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袖的袖口处,绣着一朵朵清幽的幽兰,随着子衿走动,那些兰花竟像是在跳舞一般。栩栩如生。
可她的头上,始终只有唯一一样饰品,便是崇睿赠与她的那只步摇,与其他环配叮当的女子相比,她不管任何时候。都像一朵清丽的小花,被大红大紫衬托着,却愈发显眼。
子衿一出门,便看见崇睿穿着她缝制的衣衫,站在琉璃阁的门口等着她,面如冠玉,兰芝玉树,这般谪仙一般的男子呵!
“宴无好宴,你可担心?”将她拉到这场争斗中,崇睿最担心的,便是她被人迫害,而他却来不及好好保护。
子衿微微一笑,崇睿被风吹起的深蓝色发带在她眼里飞扬,“刀山火海,我都愿与王爷一起闯!”
“走,带你去闯!”崇睿拉着子衿的手,两人一起乘着马车前往皇宫。
一路上,崇睿虽然依旧是那般冷淡的表现,可子衿却不止一次觉察,崇睿似乎有些紧张。
“王爷。这场宫宴会持续到何时?”见他如此紧张,子衿也是如临大敌。
子衿有个毛病,越是紧张越是想与崇睿讨论大事,只有这样,她才能收敛心神。不让自己被紧张的情绪左右。
“我也不知,幼时还在皇宫,我也从未参加过宫宴,那时候我都是与卢嬷嬷在偏殿,偷偷的思念母亲。度过春节,大部分时间,皇后都会为我准备些吃的,让我不至于太冷清,后来出宫建府。每年春节,我依旧不会被邀请入宫,那时我便与府中下人一起围炉而坐,那些人,我以为他们会一辈子记得,我是这般待他们好,可没想到……”
榕榕发动的那场变故,该杀的,崇睿全部命人杀了,那些活下来的。崇睿也无心在用,便将他们辞退,可崇睿心里,早已将他们视为亲人。
一个十二岁的小小少年,在没有任何亲人的情况下。挣扎求生,可当他逐渐强大起来后,那些陪伴他度过漫长黯淡岁月的人,却都变了心。
人心,为何如此复杂!
“王爷。今夜回府,我们也让影卫们,还有刚哲茴香与晓芳一起守岁,我们陪着你围炉。”子衿温柔的说着,她身上散发出柔光,像是上好的和田玉。
崇睿迟疑了一下,最终缓缓的点头说,“好!”
他们到达之时,其他六位皇子,几位得宠的妃子。还有五位公主都已经赫然在列,赵相与秦相,还有慕良远大将军,还有几位大员也赫然在列,赵相还将赵由之带来了。
崇睿扶着子衿到达时。满朝上下的人,目光全都聚集在子衿与崇睿身上。
子衿见崇睿目光闪了闪,与他交握的手紧了紧,无声的传达着安慰,可子衿却发现。崇睿有些闪躲。
这让子衿十分疑惑,她原本以为崇睿只是有些紧张,可现在看来,却不知是为何?
崇睿携着子衿上前与帝后见礼,与太子见礼。
在与太子见礼时。子衿的表情一直不太自然,那太子却十分放肆,一双浑浊的眼眸死死的盯着子衿。
宫宴的座次也是十分讲究,皇帝的左手边依次是太子各位皇子公主与文官,右手是妃嫔与武将。
崇睿面无表情的将子衿带到他们的位置上去,两人刚坐下来,芷水便眼巴巴的跑过来与子衿打招呼。
“三哥三嫂,你们来得可真晚!”任何时候,子衿看见芷水时,她都是这般无忧无虑的。
崇睿似乎不怎么愿意搭理她,冷声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便赶紧回到你母亲身边去。”
崇睿一提醒,芷水本能的看向李妃,果然见李妃眼神含着恨意的盯着芷水看,芷水扁了扁嘴,乖乖的回到李妃身边。
“今夜是除夕,各位臣工为我大月王国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今日诸位可开怀畅饮,一醉方休。”皇帝与皇后坐在高台上,开始了一年唯一一次对臣下的歌功颂德。
在皇帝说完祝酒词后,所有人都跪下,唱喏着,“臣等恭祝大月国风调雨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自从李呈君一事之后,李妃在皇帝面前的地位一落千丈,她跪在人群中,眼神却如冰刀一般,直指子衿。
子衿被李妃这般恶毒的眼神紧盯。也无暇顾及崇睿。
崇睿的眼神在大殿上搜寻了好几遍,最后都失望的举杯喝闷酒。
这时,皇帝忽然看向妃嫔坐席,沉声问,“怎么不见贤妃娘娘?”
皇帝的话一说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妃嫔席位,崇睿握着酒杯的手一顿,酒便撒了出来。
福公公见皇帝问起,赶忙走过来说,“回陛下。贤妃娘娘说身子不适,容颜憔悴,怕惊扰了陛下,是以不敢出席。”
子衿未曾见过这位贤妃,也不知她是何人,只是得皇帝如此关爱,便下意识的记住了此人。
酒过三巡之后,皇帝便以身子疲乏为由,让各位皇子与大臣留在大殿上交流,他则由福公公扶着离开大殿。
皇后原本想扶着皇帝去休息,皇帝笑说,“你不是时时念叨,说要与子衿亲近亲近么,这便是大好机会,你嫁给朕快三十年,一次都未曾回过娘家,今日便与子衿说说体己话去吧!”
得了皇帝的口谕,皇后便将子衿从崇睿身边叫走,让她随皇后去了凤仪宫。
崇睿不善交际,也不愿与人交际,便一个人走出大殿。
走着走着,崇睿便走到了揽霞殿旁边的梅园中,冬日的梅林,散发着幽香,似少女一般,婀娜多姿。
这处梅园,崇睿小时候便经常在里面躲着看书,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许多时光,他便是在这里度过的。
走着走着,崇睿便走到了梅园深处的假山前。
“是谁,出来吧!”崇睿站在假山前,忽然对着身后喊了一声。
第60章 梅林之祸 为£elena加更,么么
在暗处,一个瘦小的身影迟疑着,最后还是走了出来。
“崇睿!”那清婉柔美的声线,明明就是一个女子。
崇睿的身体一震,错愕的转过身来,朦胧的月光下,他的眼前赫然出现一个身着內侍服装的女人。
她的眉尖处有一颗殷红的痣,一双星眸泛着泪光,五官精致,唇红齿白,一张瓜子脸上,还挂着浅浅的泪痕。
“絮儿?”崇睿简直不敢相信,“你不是身体不适么,怎会在梅林?”
“我没有身体不适,我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站在他身边!”那名叫絮儿的女子倔强的别过脸去。伸手胡乱的抹了脸上的眼泪。
“你是何苦呢?”崇睿喉结滚动,咽下一抹苦涩。
“我原本以为,我只要得到他的宠爱,便能助你得到重视,却不曾想。你的王妃,比我更懂得利用他的心思。”说起此事,絮儿也极为苦涩。
崇睿眸光沉沉的看着她,艰涩的开口,“絮儿。我想我……”
“崇睿,我不怪你娶了别人,只是她毕竟是慕家的人,我担心她别有用心。”絮儿时间不多,她不想浪费在不相干的事情上,所以打断的崇睿的话。
“她,很好!”崇睿原本想与絮儿坦诚,他想告诉她,他想与子衿共度此生,可最终还是不忍说出口。
一句她很好。让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良久之后,絮儿才悠悠开口,“我让父亲给你送去的家丁,用着还习惯么?”
“嗯,王府遭遇那次大劫,人心涣散,这真要多谢你!”
何絮儿靠近了一步,却又觉得不妥,连忙退后一步,“崇睿,永远不要对我说谢谢,不要用谢谢来凌迟我。”
崇睿不知如何接下絮儿的话,他原本如此笃定,完成心愿之后,便将絮儿带走,哪怕不能相濡以沫做夫妻,起码也要守着她了此残生。
可慕子衿的出现,打破了他固守的城墙,瓦解了他如铁的心防。
她不顾一切,甚至以命相博。助他一次次脱困,一次次用她的温柔,温暖崇睿的心。
他挣扎过,痛苦过,可终究敌不过现实。他屈从于现实给他的温暖,他便是这般不知不觉的,爱上了,且无药可医。
“崇睿,我……”毕竟许久未见。絮儿有许多心里话想与崇睿活,可崇睿却将她一把拉过来,焦急的说,“快走,有人来了!”
何絮儿吓了一跳。作为宫中嫔妃,又称病不去宫宴,却在夜深人静的梅林中,与皇子私会,这等大罪,她担不起,崇睿也担不起。
“到后面去,自会有人带你离开!”崇睿拉着她的手,将她往假山后面推。
“那你呢,你已经外出建府。却在皇宫内院走动,也是大罪。”有那么一刻,絮儿是想就这般被人发现了也好,起码死后,她便能与崇睿在一起。
可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当初崇睿那般反对,她却义无反顾的要这样走,如今她哪有权利喊累?
“快走!”崇睿推了絮儿一把,将她推到假山后面。崇睿身边的影卫便将絮儿带走。
崇睿正欲飞身离去,却忽然瞥见自己随身携带的腰牌掉了。
若是被有心之人捡了去,今夜可就麻烦了。
来人气势汹汹,起码有十个以上,眼看着他们越来越近……
崇睿抬头。不足五十米处,已经有火把清晰的照亮他不远处的地上,而崇睿的腰牌赫然就在两方的正中间位置处。
他若去捡腰牌,势必被人抓个正着。
忽然,赤影从暗处走了出来。拉着崇睿便消失在梅林深处。
待崇睿与赤影离开之后,李妃身边的常公公带着人快步的往假山处走来,“将这四处包围起来,不许放了潜入皇宫内院的登徒浪子。”
他能这般笃定,显然是得到确切的情报。急着赶来的。
十几个內侍在梅林深处奔走,却没有一人看见他们所谓的可疑人士。
忽然,一个小內侍踩上崇睿遗失的腰牌,借着火光,他将腰牌举起来。清清楚楚的看见睿王崇睿四个大字。
“常公公,这里,三皇子将腰牌掉落在此处了,你看要如何处置?”那內侍高举着腰牌,献宝似的拿给常公公看。
那常公公笑得极为阴森。“哼,这下看他怎么抵赖,走,将腰牌交给李贵妃。”
一行人匆忙离开梅林深处。
待他们走后,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男子从暗处走出来,他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那些离去的內侍,咬咬牙,以诡异身手的消失在梅林中。
“王爷,是李妃的人,腰牌被他拿到。”在养心殿巨大的柱子下。赤影将消息传给崇睿。
崇睿的身边放着好几个歪歪倒倒的酒坛子,崇睿冷凝着眼,轻声的说,“将消息传递给王妃,我现在已经被人锁定,不能行动。”
暗处的赤影得到指示,立即前往凤仪宫,将消息传递给易容成皇后宫里一个小丫头的晓芳。
晓芳得到消息后,端着托盘,便主动进入内室,给子衿与皇后续茶。
倒茶给子衿时,晓芳的手一抖,故意将茶水泼在子衿身上,然后慌忙跪行到子衿身边,一边道歉求饶,一边用手握住子衿的手腕,并悄然提醒。
皇后素来贤良,从不打骂宫女,可还是免不了要呵斥几句,“这般不小心。可有烫着王妃?”
“皇后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晓芳可怜兮兮的给皇后磕头认错,心里却恨恨的想,“回去定要找王爷说理。”
“姑母,子衿也没有受伤,她年纪这般小,不要骂她了,让她伺候我处理一番即可!”子衿收到晓芳暗示,却不动声色。
“刚好姑母这里有几套素净的衣服,姑母总觉着年纪大了,不方便穿这般稚嫩的颜色,你便去挑一套换上吧!”
“多谢姑母!”子衿道谢之后,柔声对晓芳说,“你随我来吧!”
“一个丫头怎够,你们俩也一同入内。去帮王妃更衣。”皇后言落,两名她身边的小丫头便走上前来,欲跟着子衿一同进去。
子衿有些为难的说,“姑母,子衿自幼便只得一个丫鬟在身边,还是让她们伺候姑母吧,有这个小姑子伺候着,便可以了。”
皇后依旧温润的笑着,子衿也猜不透她心里所想,一颗心却打着鼓,担心被皇后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