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已经示意谢嬷嬷出去吩咐墨梅安排厢房了,她道:“你莫慌,有我在,没人敢把你送去家庙。”
景舒娣犹疑道:“母亲先前让孙女收拾四姐去家庙要用的东西,孙女若是宿在千禧堂,岂不是耽误了事儿?”
老夫人皱眉,“你虽是庶出,却也是千金小姐,如何能去做那些粗活,莫非三房的丫鬟婆子都死光了?”
景舒娣浑身一凛,“孙女不是这个意思。”
老夫人截断她的话,“好了,你别再说了,今夜就宿在千禧堂,谁敢找你问罪,让她先来过我这一关!”
景舒娣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见老夫人如此脸色,她定了定神,干脆把话都给憋回去,随着谢嬷嬷直接去了厢房。
景舒娣走后,甄姨娘也同老夫人辞行回去了。
*
翌日,天刚亮,送景舒娆去家庙的马车已经停在角门外。
柳氏去往景舒娆院子时,丫鬟已为她梳洗穿戴好。
左右扫了一眼,没瞧见景舒娣,柳氏顿时皱了眉,厉声问丫鬟,“景舒娣还没起床吗?”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
柳氏一张脸阴沉如水,她抬步出门匆匆去往景舒娣的房间,推门却见里头空无一人,绣帐内锦褥叠得齐整。
柳氏摸了摸床榻上,冰凉一片。
很显然,并没有人睡过。
莫非景舒娣不想去家庙,连夜逃了?
一念至此,柳氏怒意横生,她愤然转过来,吩咐外面的丫鬟,“给我去找六小姐!”
忽有一人站出来道:“三夫人,昨夜奴婢瞧见六小姐同甄姨娘去了千禧堂,后来甄姨娘回来了,六小姐却没回来。”
柳氏听罢,眉头皱得更深了,“你说什么?六小姐没回来?”
“是。”那婢女回答得战战巍巍。
柳氏脸上肌肉抖动了两下,景舒娣这个小贱人,竟敢提前去找老夫人,简直太过分!
让人关上门,柳氏匆匆去了千禧堂。
老夫人已经在暖阁就坐,见到柳氏进来,她问:“四丫头送走了吗?”
柳氏赔笑道:“还没呢,媳妇琢磨着先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这倒不必了。”老夫人道:“我上了年纪,本就喜清净,你们每天那么多人前前后后来给我请安,你们跑得累,我也嫌烦,往后就这么定了,早上不必过来请安,黄昏时来一次即可。”
柳氏屈膝,“媳妇记下了。”
老夫人见她还不走,不由疑道:“你可是还有什么事?”
柳氏道:“昨夜六丫头在四丫头房里伺候,后来四丫头发作,媳妇担心伤到六丫头,就让她先回房了,谁料今早丫鬟过去的时候,发现六丫头的房内空无一人,六丫头从来不会夜不归房的,媳妇担心她会否出了什么事,所以特意过来禀报老夫人。”
老夫人眯着眼,“就这么件事儿?”
柳氏当然不敢说自己逼迫景舒娣去家庙的事,面上适时露出悲戚来,“四丫头已毁,如今三老爷就只有六丫头这么一个庶女儿,若是六丫头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同三老爷交代?”
说完,柳氏抬袖抹了抹本就没有的泪。
老夫人目露讥讽,转瞬而逝,淡淡瞥向柳氏,“你说得没错,四丫头出了这档子事,老三确实只剩下六丫头一个女儿,虽是庶出,但好歹也是亲骨肉。”
柳氏附和着点点头,面上好不悲戚。
“我早就听下人们说你待六丫头如同己出,没想到你虽然嘴上快了些,心地倒也善良。”老夫人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柳氏一脸懵,她怎么没听府上有人这么说过?
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扯出一抹僵硬的笑,“老夫人过奖了,六丫头这样乖觉伶俐的孩子,我自然喜欢她。再者,老夫人说得对,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那都是三老爷的亲骨肉,我没道理因着嫡庶之分就过分冷落她,给她的待遇,虽不能时时与四丫头比肩,但也绝不差的。”
老夫人点点头,漫不经心来了一句,“既然你对六丫头感情如此深厚,那么想来定会同意将六丫头过继到名下来当成嫡女抚养了,是吗?”
柳氏一呆,“老夫人说什么?”
老夫人捏着眉心,不欲再多言。
谢嬷嬷笑着道:“三夫人,老夫人的意思是看在您这么疼宠六小姐的份上,待四小姐去了家庙以后,允准您将六小姐过继到名下来当成嫡女抚养。”
“这……”柳氏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过来,难怪老夫人先前会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子净给她戴高帽,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怎么,你不愿意吗?”老夫人垂下手臂,看过来。
“愿意。”柳氏干巴巴笑道:“六丫头玲珑剔透,能把她过继过来,媳妇求之不得。”
“那就好。”老夫人脸色极淡,“一会儿我让人瞧个日子,你准备准备,早些把六丫头过继过来。”
柳氏正待开口,听得老夫人又道:“对了,还有一事我要与你商议。”
柳氏心头一突。
“四丫头之所以会成这样,也怪府中庶务繁忙,你抽不得空闲去照拂她,六丫头还小,少不得要好好调教,必得花费不少时间,我见你过分忙碌,往后你就歇歇,把掌管中馈的事儿交给年轻人去做。”
老夫人一番不轻不重的话,听得柳氏整个人都僵了。
老夫人这意思哪里是同她商议?分明是把话往好听了说,实则直接收了她的掌家大权!
柳氏极度不甘心你,咬唇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