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了?”
看着桌上那燃尽的香灰,怀玉嫌弃地道:“要不是为了让你中这软筋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同你说这么多废话?”
竟还有软筋香?柳云烈躲闪之间,倒是笑了出来:“殿下的约,果然不能轻易就赴。”
“不过还好。在下也是有备而来。”
眼看着就梧的长刀要到他的咽喉了,茶座外突然冲进来一大堆衙差,气势汹汹地涌上来将整个地方都围住。
就梧等人反应极快,不管不顾地就想先取柳云烈首级。
电光火石之间,旁边突然飞来一枚石子,将他的刀锋狠狠打偏了去。
还有埋伏?就梧脸色一沉,反手将刀重新横上他的脖子,戒备地看着四周。
柳云烈笑道:“束手就擒吧,我带来的人多得足以将你们都捆回衙门。这回依旧是我赢了,长公主。”
李怀玉被青丝等人护着。看着四周的衙差,似乎一点也不着急,起身朝柳云烈走过去,随手拿过旁边清弦握着的匕首,到他身边冲他笑了笑。
“你赢了?”
“你也太看轻我丹阳了。”
话落,匕首出,直接捅进了他腰腹,皮肉被割裂的声音有些渗人,但她眼睛都没眨。
“呃。”闷哼一声,柳云烈睁大了眼。“你……你要与我同归于尽?”
这里这么多衙差她也敢动手?疯了吗?
“同归于尽?”怀玉咯咯地笑起来,“你真看得起自己。害我在前,入密室在后,你一个人带着满肚子的秘密去死就好了,我还要好好活呢。”
腰腹间疼得厉害,柳云烈一动也不敢动,咬牙道:“你真是心狠手辣!”
“心不狠,站不稳。手不辣,谁还怕?”痞里痞气地念叨两句,怀玉松开匕首。朝着背后的人道,“动手吧。”
就梧点头,吹了一声口哨,尖锐响亮的哨音一落,那些衙差的后头便涌出了一大群蒙面人。
“还感动吗?”李怀玉伸手拍了拍柳云烈的肩膀,“这都是陆大掌柜帮的忙。”
柳云烈脸色很难看,他急急地往左边石屏的方向瞧着,像是那头还有救兵。
怀玉眯眼,挥手就让青丝过去看,青丝翻过石屏。很快又回来,摇了摇头。
没别的人了。
衙差一个个倒地,柳云烈脸色也渐渐苍白,他好像很不甘心,张口想说什么,又被疼得止了话。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吧。”怀玉笑嘻嘻地看着他,“你在密室里捏着的那份文书,放哪儿了?”
艰难地喘着气,柳云烈道:“我不会交给你的。”
“你不给,我也能让人去找。密室、你的府邸,总能搜出来的。”怀玉无所谓地耸肩,“只是,你这么不配合,死后可能会入不了土哦。”
“你……”手死死捂着匕首插着的地方,血开始满满往外淌,柳云烈愤怒地道,“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脸因为怒意和恐惧扭曲成一团,看起来还真像个厉鬼。
然而李怀玉半点也不害怕,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道:“我当时死的时候,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江玄瑾被他推出来当了刀子,她的恨意落错了地方。
衙差和蒙面人厮杀起来,整个山石竹林一片血雨腥风。
柳云烈慢慢倒在地上,怀玉就蹲在他旁边,安静地等着他咽气。
“主子。”青丝从外头回来,皱眉道,“快走!”
还有援兵?怀玉皱眉,提着裙子起身,很是麻利地就带着就梧等人撤离。
“都干净了?”她边走边问。
就梧答:“干净了,剩些在外头压根没进去看见咱们的人,姑且放过。”
“嗯。”越过石屏一路往西,怀玉道,“等柳云烈的死讯,若是两日之内没消息,就再去廷尉府看一眼。”
“是。”
山石竹林的西门外停着一辆马车,怀玉看了一眼,掀开车帘就坐了上去。
陆景行摇着扇子看着她身上的血迹,啧啧两声道:“你乖顺了那么久,我差点忘记你以前是个多狠的人了。”
吓唬似的朝他举了举带着血的手,怀玉道:“丹阳长公主杀人如麻,你怕不怕?”
“怕死了。”合了扇子放在一边,陆景行拿了手帕出来,抓过她的手一点点替她擦干净,眉目温柔地道,“柳云烈死了,齐翰也会被问罪,你的大仇终于报了。”
心里一直压着的东西松开,怀玉咧嘴笑了笑:“是啊,报了。”
“那之后打算如何?”陆景行抬眼看她,“要……继续留在江府吗?”
“我名义上还是江府的人,自然是要留在那里的。”李怀玉比划着道,“之后要做什么,我都想好了,岚清适合当丞相,咱们帮扶他一把,有他辅佐怀麟,你就能安心做你的生意,等你银子赚够了,就考虑考虑终身大事。”
“我现在能和那些官家小姐好好说话啦,她们也不会再因为我是丹阳就怕。所以要是遇见好姑娘,我还可以帮你做个媒。”
“还有就梧白皑他们,想做官的就让他们入朝为官,想行走江湖的就放他们走。这么多年了,大家也该过点自己想过的日子。”
越说越兴奋,怀玉眼睛都亮了起来,手舞足蹈地道:“再过两年,说不定我就能生个孩子,到时候大家再一起来喝个满月酒,说说自己这两年都做了什么,然后不醉不归!”
想象了一下她说的这个场景,陆景行勾了勾嘴角,然后摇头:“别的都可以,我的终身大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为什么?”怀玉皱眉,“你不信任我的眼光?”
“不是。”陆景行吊儿郎当地道,“天下芳草何其多,我可不愿在一棵树上吊死。”
怀玉一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的确是比江二公子还风流。”
江深好歹还娶妻纳妾了,这人是想只身坐拥天下美人啊?
陆景行半阖了凤眼,勾着唇安静了片刻,然后问她:“你打定主意要同江玄瑾过一辈子了?”
这话听着有点肉麻。怀玉挠了挠鬓发,略微羞涩地道:“想想也还不错,他待我挺好的。”
“我待你不好吗?”他问。
怀玉愣了愣,眨眼看他,突然爆了句粗,然后不可思议地道:“你别是真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怎么?”陆景行斜她一眼,“看不起你自己?”
“那倒不是。”怀玉摇头,“我这么独绝无二、艳压天下的姑娘,你有想法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个没忍住,陆景行还是翻了白眼:“你说话的时候带上脸,别不要它。”
李怀玉:“……”
展开扇子重新摇了摇,陆景行垂眸道:“逗你玩儿的,一日是兄弟,一辈子是兄弟,你我可是拜过关二爷的,往后你别与我断了联系就好。”
“那怎么可能?”怀玉嘻笑,“你可是我娘家人。”
一朝错过,一辈子也就这么错过了。陆景行抿唇,摇着扇子想,若是当初他早些知道自己的心意,还会不会错过她?
答案是不一定吧,眼前的这个人对他,好像真没动过什么心思,有些话一旦说出口,怕是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还是就这样吧。
马车到了江府附近,怀玉带着青丝提前下了车,与陆景行作别之后,脱了带血的外袍让青丝抱着,从侧门回了墨居。
墨居里安安静静的,家奴禀告说君上进宫去了还没回来。
齐翰毕竟是个丞相。想用旧案压他不容易,恐怕得费些功夫。怀玉没在意,她觉得很困,也不管天还没黑了,先睡上一觉再说。
这回终于没有做噩梦了,她的梦境里一片宁静,有飞云宫的门口的树影,有怀麟稚嫩的笑声,还有远处的一个人,拢着青珀色的袍子,温柔地等着她靠近。
即使是睡着了,嘴角都止不住地往两边咧。
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看了看屋子里,怀玉问青丝:“君上还没回来?”
青丝低声道:“方才御风回来传的消息,说君上要在宫里住几日,与陛下细议旧案。”
“啊……”颇为失望地扁扁嘴,怀玉道,“又剩我一个人呆在这里。”
青丝想了想,道:“方才二少夫人派人过来问过您,您现在要见她吗?”
徐家那个姑娘?怀玉来了点精神:“好啊。请她过来吧。”
之前她听人说徐初酿与江深闹别扭了,只听了个大概,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眼下反正无聊,不妨找她聊聊天。
青丝应声而去。
徐初酿来得很快,还是抱着被子和枕头来的。
怀玉一看,愣了愣:“二嫂,我这儿不缺这些啊,你送来干什么?”
“不是送你的。”徐初酿低声道,“我是想过来睡客楼。”
“啊?”怀玉意外了。“好端端的望舒院不住,为何要过来睡?”
徐初酿咬唇,没答话,眼眶有点发红。
于是怀玉就明白了:“二哥又欺负你了?”
“谈不上欺负。”徐初酿道,“是我自己作践自己,怪不得人。”
听她这语气,怀玉莫名有点心疼,拉着她去客楼,让青丝帮她换了床上的被子枕头,然后问:“怎么回事?”
徐初酿垂眸。握着她的手沉默了半晌才道:“上次他把我绣了三个月送他的帕子给了侍妾,我是觉得委屈了才回的娘家,老太爷让他把我接回来,他便当我是在借着老太爷威胁他,对我冷淡得很。”
“今日更是,我熬了人参汤去同他说软话,他顾着与侍妾亲热,任由我站在那里,看也不看一眼。末了还说,他会按照老太爷的吩咐。晚上与我同房,好早日生个嫡子。”
眼泪“啪嗒”一声落在手背上,徐初酿哽咽:“谁稀罕生什么嫡子。”
她只是喜欢他而已啊。
怀玉听得唏嘘:“二哥委实过分了些。”
“是我自找的。”擦了眼泪,徐初酿道,“我要是没那么喜欢他,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感情里,一向是谁动情多谁输,动情太深遇上无动于衷,就注定是作践自己。
怀玉不太会安慰人,只能傻兮兮地盯着她看。好在徐初酿也不是来找安慰的,只是找个人说了,心里就舒坦了。
“我回娘家那几日,父亲经常问起你。”深吸一口气,徐初酿转了话头,“他说你对咱们家有恩,让我多帮衬你些。”
其实她是觉得有点奇怪的,毕竟救父亲出来的人是紫阳君,但他完全不提君上,只叮嘱她多照顾江白氏。
怀玉笑了笑:“徐大人有心了。”
云岚清知道了她的身份。就等于韩霄和徐仙都知道了,也无妨,柳云烈一死,事情都解决了,他们就算知道,也不会再被她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