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自己到底做得对不对,会不会教坏陆煊,可他还是说了,有所防备总好过傻白甜。如果谭氏真是个好的,以后再说也不迟。
  两年的相处时间,他和陆煊几乎天天见面,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陆煊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他猛地点头,把头埋在顾青云怀里,小声抽噎着,道:“先生,如果我娘在就好了。”如果娘亲在的话,太奶奶、二叔二婶他们就不会说这个后娘会害自己,生下来的弟弟会抢走自己的爵位,爹爹以后不会喜欢自己,只会喜欢小弟弟。
  即使知道不能相信二叔二婶他们的话,可是他听到了还是好难过,好想哭。
  顾青云闻言,不禁一叹。是啊,如果小陆煊的娘亲还在的话,他应该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吧?陆煊的舅舅家被贬官,已经败落,现在回山东老家,基本上依靠不上,反而是舅家要依靠陆煊。
  而谭氏虽然没有爹娘,但族人强大,弟弟目前还算争气,她自己又懂得做人。
  据陆煊说,自从嫁进来后,谭氏对他保持一定的距离,面上没有对他很亲热,从不插手他的教育问题,但在生活上对他关心得无微不至。
  两个月下来,任谁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后母对继子太亲热,人家觉得你在巴结,可能有坏心;对继子不好更被人嚼舌根,谭氏却做得让人称赞。
  顾青云觉得谭氏这种处理方法才是最佳的,起码陆泽表现出对她的满意了。
  “记得有空多看史书,特别是汉史,上面有很多这类的例子。”顾青云再次提醒道,“我知道你以后不考科举,多半是要读兵书,跟着侯爷学习,不过有时间多读点书是没有坏处的。”
  “我会的,先生。”陆煊从顾青云怀里抬起头来,掏出手帕擦擦眼泪,道,“先生,我给你写信的时候,你一定要记得回我。”
  “好的,我记住了,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顾青云哭笑不得,自从知道自己要去越省后,陆煊就一直念叨着要保持通信。
  陆煊念书两年多一点,他很聪明,常用的字早已经学会,自己写一封信是完全没问题的。
  两人没有再多说,该说的早已经说过好多遍了,替陆煊整理好仪表后,两人又若无其事地走回人群。
  等回到侯府,看到陆煊进门后,吴文很是好奇,这才问道:“顾公子,刚刚世子哭了?”
  顾青云点点头,老实说道:“就是有点难受,小孩子一想到以后不能在那里玩蹴鞠就伤心,当然,还有舍不得我。”
  吴文笑着点点头。
  两天后,顾青云到城门口送别陆泽一家。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谭氏的相貌,她看起来很年轻,神态沉稳,落落大方,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可看出对方肤白貌美。
  也是,谭子礼长得英俊,他的同胞姐姐一般而言不会差到哪去。除非像方子茗姐弟那样,方姐姐的运气就比不上方子茗。
  让他意外的是,谭子礼在谭氏面前很是乖巧,完全没有在他们面前的那副高傲模样。
  等陆家人都上车后,送别的人群才慢慢散去。
  顾青云和谭子礼视线不经意对上,顾青云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在下家中有事,就先走一步。”
  谭子礼“嗯”了一声,面无表情。
  顾青云突然觉得谭子礼这种能把喜怒之色直白表现出来的人其实也不错,前提是你不是他讨厌的人。
  现在自己是他讨厌的人,所以顾青云一点也不喜欢他。
  接下来,从七月份开始,顾青云就不用再去侯府上课了,他花在读书上的时间也相应地增加。
  在连续推掉几个邀约后,方仁霄却主动来找他谈话。
  “青云,是不是最近外面有人在说你,你才不出去的?”这段时间是年中,户部要做总结,方仁霄最近都非常忙,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才回来,顾青云没想到他还会注意到自己的交际情况。
  “老师,何出此言?您放心,我不是那种被别人一说就急吼吼要证明自己的人,别人说就说吧,我又不会少块肉。目前我是不会搬出去的,即使要搬,也要等我考中进士再说。”顾青云心里一暖,忙安慰道。
  他可不会觉得方仁霄老是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反正觉得这是老师对自己的爱护,这京城的水太深了,注意一点总没错。
  方仁霄点点头,赞同道:“那些人是无事找事,你这个时候一定要沉住气,不出去也好,好好静下心来读书,等你考中进士别人就不会嚼舌根了。”
  顾青云明白,只要自身够强大,其他人不敢再说什么。等他考中进士后,别人只会说方仁霄有眼光,自己有前途。
  话说,他为何这么讨厌谭子礼?就是因为他那张嘴了。这家伙没来京城之前,虽然人家偶尔会嘀咕一下他,但不会表露出来,也没能形成气候,毕竟这年头读书人娶自己恩师的女儿、孙女儿、亲戚家的女孩都是很正常的,没道理只会盯着自己。
  至多是他比较年轻,其中有人怀有妒忌之心才偶尔在私下说一下。结果现在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颇有名气的谭子礼,他姐姐现在又嫁给陆泽,谭家在文人中还素有名声,就有人捧他的臭脚,着实让顾青云困扰一番。
  当然,其他人没有谭子礼那么直白,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说,但含沙射影总是有的。不过顾青云这两年也不是没有交到好友,总有人替自己说话。
  但平白无故惹来一身骚,顾青云就是自认心胸开阔,对谭子礼也喜欢不起来,尤其还是在准备会试这一关键时刻。
  只能说有些人就天生气场不和吧。
  这一年夏天的天气非常热,大概是城里太多人了,京城的温度高,比往年更热一些。顾青云在书房读书,即使打着赤膊也是汗流浃背,中午要午休必须得洗澡后才能躺下,每次睡醒都是一身汗。
  家里去年的藏冰都不够用,偏偏此时的冰块价格升高,还很难买到,就是想买硝石自制冰块都难,买到的价格还高。幸亏方仁霄是官员,朝廷每年都会在此时赐冰。
  最后,家里能用上冰块的就是两位老人,因为不能多用,这才勉强够。
  顾青云和简薇是年轻人,可以忍忍。
  小石头晚上睡觉被热得直哭,扇风扇出来的也是热风,不凉快,又不敢给他多用冰块,生怕他生病。
  目前京城的街头上最高兴的就是出售冰制冷饮和冷食的商贩们,他们用硝石放入冰水作为制冷剂,以牛奶或羊奶为原料,边搅拌边冷凝,而后加入各种不同口味的果汁或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水果,这样做出来的就是冰酪。
  这种冰酪一般的富户还是买得起的。
  此种制冰的方法是从唐朝开始流行,宋朝逐渐成熟,到华朝后,大家已经知道可以掺入奶油、牛奶、香料等做成半固体的甜品,颇有些类似于现代的冰淇淋,非常受人们的欢迎,不过一般只有权贵之家才能享受。
  以顾青云的家底,只能去买冰酪。
  有一天中午,实在很热就上街买一碗回来准备尝尝鲜,他把冰酪放在桌子上,自己去找简薇。结果一个不注意,就让小石头偷偷搭着凳子爬上去偷吃了一点,这举动可把他们吓坏了,生怕他年纪幼小吃冰的有什么不妥。
  他们是吓坏了,小石头却一点事也没有,还被这种冰凉凉的美味给征服了。小家伙现在小嘴巴能说,整天吵得要吃,被顾青云打了几次屁股都不消停。
  晚上睡不着就哭着要吃冰,还偷偷地跑去方仁霄的房里把盆里的冰块抓起来,幸亏有下人跟着,否则他非得吞进肚子里不可。
  最后没办法,看着小石头肥嘟嘟的小脸迅速消瘦下去,两人又不可能给他吃冰,只好把他带到乡下,打算直接度过这个夏天再说。
  住在乡下,温度果然比在城里下降一些,大概是通风透气,晚上睡觉的时候,小石头终于不再吵闹了。
  顾青云跟着睡了个好觉,读书也渐入佳境,不受酷暑的折磨。
  在乡下的日子无疑是悠闲的,顾青云很奇怪自己怎么没想到要早点到来,相比京城的嘈杂闷热,庄子这里安静悠闲,读书的效率都跟着提高。
  他们在庄子住了一个多月,中途回京看过一次方仁霄和连氏,之后又重新到乡下。一直到九月九日重阳节,方仁霄和连氏来庄子过节时,大家才决定一起回京城。
  对于小石头晒成黑猴子,两人完全没法接受。
  “我的小石头啊,你怎么晒成这等模样?这是去做苦力活了吧?”连氏看到黑了几圈的小石头,大吃一惊。
  顾青云苦笑:“不是正好方便吗?我就在河里教小石头游泳,结果他非常喜欢,学会后每天下午都和三元去河里游,就被晒了一下。当然,主要是他大中午的有时候不睡觉跑到院子里偷偷玩耍。”皮肤没被晒伤就该满足了。
  顾三元单是每天和他捉迷藏就够忙了,小家伙的动作非常灵活,一转眼就不见了。
  小石头知道他爹说他,就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小牙齿,一个劲地在连氏怀里亲她,一边叫道:“太姥姥,小石头好想你。”惹得一旁的方仁霄皱眉不已,直到小石头主动扑进他的怀里,这才展开笑颜。
  顾青云和简薇相视一眼,忍不住一笑:这小家伙,聪明得很,知道这个家里谁说了算,很会说甜言蜜语。
  回到京城后,方仁霄稍微检查下顾青云的功课后就满意地点点头。事实上,最近这几个月他已经不教顾青云什么知识了,都是让他自己看书,不会主动布置功课给他,只偶尔会和他讨论一下当前朝廷的热点问题。
  然后顾青云再把讨论的内容用策论的形式写出来,拿给方仁霄看,让他指点修改一下。
  此时方仁霄脸上露出笑容,却不知想起什么,很快就收敛起来,忧心道:“俗话说‘大热之后必大冷’,虽说不一定准确,但万一今年冬天太冷的话,明年三月初的春闱也会跟着冷,到时你们就受罪了。”
  顾青云一怔,想起刚刚过去的酷热,虽说大热之后必有大冷不一定有直接的对应关系,有时候大热之后未必大冷,大冷之后未必大热,但万一呢?还是得提早做好心理准备。
  想到会试时那坑爹的单衣制度,顾青云就非常郁闷:就算提前知道又如何?还是得靠自身的身体素质扛过去。
  只希望明年的春闱真的不冷。
  可惜,他们的运气不好,等顾青云等人在贡院门口排队时,那呼呼的寒风让大家紧紧地揪住棉袄的领子,个个脸色惨白。
  第88章 再考
  寒风瑟瑟中, 顾青云等人正在排队,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因为现在的天气很冷, 即使现在是三月初九, 仍然是春寒料峭。
  其实前几天的天气是很好的,春日融融,温暖宜人, 当时大家的心情舒爽极了,一大帮举人相约到郊外踏青。说是踏青,其实是去寺庙里占卜问卦,想求个上上签。这个时候,大街小巷的算命摊子生意特别红火, 特别是那些据说比较灵验的道士或和尚,可以说是开张吃三年了。
  做这些并不丢人, 事实上, 不止他们考生在做,考生的家人更是从正月就开始做了。
  这次他和方子茗都要考,简薇和夏氏就天天乘车到寺庙,等到了山脚下, 再一步步地爬上寺庙烧香拜佛,不知捐出多少香油钱。连氏要不是要看着小石头, 也会亲自去的。
  那天他们一大帮人就是去拜祭文昌帝君, 有些人则会祭拜魁星,尤其是福建省的考生,更是会在考试之前买青蛙或乌龟放生, 以此方式祭拜魁星。
  当然,考前两天拜祭孔庙是一定的。
  顾青云见自己宅在家里太久了,就和他们一起出去散散心。虽说祭拜这些都是一种心理安慰,应该不准,但你不祭拜别人祭拜,那自己的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万一因为不去做,本来可以中的偏偏不中呢?
  大家都是一样的心理。
  顾青云按例祭拜完后,终于有心思四处逛。这才发现,春天已经不知不觉来临,迎春花开始绽放,路边的麦田里也长满了嫩嫩的青草。
  众人都很高兴,还吟诗作对抒发一下振奋的心情。
  结果还没高兴几天,三月初七前明明天气还很温暖,可一转眼,风就变得凛冽起来,北风一吹,冬天华丽转身,早晨竟然还有雪花!于是气温直线下降,恍若仍在寒冷的冬日中。
  朝中的大臣一看不行了,家中有子侄要考的非常担忧,就上奏折请求皇帝让考生们穿暖和一点,起码穿个皮衣啊,这个比较难夹带。
  事情结果如何如今看他们惨白的脸就知道了,有一帮子大臣强烈反对,说前朝可以穿皮衣和毡衣进场,结果舞弊之风愈烈,坚决反对开这个口子。
  本朝规定四品以上的京城官员都必须上早朝,四品以下以及地方官必须得到皇帝的传召才能上朝。
  以方仁霄的品级当时是不知道早朝发生的事,可这种消息等一下早朝就传得人尽皆知,那些家有考生的人气坏了。
  方仁霄就是如此,回来就吹胡子瞪眼,怒道:“这么冷的天就几件单衣怎么能御寒?”说着就一一数落那些反对的大臣,最后总结道,“真是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轮到他们自己就该跳脚了。”
  顾青云暗自忍住笑,很少见到方仁霄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干咳一声才说道:“老师,以前你们考的时候都不能穿皮衣,我们不能也正常。”估计有些人是担心夹带作弊问题,有些人就纯粹有那种隐秘的报复心理。
  凭什么我考的时候抖得像条狗,轮到你们这帮后辈们就可以穿暖和了?不公平!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才是至理名言啊。
  “老夫之前考的时候可没那么冷,这是二十几年来最冷的一次了。”方仁霄捏捏顾青云结实的胳膊,叮嘱道,“这次一发觉身体不舒服,就停止考试,不可硬撑,身体最重要,你还年轻,下次还可再考,老夫就不信下一科还会这么冷。”按他的推测,这次弟子只要能正常发挥,就应该能中的,只看名次前后而已。
  可偏偏是如今这个鬼天气,就增加更多的不可预测性。
  “老师,您放心吧,我肯定是以身体为重的。”顾青云不用别人叮嘱也知道该如何选择。
  最终在会试开考前,朝廷颁令:“凡考试举人入闱,皆穿五件以下拆缝衣服,单层鞋袜。其马褥厚褥,概不许带入。至士子考具,卷袋不许装里,砚台不许过厚,笔管镂空,水注用瓷,木炭止许长二寸,止带篮筐、小凳、食物、笔砚、风炉、木炭等项。考篮一项,如京闱用柳筐,柄粗体实,每易藏奸,今议或竹或柳应照南式考篮,编成玲珑格眼,底面如一,以便搜检。其余别物,皆截留在外。如违,治罪。”[注1]
  和往年不一样,这次可以携带的物品规定得非常详细,特别是对他们考具规定更是细微,比如卷袋不许装里,砚台不许过厚,笔管要镂空,注水入砚台要用瓷的,木炭只许二寸大小,考篮也开始统一规格等等,不过大概是因为天冷,允许带风炉和木炭进去。
  所谓的风炉和五更鸡功能类似,但风炉是专用于煮茶的炉子,像一只鼎一样,有三足两耳,炉内有厅,可放置炭火,炉身下面有三孔窗孔,是用于通风的。风炉最上面有三个支架,用来承接煎茶的。炉底还有一个洞口,可通风出灰,其下有铁质的底座用于承接炭灰。[注2]
  有风炉就可以烧热水喝了,万一生病还可以用来煎药,比上次会试好很多,不用喝冷水。嗯,有希望撑过考试。
  还记得规定刚一出来,京城马上就有符合会试规定的考篮卖,还卖得特别贵,让顾青云不得不感叹商人消息的灵通。
  真的怀疑背后的老板就是皇帝他老人家的亲戚,要不然怎么那么及时就推出考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