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战王爷的话,苏老太太心下‘咯噔’一声,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苏子衿见此,便继续轻声笑道:“现在老太太有两个选择,要么带着苏生打哪儿来回哪儿去,眼不见心不烦,也省的我们战王府的人瞧着不舒坦。要么呢,就是等着苏生被送到官府查办,想来这般构陷朝廷命官的罪责,不是诛连就是砍头,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字!”
分明苏子衿的语气极为轻柔,可这轻飘飘的字眼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便是带了一股凛然的杀意,听得苏雪贞和姚氏皆是一惊。
两人下意识的便看向苏老太太,试图求一求苏老太太,毕竟如今权势没了,左右有战王爷这个靠山在,还能够吃香的喝辣的,但若是苏生没了,那她们孤儿寡母的,便也就没有盼头了。
只是,还没等到苏雪贞好姚氏求情,苏老太太已然恶狠狠的看向苏子衿,道:“好,既然你如此逼迫,老身便带着三儿离开锦都!”
这话说的,好似苏子衿和战王爷在逼迫一般,听得苏墨和苏宁心里头皆是不甚愉悦。
苏墨眉头一拧,便冷声道:“老太太说这话,可是要良心的,这事情原本就是老太太你们的不是,若是老太太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便不要被我们‘逼迫’好了,左右只要唤来官府,自是有其他人逼迫你们!”
“你!”苏老太太食指指着苏墨,心中恨不能掐死战王府的一行人。可瞧着战王爷等人一副认真的样子,又无可奈何。
苏子衿微微一笑,倒是没有等着苏老太太回答,只神色散漫,缓缓道:“老太太可要记住,三日之内,锦都,便再无苏宅!”
这话,便是警告之意了,只是苏子衿看起来着实有些高雅悲悯的紧,若是不注意她话里的意思,倒是极容易让人误以为她是在宽慰什么。
“好!”苏老太太恶阴毒至极的盯着苏子衿,爬满皱纹的脸上扭曲不已,显然是气极了的模样。
“将芍药带走罢。”苏子衿看向青茗,淡淡吩咐道:“留在老太太这儿,显然不甚安全。”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小菊和其他两个婢女皆是期待的看着她,显然是希望苏子衿也能够救她们一命,毕竟现下她们若是无法脱身,依着苏老太太的性情,想来也是死路一条。
然而,苏子衿却是不为所动,她几乎一眼也没有看她们,一瞬间令她们心如死灰。
是了,于公于私,她们都算是帮凶……苏子衿怎么可能救她们?
“是,主子。”青茗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那几个痴心妄想的婢女,便将跪在地上的芍药拉了起来。
芍药看了眼苏子衿,心下有一丝焦灼升起。即便如今她跟着苏子衿离开,但她的卖身契却是在苏老太太的捏着,若是有朝一日……
青茗似乎看出了芍药的忧心便低声安抚道:“放心,主子决计不会让你吃亏。”
苏子衿做事素来极为周密,既然如今她敢不拿卖身契便将芍药带走,便是意味着……她其实还有后招!
芍药见此,便点了点头,心下稍微安心了几分。
“既然如此,”这一头,战王妃已然淡淡道:“我们便不多作打扰了。”
说着,战王妃嗤笑的看了一眼那里头的屋子,显然心中极为嫌恶苏生。那苏生一定是不敢出来,否则不会外头闹了半天,里面却还是死寂一片。
战王爷点了点头,牵过战王妃的手,便领着苏子衿等人离开了。
等到他们都离开后,苏老太太便眯了眯浑浊的眸子,她看了一眼跪在她面前的小菊和其他两个婢女,有森冷之色划过。
“来人!”苏老太太手中拐杖狠狠敲击地面,吩咐道:“将这几个吃里扒外的贱婢给老身拖出去,乱棍打死!”
“啊!”小菊尖叫起来,哭喊着爬到姚氏的身侧,道:“夫人救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夫人救命啊!”
“动手!”姚氏没有去看小菊,而是嫌恶的皱起眉梢,附和着苏老太太。
小菊难以置信:“夫人!”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地,便有小厮上前一步,很快将几个人都拖走了。
直到尖叫和哭喊声渐渐远去,苏老太太才抬腿朝着屋子走去。
她手中的拐棍顶住木门,狠狠一推,那门便缓缓开了起来。
屋内的场景一览无余,云兮坐在床边,倒是异乎寻常的冷静,就连衣物此时也是穿戴整齐的,她看了眼进来的苏老太太,眼底是绝望之色。
苏生此时却是光着膀子,神色有些恍惚。
他方才明明是扶着战王爷进来的,因为害怕事情出了差错,他还特意亲自上场。只是抵达这处院落的时候,他堪堪瞧见那两个看门的婢女正便被人打晕。不过转瞬,他便感到脑袋一重,眼前的一切便都黑了下来。
再醒来的时候,他便觉得浑身燥热,刚好身边躺着一个女子,那会儿也顾不得想其他的,他便随着**而动……
直到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看清外头的一切后,苏生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都听见了?”苏老太太走到苏生的面前,怒其不争的敲了敲地面,厉声道:“你怎么就这样把持不住?”
“母亲,我也是……被设计了啊!”苏生掩面,有些痛苦。即将离开锦都,叫他如何不难受?好不容易上锦都,想要图谋更好的发展,却不想,只此一次,便要一败涂地!
苏老太太见此,心中的疼惜之意便又涌了上来,一时间责怪之心便少了几分,只是,一旁的云兮却是让她有些恨得牙痒痒。
苏生被算计也就算了,这云兮竟是任由他胡来,难道她便想着要攀上苏生不成?
心下有怀疑的念头升起,苏老太太便阴狠的看向云兮。只是,云兮此时的神情已然是绝望,完全是不在意苏老太太怎么想了。
她知道,只要她没有完成苏老太太交代的任务,苏老太太一定不会再留下她的,毕竟老太太的眼中,她已然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然而,就在苏老太太想要命人将云兮带走之际,苏生忽然道:“娘,这云兮……就留下罢!”
云兮微微一惊,便朝苏老太太看去,只见苏老太太眸光徒然变得冷戾下来,原本还想将她送回去的心思,现下竟是成了杀意。
“来人!”下一刻,苏老太太便厉声道:“将这勾引三爷的下作女人拖出去,杖毙!”
一个低贱的瘦马,竟也是敢肖想她的儿子!要不是当初为了让她勾引苏彻,她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劲儿,给她制造假的身份,千里迢迢带她入锦都!
只是,她原本觉得云兮还是有点能耐,才如此大费周章,不想,这云兮却是如此无用,还将她的三儿勾引了去,实在下作至极!
“老太太!”云兮瞪大眼睛,惊慌跪到苏老太太的跟前,求道:“云兮不想死,求老太太饶命啊!”
说着,云兮便又跪着挪到苏生跟前,哭的梨花带雨:“三爷,救救云兮罢,云兮真的不想死啊,三爷!”
苏生一时有些诧异,不过好歹云兮姿色与气质都算不错,便是床上功夫……也是极好。
想了想,苏生不由道:“母亲,这云兮既然与我……”
“拉下去!”苏老太太打断苏生即将出口的话,只见她眉心紧紧拧成一团,脸色越发狰狞了几分。
小厮听令,便急急上前,几个人压住云兮,也不顾云兮的尖叫哀嚎,就这样将她拖了出去。
很快的,庭院外几个婢女的哭喊声还没断绝,便又传来云兮尖锐的惨叫声,在场众人,尤其是姚氏和苏雪贞,皆是脸色发白,不敢吱声……
……
……
彼时,长宁王府
司言坐在树下,一袭白衣依旧出尘淡漠,即便身处皑皑白雪之中,也显得极为惹眼。他容色极为清冷,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修长如玉的手指中攥着一块璞玉,此时正神色认真的雕刻着什么。
孤鹜走上前来,恭敬低头道:“爷,牌匾换好了。”
司言闻言,微微抬头,他将雕到一半的璞玉收入怀中,随即优雅起身,白袍微动,很快的便迈开步子,朝着院落处走去。
孤鹜紧随其后,心下倒是有些稀奇,毕竟他们家爷自来很少把玩玉器,也不知怎么的,这两日却是时常钻研这些物什。
就在孤鹜出神之际,司言便已然走到了庭院外头,他顺势看向那牌匾,只见那原先的‘无题阁’三个字,被替换成了如今的‘长安阁’,甚至比起从前的牌匾,现下的牌匾更显精致贵气一些。
“不错。”司言清贵的脸容依旧看不出情绪,但语气却少了几分冷意:“下去领赏罢。”
“是,爷。”孤鹜拱了拱手,倒是没有推辞,自抢亲之日后,爷的心情显然愉悦许多,时不时便会赏赐一些东西,倒是让他们几个有些惶恐,不过爷的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他们自是不敢拒绝。
“爷。”这时,秋水走了进来,低头禀报道:“轻衣姑娘来了!”
轻衣姑娘来了?孤鹜有些诧异,原本以为不来了,如今虽是来了,但竟是晚到了这么久……
想着,孤鹜便下意识抬头看向司言,只见司言没有丝毫惊讶的模样,只沉吟一番,便清冷冷开口:“将她请进来罢。”
秋水闻言,点了点头:“是,爷。”
于是,秋水也不迟疑,便走了出去。不多时,她便领着轻衣进来了。
只见那女子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一件淡绿色的长裙,腰间系着秋香色软烟罗锦带,她眉眼如画,面若芙蓉,端是一副美貌的模样。
这女子,不是轻衣,又是谁?雪域药王谷谷主之女,人称毒手美娇娘的轻衣。
“听说今日月下酒楼有女妖作怪。”司言看向轻衣,薄唇微抿,神色淡漠道:“不出意料,是你罢?”
“没错。”轻衣闻言,倒是不慌不忙,只慵懒懒一笑,便缓缓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她兀自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神色极为随意,问道:“听说你前两日去抢亲了?”
在来的路上,轻衣便听到许多关于司言和苏子衿的传闻,不过她想着是不太可能的,毕竟司言自来就是个极为冷淡之人,今年年初的时候,他还去了一趟雪域药王谷,那时候轻衣也没有觉得司言有什么不同。
这青年十多年如一日,素来是个冷情的。
“嗯。”司言倒是没有回避,只淡淡点了点头,薄唇微动,继续道:“你现下到,已然迟了,麒麟血不会给你。”
“咳咳……”轻衣嗓子眼一紧,便不禁被呛了一口,也不知她是被司言承认抢亲的事情吓了一跳,还是司言说不给麒麟血的事情吓了一跳。
拍了拍胸口,她难得的神色严肃起来:“阿言,你当真抢亲了?”
麒麟血什么的,虽然重要,但到底比不得司言说的这话惊世骇俗啊!
轻衣诧异的瞧着司言,可司言脸色却是依旧淡漠,令人看不出情绪。
见司言如此,轻衣便忍不住劝道:“阿言,不是我说,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姑娘,便不要这样糟蹋,好歹这世上女子大都脸皮子薄,你现下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以后要是舍弃了人家,可让她怎么活?我从小就教导你……”
“我是认真的。”司言打断轻衣的话,神色极为认真,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那股子执着的劲儿,倒是令轻衣有些吃惊。
她不由沉默下来,素来慵懒邪肆的眸光,忽然暗沉下来。
孤鹜和秋水对视一眼,心下有些奇怪。忽然,秋水灵光一闪,便不由瞪大了眸子,难道秋水是喜欢他们家爷?所以现下才一副这般模样?所以……长安郡主即将遇到最强劲的情敌?
“秋水。”轻衣食指敲了敲桌面,有些无奈道:“收起你那奇奇怪怪的想法!我只是难以相信阿言竟是真的如此生猛!”
准确的来说,轻衣其实是在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司言……
“有空让我见见她罢?”轻衣淡淡睨了眼司言,又抿了口茶,才继续道:“总归我也是你的长辈,合着来算,将来也是她的长辈……”
司言没有回答,而是凝眉看向轻衣,漠然道:“你以为你年纪多大?”
“这可不是年纪的问题,”轻衣摆了摆手,一副老成的模样,嗤笑一声:“这辈分总归摆在这儿,无论你是长我四岁还是长我十四岁,亦或者说,你就算长我四十岁,我也是你的长辈!”
司言不理会轻衣的怪论,只冷清道:“方才我同你说的,你大约没有听清楚。”
“哦?”轻衣放下手中的杯子,娇美的脸容浮现一抹疑惑之色。
半晌,她忽然瞳孔一缩,声音少见的大了起来:“你是说不给我麒麟血!”
司言微微颔首,脸色却是一成不变。
“阿言,你怎么能这样?”轻衣愣了愣,不过倒也是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叹息一声,语气又恢复了素来的稀松平常:“虽然我是晚到了一些时日,嗯,也就十几二十日……三十日的,但这儿到雪域可是极远的,我好不容易抵达这儿,终归不是很容易。”
轻衣是个痴迷于医毒的人物,比起当年的李逍遥,几乎相差无几,故而,江湖上还有人将她与李逍遥,并成为‘医毒二痴’。
这一次,她千里迢迢从雪域来到锦都,其实还是为了司言手中的麒麟血。
“听说你去了疆南。”他抬眸看向她,神色寡淡:“莫不是冲着那疆南的国师去的罢?”
疆南有一俊美的国师,听说唤作无尘,那国师极为得人们的爱戴,也有不少江湖女子倾心于他,倒是个出彩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