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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294
阿娘住在月唤买来新宅子里, 都到了第二天, 仍旧不敢相信这宅子是月唤买的,房契上写的名字是她的孙女钟月唤。
打从早上起来, 阿娘连饭也顾不上吃,在她和月唤睡觉的屋子里转来转去,这里看看, 那里瞅瞅, 从雕花窗往花园里张望半天,又出去,在前院后院里转悠来, 转悠去。月亮门下站了站,摸一摸刷得雪雪白的院墙,看一看开得正好的爬藤月季,再去花园的秋千上坐一坐, 揪一朵月季花在手,人跟做梦似的,逮着静好四春连问了几遍:“这里可是嘉兴城?我怎么觉得自己跟上了天似的?这里莫不是住着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的天宫罢?”
静好心里也着实吃惊, 不是因为这两进的崭崭新的小宅院,而是惊诧于三姨娘的本事, 她竟背着凤楼和所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置下产业。听见阿娘问, 便说道:“阿娘,这里不是天宫,你老人家放宽心住着。”
阿娘花园里坐了老半天, 回去吃好早饭,又出来转悠,大半天过后,终于在心里接受了自己的的确确身处在这天宫一样的宅院里、且这天宫一样的宅院的房主不是别人、而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吃货孙女月唤这一事实。
阿娘再看着眼前这花园,自言自语道:“这么多的花,这么多的草,花里胡哨的,好看是好看,就是不中用……应当把花草铲掉,竹子拔掉,栽些姜葱蒜,萝卜青菜挨样都种一些;再养两只鸡,喂几只鸭,最好再能逮只小羊回来,将来奶水不够,也不用愁了……”
也没过几天,阿娘见缝插针地栽种在天宫一样的宅院角落里的姜葱蒜和小菜们生根发芽,长势喜人,月唤看不下去,说道:“好好的地方,叫你老人家给捯饬得像个癞痢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阿娘指指她已经微微凸出来的小肚子,又指指静好和四春,愁得不住叹气:“这么多人,都要靠你养活,吃穿用度,哪一样不要银子,城里样样又都比我们乡下贵,你纵有金山银山,也禁不起这样坐吃山空。”叹一口气,又道,“我虽然跟着你过上了好日子,心里头却总是不踏实。你肚子里要是个丫头也就算了,万一是个小子,将来要用银钱的地方多着呢。”
静好和四春听见阿娘的话,对视一眼,一个拿笤帚扫地,一个花园里卖力拔草去了。
月唤捧着不大的肚子在秋千上坐下,说道:“我手里的这点积蓄,三年五载的总支撑得下去。即便养了哥儿出来,我自会想法子,不用你老人家担心。”
城南,仇万里宅子。这一日早起,老姑娘做好饭,去仇万里所居的东屋喊他起床,瞧他神色还好,遂小心说道:“你也该出去打听打听,问问哪里有人家请账房先生,或是教书先生……家里虽有些积蓄,但哪够两个人坐吃山空?温家破了,我爹没了差事,我娘病着,眼看是拖不了几天了,今后是帮衬不了我们了……”
仇万里听她唠叨,难免不快,皱着眉头说道:“不用你说,昨天就出去打听了。”
老姑娘问道:“前两天单举人家来人找你,可是有什么事情?你今天左右无事,为何不去一趟?万一他家……”
仇万里道:“他家是有名的铁公鸡,如何去得?”
老姑娘叹气:“温家那样的东家,哪里是随处都有的?早知道我们也该跟去桐城的,我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不愿意跟去……”
仇万里斥道:“别说了,一大早就听你这些有的没的,好生败兴!”
老姑娘被他一喝,就不敢再啰嗦了,过了半响,方才低低道:“我在娘家的时候,被爹娘捧在手心里,何曾操过一文钱的心?说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才摆上碗筷,忽听院门铜环声响,似是有人敲门,忙出去开门。才来开门闩,不由得呆了一呆。
香梨看她神色,淡淡一笑:“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认得我了?”
老姑娘张口结舌道:“二姨娘,你、你不是去了桐城么?”
香梨推开她,一径往里去了,口中道:“不去了。”
碧瑾跟在她后头,左右手各挎着个小小包袱,回首与老姑娘道:“还有,我们如今与温家已经毫无干系了,不要再称呼我们小姐为姨娘了。”
香梨与碧瑾主仆两个撇开老姑娘,径自入内,进了屋子,仇万里正在洗脸,听闻外面香梨说话的声音,一怔,手里的手巾子没拿住,掉到盆里去了。
香梨手扶着门框,笑吟吟地将他一看:“怎么,见了我,连句话都没有么?”
仇万里定了定神,拉过一把椅子,往饭桌的正当中一坐:“二姨娘想听什么?”
香梨微觉心酸,乜他一眼,自己给自己拉了椅子坐下,叹气道:“我算什么姨娘,不过是给他们家卖命、一个月拿十几两月银的管家婆罢了。我在温家过的什么日子,你就算看不见,难道也没听说过么?”
老姑娘云里雾里,一头雾水,关上院门后,悄悄打量着仇万里与香梨,竖着耳朵听着他们说话。听二人语气,倒有些像是旧相识。
老姑娘在心里头悄悄猜度这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一边轻手轻脚往回走。才到屋门口,一只脚才跨到门槛上,便被碧瑾拦住。碧瑾笑吟吟的:“我们小姐早饭还没吃,烦请你去取一副新碗筷来。”
老姑娘不敢有违,去灶房另取了一副碗筷,生恐自家的粗瓷碗和旧竹筷会怠慢了客人,拿热水烫了两遍,才送到正屋去,这次又被碧瑾拦住,碧瑾道:“这里就不用你了,你且去歇一歇。”
歇什么歇?她早饭也还没来得及吃,看样子是上不了桌了,但她被自从嫁与仇万里后,成天不被正眼看待的,一身傲气早就被磋磨的不见了影,只是自己又不是温家的奴才,她碧瑾凭什么对自己发号施令,心内不觉微微有气,但仇万里只是坐着,并不发声为自己说话。
老姑娘心里头气愤着,纳闷着,却不敢在客人面前丢脸,惹仇万里生气。临去之前,她瞅一眼拉着仇万里的一只手嘤嘤哭泣的香梨,心内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妙,但还是默不作声地转身走开了。
老姑娘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剥了一个咸鸭蛋,拿上一只素菜包,独自坐在灶台前烧火的小板凳上吃早饭,耳朵里飘来正屋内香梨的低低哭泣声,还有仇万里颇带着些不耐烦的话语:
“……你自己选的路,又说这些话做什么?总是来这一套,好话坏话都由你一个人来说,真当天底下除了你瞿香梨,其余人都是傻的么!我劝你一句话,温凤楼如今落破潦倒,但今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万一又发起来了呢?到时你哭着喊着想着法子再要去做人姨娘,人家还会要你么?要知道,精明过了头,便十分讨人厌的很!”
香梨哭哭啼啼:“那我当初找你办那件事情……”
“当初你求我办那一件事情,我之所以照办,不是对你余情未了,而是看你在温家处境艰难,太过可怜罢了。对你,我仇万里已是仁至义尽……快走快走!”
其后香梨便哭喊:“……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爹那个人只认得银子,我胳膊又拧不过大腿!我们一家子爱慕虚荣是有的,但你当初若是能够像他,有他一分半毫的胆量,不顾我爹怎么说,把我强抢了去,也省去……”
老姑娘捧在手里的粥碗“砰”地落地。粥是才盛出来的,滚滚烫,浇在脚面和脚踝上,也没觉得痛。
当天晚上,老姑娘搬出了西屋,住到了灶房隔壁的一间放杂物的空屋子里去,好把地方让出来给碧瑾住。碧瑾要住在她的屋子里,据说是为了方便服侍仇万里,和原先的温家二姨娘香梨。
老姑娘心都痛得麻木了,也不见得有多难过,只是有些羞耻罢了。成亲这么久,却一直与丈夫分房而居一事,终于还是被人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香梨与仇万里在正屋的八仙桌旁一边一个坐着,仇万里一张脸拉得老长,跟死了爹娘似的,神情和刚跟她成亲那会儿一模一样。
仇万里眼睛发直,拉着脸,始终不说话,香梨却一身精精神神的水红色新衣衫,面孔上挂着笑,仪态端庄地坐着喝茶。
老姑娘端洗脸水送到屋里去,香梨从腕子上抹下一只镶玉赤金镯,笑吟吟的递与她:“妹妹,我来时仓促,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送你。”
她眼神空洞洞的,神情木讷讷的,都忘了伸手,碧瑾推她:“咱们小姐送你东西呢,怎么发起呆了?快去接着。”
香梨将镯子递与老姑娘,便不再看她,带笑与仇万里道:“这里地方太小,住不下这许多人,你连间书房都没有,怎么成?还有,账房先生就不要去做了,你只管家里专心读书做学问,人家不是说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从前是穷,没有法子,从今后,家里的吃穿用度都不用你操心,你只管……”
老姑娘在心里想,前天是二姨娘,昨天是瞿小姐,今天又变成我们家、变成仇家的当家主母了么?那我又算什么?这么大的一桩事情,也没人来问问我愿不愿意,好似我不是敲锣打鼓八抬大轿抬过来的一般。这些人,难道婚姻大事在他们眼里都是儿戏么?
老姑娘捧着镶玉赤金镯正要往外走,碧瑾又笑道:“你还是那个样子,连句‘谢夫人赏’也不会说么?”
老姑娘心想果然,自己封自己做夫人了。默默转身,拉着一张苦瓜脸,张了张口,“夫人”二字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碧瑾正待要发话,仇万里这时忽然回过神来,将手中茶杯望着桌上一顿,眼睛看向碧瑾:“我倒想请教,我仇家的夫人,何时变成你们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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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295
碧瑾变了脸色, 香梨也“蹭”地立将起来。
仇万里端坐不动, 冷笑道:“妻是妻,妾是妾, 若将妾升做了妻,亦或是有妻更娶妻者,按本朝户律, 徒刑一年。我仇某人虽然不才, 但也还读过两本书,这个脸如何丢得起?”
香梨却没想到他会翻脸不认人,当着老姑娘的面说出这般无情的话来, 涨红着面皮,咯咯咬着牙齿:“万里哥,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和我说的,昨夜也不是这样和我说的!”
仇万里抬眼望了望她, 大是不耐烦道:“你从前不也说过非我不嫁么?更何况昨晚我所说的,不过是酒后醉话罢了,如何能算得了数?”
香梨听到后来, 已怒到浑身打颤,尖着嗓子喊叫:“你说这些, 你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仇万里道:“意思是说, 我仇某人的姨娘,你爱做不做,不做大可就此离去。”
老姑娘把手上捧着的赤金镯还给碧瑾, 眼睛却看着香梨:“瞿姨娘,你们若是要走,这个可别忘了。”心下快意,把姨娘二字咬得重重的。
香梨怒极,将桌上茶壶茶杯一袖子扫落在地,搂着碧瑾哭了整整一天,眼睛哭得红肿,几乎不能视物。但到底还是没走。
老姑娘的娘家无人出头,仇万里成天半死不活的,一看家中这两个婆娘就暗蹙眉头,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仇家从此夫人居偏屋,姨娘住正房,妻不妻妾不妾地就这么胡乱过了下去。
且说这许美婵,自她被娘家来人接回嘉兴城后,几名武师和原先店铺里的伙计以及家下人等住在客栈里等了好两天,却始终不见她回来,无法,只得赶着车马重回嘉兴城。回城一打听,方知道她已经随着许家人迁往湖州去了。一帮子人跟没头苍蝇似的乱了一两天,实在是无法可想,由管家做主,分了盘缠银子,纷纷作鸟兽散了。
温家到这里,便算是真真正正破了。
两个半月后,凤楼派去京城领蕴如的家人终于辗转赶回桐城祖宅,到得地方,却不见一个人影,心下隐觉不妙,打听下来,果然。温家早已破了,压根就没人来过桐城。
这两个家人有心将蕴如托付给温家族人,好快些回嘉兴去打听情况,奈何却无人愿意收留她。怕担上干系是一个,最主要还是因为太丑,又从早到晚的哭,令人见之生厌。
倒是有一个死了婆娘的鳏夫愿意收留她,只是这人名声向来不太好,又是远得不沾边的远房,突然善心大发,必有见不得人的一番算计在里头。
这两个家人也还算有良心,并没有将蕴如丢给老鳏夫,而是领着她往嘉兴方向而去。嘉兴已无温家人,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到了嘉兴之后,说不定还有法子好想。
半路上,一人突然生了急病,请医延药,在客栈内很是盘桓了几天,以至于盘缠早早用尽。蕴如成日里哭泣,这二人发愁,对她大大的不耐烦起来,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都渐渐生了些恶意出来。
某一日,两人悄悄商量了下,将她哄到当地一家大户人家里面去,卖与主人家做了使唤丫头,得了些许的银子,二人平分后分道扬镳,天南海北的,各自谋生去了。
三个老婆走的走,逃的逃;家人死的死,亡的亡,除却一个哥哥凤台,还有两个尚在人世,却是不知去向,不知所终。至于凤台,也是朝不保夕,项上人头还不知道能留多久。至此,凤楼终于真真正正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跟着月唤住的阿娘总是担心月唤银钱花光,到时连孩子都养不起,想着法子在宅子里种菜种粮,又在外面捡了人家不要的破衣烂衫回来,说是要给月唤肚子里的孩子做衣裳。月唤哭笑不得,某一日,忽然与阿娘说道:“阿娘,你不要再瞎操心了,我要开铺子做生意了。”
阿娘倒吸一口凉气:“你除了吃还会做什么?你又当铺子是什么,哪是说开就能开的,要多少本钱!一个女人家,又怎么能够去做生意?就算能,若是被温家人得知……”
月唤道:“我手里的银钱不算多,但开个小小铺子倒还是够的。至于温家人,早就举家迁往桐城去了,如今这嘉兴城内,大约是一个都没有了,你老人家放心罢。”
她这所宅院当初买来花了一千多银子,虽有两进,地方却不是很大,就价钱来说,不可谓不贵。而之所以这么贵,不是因为美似天宫,而是因为临街,带有三间门面。
三间门面这时便派上了用场。
月唤开的是绸缎铺,名字叫做宝顺合,掌柜的是原来因好赌而被凤楼撵走的李元贵。
新开的店铺,里里外外事情多如牛毛,李元贵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从早到夜,忙进忙出,一个人顶十个人用,大事小事从不叫东家月唤操一点心。月唤与他道一声辛苦时,他反而要诚恐诚惶地道谢,要么干脆趴下磕头。
月唤是女人家,又是头一回开铺子做东家,毕竟不敢把本钱都投出去,银子不够,进货就不全,店伙只请了一个,账房先生一时半会儿的也请不到合意的人选,她自己就兼做了账房先生,偶尔也会到外头帮忙招呼客人。
铺子刚开张的头几天,生意着实惨淡,但她也不急,既有了这天生就是生意料子的李元贵,不愁没有客人。果然,在这李元贵的一力操持下,不出一月,生意渐渐就有了起色。
宝顺合的李掌柜一根小指上套着根玳瑁镂雕护甲套,看着怪,但人很讨人喜欢,成天笑嘻嘻、笑嘻嘻的,跟个笑弥勒似的,和气得不像话,说出来的话,听着比自家爹娘还要贴心,叫人银子花得心甘情愿;店伙和东家也没有一般大店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习气,不管买与不买,都是笑脸应对。日子久了,宝顺合的名气也终于一点点大了起来。连着亏损了两个月的铺子,终于在第三个月上赚到了银钱。
赚到银钱的这一天,月唤甚是喜悦,与李元贵道:“原本预备亏上个半年的,没想到这么快便有盈利,这都是李掌柜的功劳呢。”
李元贵惶恐,用护甲套挠了挠鼻子,哈着腰笑道:“东家快别这样说,叫我惭愧的不得了,要不是东家抬举我,我现在还领着一家老小在城外的几家破庙里和乞丐们抢供品吃哪!”想想前面的那段苦日子,不禁感慨万千,眼泪自己就流了出来,“东家,你对我恩重如山,是我李元贵的再生父母哪!我就算累死,也报答不了东家的大恩啊!”说着话又趴下去给月唤磕头。
月唤肚子这时已经很大了,腰都弯不下去,便给旁边静好使眼色。静好要过来拉李元贵时,他已经趴在地上三个响头叩好了。
月唤生受了他三个响头,又不能给他回礼,也便罢了,笑道:“过上一阵子,我便不能再来前头帮忙了,如若生意好起来,到时再请两个伙计来,你也可以轻省些。”
李元贵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盖骨,哈腰奉承道:“这样体恤下人的东家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来!我李元贵是梦里头都念着东家的好,东家这般待我们,我们不好好做事,那还成个人吗?东家只管安心养身子,外头一切有我!”
宝顺合有了进账,零碎银钱花起来甚是便当。阿娘每天坐在铺子门口的树底下乘凉纳鞋底,顺便看进进出出的客人,看了许多天,终于相信今后大约是不会饿肚子了,心一宽,也不再出去跟人家讨要破衣烂衫了。谁知高兴没多久,又多出了另外一桩烦心事:这一家子都是女人,月唤大着肚子偶尔还要抛头露面的,日子久了,附近的泼皮无赖们知道这家没有当家的男人,便时常跑到门口晃来晃去,嘴里哼些不三不四的小调。
这些都还算是好的,近来有个走街串巷卖花生芝麻糖的小贩,每次经过,都要故意绕到月唤和阿娘居住的正房旁边的院墙外吼一嗓子十八摸。月唤叫人去轰过几回,但那些人跟狗皮膏药一样,赶也赶不绝,心里好生烦恼,每每只能假装听不见。
阿娘因此抱怨:“罗秀才这阵子来的也太勤了些,我们妇道人家本就不易,他还是见天来,话么又不说,人家见了,不是更要说闲话?”又道,“你虽然叫他一声大哥,但谁相信他是你大哥?他是男人家,叫人说两句不打紧,你一个……”她一个什么,阿娘其实也说不清。姑娘不是姑娘,寡妇不是寡妇的。
月唤便道:“阿娘,我这间宅子是经他手买的,开铺子的时候,也是请他去帮我寻访的李掌柜,我是女子,不方便出门,很多事情也不便出头,都是请他去帮我去办的。人家帮了那么多的忙,事成以后,便叫人家不要上门,叫我怎么开得了这个口?要真想疏远他也容易,但今后万一又有求到他的时候呢?我反正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管那些人怎么说,我若怕人家的闲言碎语,也就不开铺子了。”
阿娘觑着她的脸色,试探道:“我看他是心里放你不下……等你肚子里的养下来,交给我来抚养,你改嫁跟他算了……你若不好意思开口,我来说。我们妇道人家,遇到什么事情,还得有个男人家拿主意。若是家里头有个男人,外头那些人哪还敢跑到我们家院墙外唱那些不三不四的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