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缓缓地从御城驶出来,正往炎国都城方向去。
咕噜的车轮声伴随着夜风一路奔行,慢慢地加快,拉开一条长长的烟龙。
帘子被掀开,露出里边的真面目。
泛寒气的面具,深不见底的黑眸,一身暗纹玄色衣,外边罩着一件黑袍,将整具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随行的还有一条长长的队伍,被远远的甩在身后。
蒋文高做为这次的随行人员,眉头从出御城开始皱得更加的深。
李淮从回到帝都城后,解决一些麻烦事后就将监国大任交给了五皇子,军机大臣辅助,光明正大的给炎国去帖子。
蒋文高知道此行为了一个人后,就更加的皱眉。
太子的弱点是不是多了点?
对麟国而言,真不是件好事。
跟着太子车驾疾行的蒋文高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唯有紧紧的保护在侧,以免太子遭遇不测。
这是李淮第一次以麟国太子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往炎国去。
“殿下,起风了,可能有雨,还是停歇一晚再……”
“不必。”冷硬的声音从马车内钻出来。
蒋文高的声音讪讪的收起。
他并不知道,对李淮而言,已经拖得太久了。
如果不是收到陆璇的平安信件,他根本就不可能在帝都城停留这么多天,后面又改了主意,直接光明正大的往炎国去。
以祝寿的名义去炎国,虽然刚入秋没多久,离炎国皇帝的生辰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他就是急。
炎国皇帝接到帖子也无法,只能准备迎接麟国的太子。
虽然只是一个弱小的国家,对方来祝寿,还提前这么长时间,身为炎国国君,岂能拿冷水泼人。
对比之前四皇子,李淮身为太子更受到欢迎,份量也足够。
感受到李淮身上的冷气越来越低,蒋文高全程都不敢多说什么,这件事的原由也是从韩家那边起,蒋文高能说什么?
太子不顾朝臣的反对,执意要只身前往炎国‘贺寿’,谁也没有办法。
他只能随身保护太子的安全。
……
马车冲破夜色,疾奔。
没有停歇,终于在马匹无法承受的情况下,马车才慢慢地停止。
蒋文高一身劲装,拿着剑往前面巡视,回到原地时,众人训练有序的摆好柴堆,起了一堆火。
火势一起,更突显四周的安静和漆黑。
噼里啪啦的火苗子响,马车内的人并没有下来,静静坐在里边,多天来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如果不是能说话,能呼吸,还以为里边坐着的是一具尸体。
那只戴了黑手套的手正不时的捏抚着那张金医公子亲传的信件,寥寥数字,放在李淮的手里却如千万斤的重量。
这是她平安的消息。
“殿下……此处是炎国大境之内,夜里多有不安全……”
“夜路走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个贼跳出来洗洗路,无妨。”沙哑如鬼的声音传出这静夜里,有种毛骨悚然感。
外面的人闻言默然的退开。
“什么声音?”
那人刚退开,就闻地表震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马车内的人掀开帘子走下来,所有人顷刻间围拢了过来,“殿下,前面有人过来了。”
地上震荡得厉害,来的数量一定不少。
李淮自黑夜里抬起那双泛寒气的黑眸,定在一个点上,“是阵法。”
“难道是傅家人?”
提到阵法大家都怕,因为一个阵可以抵数百人的力量,甚至是千人。
李淮往前走两步,更近的透过黑夜看那边的情况,“边缘有古阵,有人误启了阵法,阵法虽老作用却不小。傅家并不是为祁塍渊卖命,那么……”
说到这里,李淮的声音变了变,寒眸眯得更紧。
“是什么人在这里布这种东西,上次途经此地时分明什么也没有。”
“不必理会。”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李淮握了握拳头,折身回到马车,吩咐一声:“马上离开。”
不用李淮吩咐,他们也马不停蹄的绕路离开,以免遭受渔池之殃。
靠在车壁上,李淮从嘴角露出嘲讽的冷笑,似笑自己,又似笑某个人。
“既生孤,又何必多此一举……”
近乎呢喃的声音车厢内飘散……
……
书房里点着宁神的焚香,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感觉十分舒服。
祁塍渊手上拿着一支狼毫笔,在记册上认真的笔记着什么。
字如人,苍劲不失雅气……
“叩叩……”
有节奏的叩击声从外边传进来,狼毫笔动作一顿。
外面的人似有所感的推门进来,将手里的东西送到书案前,说真的,一个和尚和这间书房的摆设显得格格不入,可是没有人敢说,更不敢取笑,除非那个人想不开想死。
那只修长如竹的手展开飞书,阅过上边的内容后,轻轻一捏,纸成碎屑:“阵法吗?请傅家的人过去看看……”
“主子,李太子已经绕路过去,会不会是他所为?”
“不会,”李淮可没有那种时间去摆这种大阵,他的心早就飞到了炎国皇城了,不,是太子府的少年身上。
祁塍渊眉峰轻蹙,“如若傅家拒绝,找宁姑娘过去一趟。”
“属下明白!”
傅家大少爷钟情于宁姑娘,而宁姑娘一门心思的扑在主子身上,如果主子有事找宁姑娘,就算是赴汤蹈火,她也是去的。
手下躬身要退出去之际,祁塍渊也突然起身走出门,手下便道:“主子可是要去金医公子那?”
每天主子都必要去见公子一次,不管什么时候。
有时候是深夜,有时候是早上,时辰不定。
总之每天都必要见一面才放心,如此着魔的程度,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主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同时也不明白金医公子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就算是石头也被捂热了吧,他们主子这样的人物如此放下身段去宠着,公子就算没有感恩戴德,总得心软些了吧。
可每回主子去见公子,公子都冷冷淡淡的。
如果换作是其他人,甭管是男子还是女子,定然心生欢喜的。
“你且去罢。”
手下忙躬身离开,临走时还回头瞥了眼,见主子是出门去了,不由松下了心。
祁塍渊踏着夜一路往僻静之地走,穿过数条安静的大街,站在一处大宅院前,透过一角看着穆家宅府的挂扁。
守门的人似乎看到了他,曲着身子走到他面前,“不知佛迦主子驾临,小人有礼了。”
祁塍渊的手一伸,将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扶住,“不必多礼,本座只是路过看一看。”
老人家后退两步,说:“佛迦主子可要进府看看。”
“不用了……仇叔……”
“佛迦主子给了我封号,不寂。”
老人家再退一步,显出对祁塍渊的疏冷。
祁塍渊的微笑似乎僵硬了一下,老人家口中的这个佛迦主子并不是他。
“不寂师伯……你这又是何必呢,佛迦院依旧是你的地方……”
“不寂从这里走出去,自然要归于此,请佛迦主子成全。”老人家弯了弯腰。
祁塍渊在心里边轻叹,转身就走。
他不该有感而发的跑到这里。
老人家曲着腰身回到穆家大宅门前,静静守着,浑浊的眼此时如夜灯般盯住暗处,似白昼般捕捉周围任何的一点动静。
在夜里,没有人敢与这老人家的眼神对视。
陆璇藏在前面的黑暗,遥遥的同立在门前如鬼的老人家对视,谁也没有先动。
抬头看清楚那扁上的字,陆璇记了下来,抬腿欲去,那边的老人家突然抬起黑森森的眼睛,叫住了她。
“且住。”
他们之间的距离离得非常远,传来的声音犹似在她的耳边开口说话。
好深的内力。
陆璇猛地转身,和那双黑森森的眼睛对上。
犹豫了一下走过去,站在刚才他和祁塍渊说话的地方:“老人家在叫我?”
老人家点头,整个宅门前只有他一个人佝偻着,就跟夜里的野鬼似的,很是吓人。
“你身上的东西从哪里来。”
陆璇一愣,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在她的腰间挂着一枚青绿的玉佩,那是李淮给她的。
“这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相赠。老人家识得它?”
老人摇了摇头,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