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云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道:“这是因为你要为我生儿育女,薇儿,孩子们都大了,今年八月小丫要去参加皇家女子书院的考试,我估摸着她能考上,那样的话孩子们白天都在外面,家里就只剩下咱们,你肯定有时间,这样吧,你记得要每天早上和傍晚和我一起锻炼身体,咱们一起活得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他说的没错,小鱼儿住宿是肯定的事,小石头在国子监也有房间,但他有时要向自己和方仁霄请教问题,这才常回来,只中午在国子监休息。
至于顾景,如果真能考上的话,就得走读。毕竟她是女娃,广大家长们是不会放心自家的女儿在外面住宿的,生怕她们受了委屈。
对于运动,这是顾青云希望简薇做的,不知为何,简薇不大喜欢运动,她有时间时更喜欢在凉亭里焚香弹琴,或者半躺在躺椅里拿着一本书慢慢翻阅,除非顾青云催促,她才会跟着动弹。
顾青云不可否认,以古代的年龄来看,自己算是人到中年,可他的精力依然充沛,这是因为他一向注重保养的结果,不是他天生如此。
试想,一个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保持锻炼,晚上几乎不熬夜,饮食规律,生活作息健康的人,没有意外的话,肯定比那些不注意保养的人更能保持年轻的状态。
想活得健康长寿的他格外注重这些,如今成效已经表现出来了,顾青云自会劝说。
“我说真的,咱们多运动,就很容易保持年轻了。”顾青云再次劝说。
“好吧。”简薇也怕自己站出去外表和夫君不相配,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顾青云勾勾她的手指头,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被他们忘在脑后的顾永良三人,此时正偷偷地藏在抄手游廊的柱子后面,三颗脑袋按照高低排列,目光一致地盯着顾青云和简薇,嘴巴咧开,就是不敢笑出声。
“走吧,咱们到太外公那里,那里的花开得更好,我也要簪花。”顾永辰小声说道。
顾永良和顾景想了想,就同意了。
三人手拉着手,猫着步伐,跟做贼似的越过顾青云和简薇,往小门走去。
走过小门时,他们回头看父母,发现他们没有察觉,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等傍晚用膳时,顾青云发现一向不喜欢簪花的孩子们头上都簪着一朵,小鱼儿甚至戴了两朵,也不以为意,只以为他们改变了想法。
小孩子嘛,心思一天一个样。
这事刚过不久,顾青云的任命就下来了,他被擢升为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依旧在云南司。原来的詹大人就顺势升为正五品的户部郎中,顾青云依然在他手底下做事。
这番变化令他颇为高兴,毕竟他作为副手,在熟悉的部门,有熟悉的上官,大家相互了解,不用和主官磨合,这是极好的。
至于户部郎中阮大人,他连升两级,出京做正四品的知府去了,走之前还很是高兴。他原先就不大得意,否则不会在云南司的户部郎中职位上一坐九年,还是个冷衙门。趁着此次立功的机会,他就费尽心思上下打点一番,想要到地方为官。
年轻的时候他想留京,刚成为正五品郎中时,还有满腔斗志,那时的他将近五旬,觉得自己正值壮年,仕途看好,没想到一晃几年过去,自己都快是六旬的老人了,还有六七年就致仕,自觉爬不上去,就想着到地方去做一方小诸侯,顶头少有人压,比现在自在。
在告别宴时,在向阮大人敬酒时,他就拉着顾青云絮絮叨叨说了一通。
这是顾青云从他的话中琢磨出来的,他能理解。他知道阮大人的背景,虽然家中有良田千亩,家境算是富裕,但在别人的眼中,他和自己一样是寒门出身。这样的人在临近致仕前不是得过且过,就是想方设法到地方任职。比如知府,就是一府的土皇帝,权力很大。
顾青云明白,这也是他们为自己致仕后的生活考虑,此时大家的儿孙众多,该为子孙考虑了,而在知府的职位上,得到的灰色收入比在京城多得多,完全不可相提并论。毕竟在京城,官员众多,还有皇帝和督察院、通政司整天盯着,大家一般不敢随意伸手,哪有在地方过得快活?
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朝廷不会去查。而现在夏朝的商业繁茂,对外贸易发达,顾青云听方子茗说过,地方官员现在的剥削对象换了一个,把农户换成商户。
用某些官员暗地里的话来说,泥腿子哪怕刮地三尺都刮不出什么来,风险还很大,动不动就弄得民怨沸腾,容易被朝廷注意,有锒铛入狱的危险,哪像那些富得流油的商户好搜刮?
当顾青云听到这些话时,只觉得无语。不过貌似这话很有道理,看方子茗就知道了,这两年送来的年礼虽说是地方特产,可架不住它们的价值高。
总之,顾青云对阮大人是感激的,他能得到这个职位有他帮忙大力推荐,要不然他没有去疏通关系,这个馅饼怎么掉在自己头上?对这个职位虎视眈眈的人那么多。
当然,他猜测还有另外一些原因,反正不管如何,如今是他得到了这个职位,他是极为高兴的。
家人知道这个消息后,自是无比兴奋,方仁霄说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顾青云想到自家很久没有喜事了,再加上简薇的劝说,就点头同意。
当初小石头考中秀才时,虽然老家已经摆过一次宴席,但他们还是在京城给小石头庆祝庆祝,只是为了低调,就只请几个好友来家里吃喝一顿,场面不算大。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刚摆了庆祝他升官的宴席,陆泽和陆煊还来喝了酒,可不到一个月,他就听说靖勇侯府有白事。
侯府太夫人去世了,享年八十岁。陆泽身为嫡长孙,在他父亲已去世的情况下,得守孝三年,至于陆煊,孝期为一年时间。
如今是太平年间,没有打仗,顺理成章的,皇帝没有下旨夺情,陆泽就得退下来丁忧,离开朝堂至少二十七个月。
顾青云想到上个月陆煊还满脸兴奋地跟自己说准备外任,没想到现在侯府太夫人突然去世,一切准备都成为泡影。
真是……顾青云暗暗嘀咕,这侯府太夫人活着的时候老是为难陆泽这一房,如今去世了还要折腾一番,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第197章 现状
顾青云又想到侯府太夫人的去世还影响到陆煊孩子周岁的抓周礼, 就对简薇说道:“小宝孩子的抓周礼今年九月不能举办,咱们家送去的贺礼要仔细挑选。”是的, 陆煊的孩子在去年九月下旬就出生了, 是个男孩,还是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小婴儿。
“嗯,知道了。”简薇点点头, 拿出她的记事本来添加一些备注,又对顾青云道,“夫君,下个月是詹家老夫人的六十二岁大寿,咱们家的礼要加厚吗?”平时需要应酬交际的人家很多, 没有个本子记住,即便有丫鬟提醒, 他们还真不容易记住。
“六十二岁虽说不是整寿, 但这是詹大人升职后第一次举办宴席,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不错,以后打交道的机会更多,这次就加厚三成吧。”这是自己的顶头上官, 顾青云沉吟一会儿,继续翻开手中的书籍, 看到一段觉得有趣, 侧头对简薇笑道,“这本游记写得不错,作者竟然还去过大草原, 详细写出了游牧民族的日常生活,事情虽琐碎,但作者的文采好,难怪这么多人喜欢。”
简薇手中的毛笔一顿,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自由自在的多好,不过他这种是穷游,屡次遭遇危险,要不是作者有几分武力,很容易葬身狼肚子。倒不如另一位随心散人,带齐奴仆和银两,那才叫游山玩水。”
顾青云仔细一想也是,自己如果真想去旅游,可能选择的方式还是和随心散人一样,毕竟古代的交通和安全性有待加强。
两人又聊了一会,就说到置业的事。
“如今小丫的嫁妆咱们已经慢慢攒起来了,特别是木料,好的木料难找,得提前。只以后小丫陪嫁,咱们是陪嫁田庄还是商铺?”简薇有些苦恼,前段时间夫君带回五百多两的话本收入,让她又升起了置产的念头。
按照夫君所说的,有钱就得花出去,藏在家里升不了值。
就目前来看,等到小丫出嫁时,夫君可能还在京城,那小丫嫁的地方估计还是京城,而京城,田地是最难买到的,得靠运气才行,一堆人盯着呢。
现在连通州都很难买到合适的田地了,其他人要到离京城较远的地方买才行,路程甚至有几天,这种办法对于他们家来说不适用,毕竟他们家的家仆很少,抽不出人手去管理,除去顾三元一家五口人,他们家的下人才才有十二个,其中还有四个是小孩。
隔壁外公家的下人比他们家还多,不过这是夫君坚持的,他觉得下人够用就行,他和儿子们大多数的事都是亲力亲为。
简薇琢磨着自己家也该增加几名下人了,以后小丫出嫁得带走一批。
顾青云一听简薇提起这个事就忍不住把书握紧,颇为郁闷:唉,女儿才八岁就要考虑她以后出嫁的事了,真是心情不爽。不过不爽归不爽,涉及到正事,他思考了一下,就回道:“还是先买商铺吧,等以后有机会再买田庄。”一想到自己名下的一千亩免税名额还没有用完,他就心疼。
不过还好,老家那边族人们的田地都挂在他的名下,算是物尽其用了。
简薇点点头,知道他在户部容易碰到拍卖田地的事,而他如今升了一个品级,能提前买到拍卖品的额度会随之增加。
没过多久,两人就听到门外传来喧哗的声音,知道这是顾景和方仁霄从外面游玩回来了。
“总算是回来了,外公致仕后,一天天就直想往外跑,还把小丫一直带在身边。”简薇收拾好账本和记事本,嘴里说着抱怨的话,脸上的笑容却很是愉悦。
顾青云也是如此,话说,顾景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由方仁霄和连氏一手教养大的,她小时候还常常跟方仁霄出去玩,今年大了次数才少一些。
对此,顾青云和简薇从不干涉,他们只需保证顾景没有长歪就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顾景小时候还会抱着他们撒娇,现在大了,这种动作就很少了,让他们少了很多乐趣。
*
在靖勇侯府闭门谢客后,顾家的生活继续,社交圈子随着顾青云品级的上升而扩大。品级到了从五品就是中级官员了,和以前的正六品不同,顾家一下子发现,邀约他们的人家变多,因此他们比以前更忙。
在工作上,顾青云负责的具体事务减少,以前云南司每年的预算和计帐都是他带着一帮吏员做,特别是年终计帐,和云南的官员对账时极为痛苦,总有几笔数是有点问题的,如果上头不想追究,就得中途对了又对,一直要修改数次才能使账本看起来“合理”,其中耗费的精力极多。
现在好了,云南司从翰林院调来一位姓黎的庶吉士做主事,这种具体的事物他终于不用再干,只需负责审核,内容包括赋税、人口、土地等。
顾青云有一种自己终于不是底层官员的感觉。不过相比之下,应酬的增多倒是令他颇为烦恼,有时候他宁愿去干活都不愿意去陪其他人应酬。
不过他的上官詹郎中都是如此,他无能为力,也只能跟着做,新官上任都是这样,只要过了这个阶段才会好一些,那时关系熟悉,就不用这么频繁了。
除了他之外,他的进士同年们有些人的官职也有所变动,比如榜眼楚瑜,每三年一个品级,升官按部就班,如今是詹事府正五品大学士,可谓是官运亨通,一帆风顺,一步一台阶,走得很稳当,在所有同年中风光无比,隐隐有成为核心的趋势。
每次发出邀请,大家几乎都是必到的,毕竟太子的地位目前来看,还是比较稳的。
至于状元孔繁忠,还在翰林院待着,并且有继续窝下去的感觉,如今是从五品的侍读学士,经常入宫值班,时常能得到见到皇帝,颇得圣心。
顾青云怀疑以他的性子可能会在翰林院终老,反正他每次去藏书楼借书十次都有六次可以碰到他,不愧他“两脚书橱”的称号。
龚凤鸣则调到国子监,是正六品司业,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祭酒下来就是他了。小石头和陈桥在国子监读书,平时颇得他照顾。
令顾青云意外的是,谭子礼这次倒是没升官,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谁,他被平调到都察院,职位为正六品的经历。
都察院以前名为“御史台”,顾青云一想到他的性格就觉得他可能迟早有一天会到都察院,没想到这次真的去了。
虽说两人现在过年过节还递个拜帖相互问候一下,但私交真的不多。顾青云不是介意当初的事,早些年他就看开了,只是大约是气场不和,他真的无法和他成为好朋友,两人的交情一直淡淡的。
想到谭子礼到都察院,顾青云在晚上睡觉前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名下的产业再查一遍,特别是有关于下人方面的,看有谁会用他的名义在外面乱搞。
顾青云真怕谭子礼一个脑抽,就向熟人下手,以示他的“刚正不阿”。反正这几年他做的逗比事还少吗?经常能在京华小报上看到他的马甲在揭示社会的不公和黑暗啊,讽刺某人做事不地道啊,帷薄不修啊……他做的事算是对的,偏偏他的马甲光明正大到可以让他们这帮人猜得出来。
要不是有苏州谭家和靖勇侯府护着,谭子礼估计早就被人套麻袋打几顿了。
还有何谦竹,依然在大理寺窝着,没有动弹,天天忙得团团转,一见面就朝他吐苦水,体重都减轻了,恢复年轻时的体态,算是因祸得福,无心插柳柳成荫。
顾青云见状只能搜刮所有的语言来安慰他,大理寺的案子极多,其中有些还很复杂,主要是京城的权贵和官员太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本来极简单的一个案子可能会牵连甚广,不知不觉就会引出后面一大堆人出来,在里面工作的人都得极为机灵才行。
何谦竹现在能在里面站稳脚跟,顾青云觉得他已经很厉害了。
至于张修远和王主事,两人这次终于得偿所愿,都到地方去做学政了,一个北一个南。
不过张修远去任职,只把妾侍带走,把正妻和孩子们都留在京城,听说是为了他家留在皇家书院读书的大公子张延海,当时他还来自家拜访,托他们照看一二。
*
自从顾青云升职后,在工作之余,他除了继续学外语和写话本外,自觉自己的算学和几何水平也有一定的增加,开始为撰写《几何详解》做准备。虽说他之前和汤姆神父翻译有《几何》,但他还看完后觉得有些内容是可以添加上去的,自己有了新的想法或解法,所以就打算按照自己的理解撰写一本。
等他写完这本书后,顾青云觉得自己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比如翻译西方的测量学、经济学,还有水利、天文等方面的内容,这些都会花费他很多心思,估摸着他以后不愁没事做。
唯一令他遗憾的是,没有朝廷从上到下的推广,他引进的阿拉伯数字使用的人不多,遭到冷遇。在这里面,商人的使用倒是最频繁的,很受他们欢迎。还有户部,也有一些人开始私下使用。
见此情况,顾青云只能按下心思,说服自己不要着急。反正他已经把自己该做的事做了,事情的发展就看情况如何,不能急。
这天下午散值后,顾青云从户部出来,就看到小石头和顾三元他们在外面等着自己。
“良哥儿,你怎么来了?”顾青云见到身高腿长、跟棵青松一样的大儿子站在自己面前,又看看儿子那清俊的面容,自豪感随之涌起,面容也随即露出笑容。
同时心里还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记得以前是自己去书院接他放学,没想到一转眼,他都可以来接自己回家了。
“今天国子监夫子有事,咱们提前放假,我见天色还早,就顺便来接您回家。”顾永良微微一笑,让顾三元拉着缰绳,自己则和顾青云走在一起。
“那你表叔呢?”
“表叔他还留在国子监,这次就不回咱们家了,他学习刻苦得很。”顾永良的面上流露出佩服之色。就是看到表叔这么勤奋好学,他才有所触动,刚考上秀才时被人夸赞所飘起来的骄傲很快就沉淀下去了。
顾青云一听,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对爹这么好,是不是你没有银子花了?”还是突然看中哪家姑娘?
想到这里,又觉得不靠谱,他的日程安排自己是知道的,加上还有书童方行在一边,肯定没时间去看中哪家姑娘。真看中的话,自己还得揍他一顿,像这种和人家姑娘私相授受的事可不能鼓励。
不过他也只这么一想,自己教出来的孩子还是值得信任的。
“爹!”顾永良不高兴地抿嘴看了他一眼,道,“我才没有呢,你小瞧我了,就是缺钱,我去抄本书卖都可以得个几百文钱,我的字现在不错。”
顾青云暗笑,正想说什么,就看到有其他同僚出来,大家看到顾永良后纷纷开口招呼,几乎把他从头到尾夸了一遍,其中宁郎中还使劲地盯着他看了又看。
顾青云见状只好把自己说的话按捺下来,等交谈告一段落后,他就和顾永良各自翻身上马,先走出这段路再说。
到了大街上,人流如织,他们就顺势下马牵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