐惧的邪。
“你的眼睛颜色不一样啊!真漂亮!你怎么还戴着项圈?你是猫变得吗?”
“我不是,我是人,你能不能松开我?”
在别人的地盘上,卿纯收敛了她的狂妄,生怕激怒了眼前这个邪性的男人。
男人笑了起来,勾起的嘴角和眯起来的丹凤眼更加邪魅了。
“我喜欢你的眼睛,能不能让我把它挖出来?我可以用树脂泡好,不会损坏的!”
果然,卿纯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就不需要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原本还柔柔弱弱的卿纯抬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腕,男人似乎有些震惊,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女孩子会直接反抗他。
卿纯想扯掉他的手掌,奈何男人力气太大死活扯不掉,于是她伸出了指甲格外用力地抓挠着他的手背,这一招对商颜有用,对他也有用。
男人吃痛还是松开了卿纯,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手背上的抓痕还淌出了丝丝血迹,他看了好几眼才接受了现在的状况,紧接着便是一阵诡异的笑声。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有毛病!”
商家的人都有毛病!卿纯愤恨地瞪着他,抬手摸着自己被掐疼的脸颊转身就走,只是没让她想到的是,她刚转身就看到了老管家,这人神出鬼没走路跟没声儿一样吓死人了。
卿纯又被吓了一跳,捂着自己的胸口直喘,“老爷爷,你别吓我啊!”
“卿纯小姐,老爷有请。”
老管家说完身后的女佣走上前带走了卿纯,男人缓缓走上石板阶梯,他赤着脚也不在乎地上的脏乱和粗糙,当他走到老管家面前时,原本站在老管家身后的一名女佣突然跪了下来,她抬手扶起男人的一条腿将毛巾铺在自己的大腿上为男人仔细清洗着脚上的脏乱。先是左脚,再是右脚,女佣擦得格外细致,直到两只脚干干净净。男人低头看了两眼又抬起左脚踩在了女佣的后背冷笑道:“晚上把那个女人送到我房间来。”
老管家对这种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被踩在脚下的女佣一言不发像个机器人一样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仿佛这种事情她已经完全习惯。
“彦少爷,她是老爷的客人。”
“要我再说第二遍吗?”
“彦少爷,卿纯小姐是颜少爷的人。”
老管家颜色未变,只是半低着头和这位少爷对话,商彦沉默了片刻盯着卿纯远去的背影,眼中突然出现了一抹阴毒。
“可我想要她,我想上她,还想要她那双漂亮的异瞳。”
男人的语气平常地像是在买东西,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令人恐惧,他身边的人都习惯了这样的商彦,老管家还是那副职业的笑脸半低着头继续说道:“不可以,卿纯小姐是颜少爷的人。”
商彦不喜欢商颜,甚至厌恶憎恨。
“是不是只要商颜活着,我就得不到想要的一切?”
“是的,彦少爷。”
“那你能帮我杀了他吗?”
“不可以,彦少爷。”
“没用的老东西!”
商彦一脚踹开了脚下的女佣离开了花园,老管家淡淡瞥了一眼女佣也跟着离开了花园。
商家的少爷小姐太多了,正儿八经生出来的就已经十几个,私生的更是数不胜数。而商彦就是这众多私生子中的佼佼者。
商彦还记得自己的母亲,一个美艳动人的舞女,在京城最出名的会所里很受欢迎。后来他的母亲遇见商家的二少爷,被风流多金的富家少爷包养了一个月有了他。
四岁之前,商彦还不叫这个名字,跟着他的母亲过着讨生活的苦日子,因为商家二少爷的原配发现了他们用了些手段刮花了他母亲的脸夺走了他们所有的钱。
四岁的某一天,他的母亲第一次给他买了喜欢的玩具,给他吃了爱吃的小蛋糕,第二天他就被老管家抱走了。
他换了个身份,住进了大房子里再也不需要忍饥挨饿,只是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了。
小商彦见到了很多同龄人,在那座大房子里,每一个都和他穿得一样,直到一个住着拐杖的老爷爷走到他们面前。
“记住,你们身上都流着商家的血,你们的出生是个错误,现在我会给你们第二次机会。你们当中只会有一个人能成为商家的小少爷站到阳光之下,我要你们互相竞争互相厮杀,只有最后赢下来的人才会被承认。”
他们被关在大宅子里,每天学习,每日竞争,输掉的会被丢回原来的垃圾桶,小商彦不想回去,他还想吃这里的美味蛋糕,所以他拼了命赢了下来。
7岁那年,大宅子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小商彦第一次见到了阳光下面的小商颜,他穿着黑色的背带裤,领口上的蓝宝石胸针代表着他无人能及的身份地位,商决告诉他,他是商家正儿八经的嫡系长孙,而他只是一个肮脏下贱的私生子。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商彦。”
小商彦还不懂,为什么自己的名字要和那位真正的小少爷如此相像,直到后来他长大了点才发现商决是有意将他培养成第二个商颜,而他是作为他的影子一直活在他的身后。
商决告诉他,只有在商颜失去作为商家家主的资格时他才会有机会站到阳光下,而他等了整整22年。
“你什么时候死呢?”
商彦趴在办公桌上,双手捧着自己的下巴盯着眼前的相框,他的桌子上摆满了商颜的照片,从他上小学到最后大学毕业,每一张照片他都有。
他关注他分析他,就是想找到他的弱点,想方设法击败他毁掉他,他的生命里逐渐只剩下对商颜的憎恨和执着。
他愤世嫉俗,憎恨他的正统血脉,他厌恶嫌弃,憎恨自己的悲惨境遇。凭什么他要作为他的影子存在,凭什么他可以在外面翻云覆雨风光无限,而他只能窝在这栋宅子里当他的备胎!
所有人都认识他,叫他一声颜爷,而他在这里默默无名,无人知晓,甚至都没人知道商家还有一位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