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他掌心灼热的温暖,苏若妤有些无措起来,道:“四爷,今后你我是夫妻,来日方长,有什么话,往后再说也不迟。”
“不!”叶知温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指尖微颤,“这些话,我必须现在说。”
苏若妤没再言语,他想说,那便由着他好了。
“我想告诉你,我没有杀秦尧,我甚至从未生出过害他的心思。”叶知温清泉般的眸子忽然破碎开无数水光,波泽潾潾,“我对你,从来只有舍不得伤害的小心翼翼。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你心悦他,所以当我知道他在公主府过得不好时,就想办法暗中帮助他,我对他好,是因为你喜欢,我总觉得,只要是能讨你喜欢的事,我都愿意去做,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因为我这条命本就是你捡回来的,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若妤,我可以替他对你好,完成他所有没完成的心愿,你……。你可愿喜欢我,哪怕只有一丝?”
叶知温话音才落下,苏若妤就感到手背上落了两滴湿热的泪。
叶知温他……竟然在大婚之日当着她的面哭了?
苏若妤惊得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只是木讷地坐着,盖头遮蔽了所有视线,让她看不真切他此时此刻的面貌。
丝竹和飘絮察觉到不对劲,赶紧带着后面涌进来的喜媒等十数人出去了,把新房留给这对新人。
叶知温紧握住苏若妤的手未松开,落在她手背上的两滴清泪如同芒刺一般慢慢渗入进她的毛孔,让她整颗心都在抖,纷乱不已。
她感觉得到,他在等她的答案。
“四爷。”不知过了多久,苏若妤才开口,“秦尧的死……真的与你无关吗?”
“我敢对天发誓。”叶知温郑重其辞,“方才所说若有半句虚言,则终我一生爱而不得,孤独到老,最后,不得……”
“善终”二字还未出口,苏若妤就捂住了他的嘴,惊道:“四爷无需发此重誓,从前是我愚昧,一直沉浸在秦尧惨死的悲痛中误会了四爷,既然今日把话说开了,那我也没什么好怨怼的了。”
顿了一顿,她又道:“至于四爷方才的问题……你我既已成了婚,今后就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我回不回答或是答案如何,都不重要了。”
叶知温眸底寸寸黯然,他听得出,自己这是把苏若妤的心越推越远了。
心头一阵绞痛,他想不明白哪里错,也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做才能让她真正从心底里接纳自己。
松开她的手,他站起身拿了金秤杆挑开红盖头,见到她盖头下的精美面容时,眼底伤色愈发深浓,他像是在片刻时间被人抽空了所有精力,疲累不已,声音都虚弱许多,“若妤,你先乖乖在房里等着,我得出去给亲朋们敬酒,一早上起床添妆到现在没吃东西,你一定饿了罢,一会儿我会让人送吃食来给你。”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苏若妤最后的视线定格在他流曳的大红袍角上,带着几分急促,像是仓惶而逃。
她收回视线,双手搁膝,目光落在崭新绣鞋上,怔然许久。
丝竹推门进来,见到苏若妤呆呆坐着,她小声唤道:“三小姐?”
苏若妤抬起头,不待丝竹开口,就道:“不用给我送吃食了,我不饿。”
丝竹在苏若妤身边侍奉多年,对自家主子的脸色观察入微,此时一听便知苏若妤心情不好,她脚步轻巧地走过来,劝道:“三小姐,您可是一早上都没吃东西呢,方才原本给你备了生饺子生包子来凑趣的,奴婢没想到姑爷他竟会在您面前说出那样的话来惹您不快,奴婢便想着还是算了,咱也不弄什么花样了,正正经经给您来几样能填饱肚子的吃食方才是正理儿。”
“我真没胃口。”苏若妤摆摆手,“你们几个若是饿了,便出去外院找个位置坐下与宾客们一道用酒席,今日摆的是喜宴,你们又都是我的陪嫁丫鬟,不拘那些个主仆礼。”
丝竹瞧着苏若妤暗沉的脸色,抿了抿唇,“三小姐不吃,奴婢们便也饿着。”
苏若妤皱眉,“你们这是做什么?”
“三小姐。”丝竹突然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奴婢们是二夫人精挑细选来抚宁伯府照顾您的,可是这才新婚第一天,您和姑爷就闹得不愉快,这般光景,奴婢们哪里还吃得下去?”
苏若妤无奈地揉着额头,“快起来,去厨房给我拿些点心。”
丝竹闻言,破涕为笑,“是,奴婢马上就去。”
丝竹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手中多了个食盒,动作灵巧地在床头小几上一一摆开,苏若妤随意看了看,拿了一只金丝糕吃了。
见她终于肯张口吃东西,丝竹才终于放下心来,当即眉开眼笑地道:“三小姐,能否容奴婢说句话?”
苏若妤抬眼,淡淡示意,“你说。”
丝竹道:“其实外界如何传言,奴婢从来不在意,奴婢只在意自己亲眼得见的,姑爷他今日在揭盖头之前当着您的面说下的那些肺腑之言,试问这天下有几个儿郎能做到?”
苏若妤呼吸顿了顿。
丝竹继续道:“四爷必是爱惨了三小姐,那些话,奴婢不知您是否记住了,若是记住了,又不知您作何感想,但奴婢和飘絮这两个亲耳所闻的人的的确确是被感动到了,若是三小姐您能解开心结接纳他,往后必定会成为人人艳羡的恩爱夫妻。”
咽下最后一口金丝糕,苏若妤神情恍惚起来。
当听到叶知温在她跟前保证说绝对没有谋害秦尧的那些话时,她是庆幸的,庆幸他不是那样的人,庆幸自己今后不用背负着仇恨与他同床共枕,但她对他,仅仅是因为误会解开而生出些许愧疚而已。
若说感情……
或许真的得像景瑟表姐说的那样靠后天培养。
拉回思绪,苏若妤道:“嗯,我知道了,你累了一天,先退下去。”
丝竹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苏若妤,最终还是悄声退了出去。
一切归为安静后,苏若妤就静静坐在床沿边。
等待的时间总是那样漫长,她数次抬头看向窗外都不见天黑,耳边隐约听得到外院酒席上的喧闹声。
转回视线望着一屋子的大红喜色,苏若妤才恍然惊觉自己是真的大婚,真的嫁人了。
从前苏颖她们几个总在耳边开玩笑说国公府所有的女儿中,她苏若妤是最骄矜的,今后便是嫁了人,也少不得要折磨夫婿一辈子。
唇边溢出淡淡冷嘲,苏若妤没想到那时的玩笑话竟一语成谶。
她与叶知温,相遇在懵懂年纪,重逢于情窦初开的岁月。
正应了那句“情深缘浅”,情深是叶知温,缘浅是叶知温与她。
夜幕来时,丝竹进来掌了灯,屋内烛火渐次亮起,刺得苏若妤微微有些不适应,她索性重新把盖头拿过来盖在头上。
丝竹笑道:“三小姐,姑爷已经为您掀过盖头了呢,不必再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