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挂断电话,小心地绕到关宏宇身后。关宏宇早等着这一刻,跪地的脚一蹬,猛地起身反抗,安腾却似乎早有预料,手肘一抬,用手枪柄猛击了关宏宇后脑一下。
这一击又快又恨。
关宏宇顿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安腾冷哼了一下,越过他从路口拐了出去,没走两步,一个人迎面大步走了过来。
周巡走向后巷深处,忽然他看到一个人从路口拐了出来,两人走了个照面儿。
安腾看到周巡,有点吃惊,一愣,随即低下头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外走。周巡看着安腾的脸,似乎觉得有点眼熟,两人擦肩而过。
周巡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哎,等等,你……”
安腾立刻转身拔枪,扣动扳机,周巡忙拨开安腾持枪的手,枪响了。子弹从周巡的脸侧飞过,他也不客气,上前抡圆了一肘砸在安腾的脸上。
安腾后退两步,靠到墙上,试图再次开枪,周巡再度上前伸手夺枪。
后巷内传出枪响。
关宏宇被一声枪响惊醒。
耳机中崔虎的声音和电磁的声音混合刺激着关宏宇的耳朵,他感到阵阵耳鸣。
“快醒醒啊!老关!你怎么了?”关宏宇咳了几声:“别嚷了!耳膜要破了!”
崔虎一边切换画面,一边说道:“靠,吓死我了。赶快走,几个警察正在赶来包抄。向前 20 米路口右拐。再向东走 900 米就可以回到大路上,那里可以打车。”
周巡攥住安腾的胳膊掰向一边,安腾另一只手猛击周巡面部,周巡抬手格挡,安腾顺势抽回另一只手。周巡上前,右拳猛击安腾的脸。
安腾一边举起胳膊防御,一边还试图继续扣动扳机,却发现枪没有响,原来是周巡死死捏住了手枪的套筒,导致滑套无法复位,手枪不能再次击发。
周巡抓紧套筒的手被烫得直冒烟,安腾还在一边挨打,一边试图两手夺枪。
周巡干脆把安腾的手枪窝回他胸前,右手搂住他后脑,向上蹿了一步,用膝盖顶住枪管,把手枪没能复位的滑套直接顶进了他的喉咙里。
安腾的身体顿时僵硬了,周巡拔出插进他喉咙的手枪,松手让滑套复位,把枪扔在地上。周巡看了眼左手的烫伤,甩了甩手。
安腾捂着喉咙上喷血不止的窟窿,顺着墙缓缓倒下了。
天终于大亮。
支队众人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大家都在清理现场,恢复办公秩序。
周巡从门外走进来,来到关宏峰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旁边,高亚楠等法医队的人推着一辆担架车经过,周巡拦下担架车,揭开裹尸布,露出安腾的脸。
关宏峰上前一步,看到安腾的面孔,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
周巡问关宏峰:“认识么?”关宏峰摇摇头。
周巡盯着关宏峰看了会儿,想了想,伸手扶了下他的肩膀,走了进去。
关宏峰看周巡走远,凑到尸体前,检查了一下安腾的右耳——那里是光滑平整的,并没有记忆中的那什么文身。
他摇了摇头,疲惫地走出支队院门口,沿着大街走了一段,一辆出租车停到他身边。车门开了,关宏峰看了眼,发现车里坐着戴着口罩的关宏宇,就上了车。
车里,两人沉默了片刻后,异口同声地说:“你没事吧?”
两人话说了一半,同时又截住了话头。
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关宏宇有些艰涩地开口:“之前……跟周巡照了次面。不过还好…… ? ”他说完也觉得有些疲惫,边比划了下自己戴着的口罩。
关宏峰压低声音:“周巡追上了利用并协助李鹏程的人,那家伙拒捕被杀。但我没想到,他竟然是那个……”
关宏宇接过话头:“我知道,安腾。他之前差点杀了我,我趁机溜了。”
关宏峰一惊,关宏宇捂着后脑,转过头来给他看伤口,也有些疑惑:“本来都要开枪了,但不知为什么,他接了个电话之后忽然就放我一马了……哥,这事儿背后,恐怕还有人。”
格外漫长的一夜过去,新的一天终于开始。
第十一章 绑架
周巡站在门口,略微踟蹰了片刻。支队负责监控的人刚刚发来消息,关宏峰 17 点 40 分左右已经出门,去了音素酒吧。现在,这个家里应该没有人。
小汪、证物科小高和两名刑警跟在他身后,小汪看了看周巡的脸色,终于还是开口道:“周队,咱们是不是再考虑考虑?没准儿这会儿关队正从哪儿盯着我们呢……这……惹恼他倒是小事,上头追究起来怎么说啊?”
周巡本来就心里不痛快,闻言立刻扭头,不耐烦地看着他:“你怂不怂?就怕得罪人是吧?我告诉你,你不进去,现在就得罪我了,自个儿斟酌着办吧。”
小汪满脸赔笑。周巡又扭头看了一眼小高,只见小高正往另外两个刑警背后躲,生怕周巡看见自己,但还是被周巡揪了出来。
周巡:“小高,你上!”
小高畏畏缩缩地从两名刑警背后探出脑袋,表情快要哭出来了:“周队,这……不合程序吧!再说,你自己怎么不……”小高看了看周巡的脸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没敢接着说下去。
周巡皱着眉,瞟了眼另外两名刑警,发现那两人也都是不情不愿的样子,火气也上来了,厉声道:“事关重案,执行命令!”
小高和另外两名刑警互相看了看,无奈地从包里拿出个盒子,打开,拿出工具开始撬锁。
门一开,周巡迫不及待一脚踏了进去。
关宏峰、关宏宇、高亚楠围坐在库房内一张临时搭起来的桌子旁,谁也不说话,气氛明显有些尴尬。刘音反倒是最自在的一个,她端着托盘施施然地进来,把各种小吃和水摆上桌。
她迅速扫视了一下几个人,很快发现气氛不对,瞥了眼高亚楠,发觉高亚楠和关宏宇两个人靠得很近,举止很亲密,有些不大寻常。
高亚楠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抬起头来看她。刘音急忙躲开她的眼神,脸色有些微微的不自然,赶紧掩饰了过去。
高亚楠也把目光收回来了,忽然轻声问:“这里真的安全吗?人……靠得住吗?”
说这话时刘音刚好把最后一杯水放下,她干脆也不走了,直起身双手抱着托盘,歪过头看着关宏宇,像是专门候着等看他的笑话。关宏峰则赶紧低头喝水,装作没看见。
关宏宇也有些懵了,摸了摸鼻子,看看刘音,又看看高亚楠,有些结结巴巴地道:“放……放心,都……都是自己人。”
刘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衣服下摆那不存在的灰尘,拖长了调子道:“你们慢慢聊哈,我去领悬赏金了,回来咱们再分分。”
小姑娘哼着歌走了,高亚楠没好气地说:“自己人?”
小两口儿大眼瞪小眼,坐在他们对面的关宏峰则已经对眼前的戏没了兴趣,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手机上一个 app ,看得专注,一副值得玩味的表情。
关宏宇正巴望他来解围呢,等了半天也没反应,一看气乐了:“喂!我说,咱能不能不做低头党啊?”关宏峰根本不理他,继续盯着手机看。
“别玩了!”关宏宇一把抓过他哥的手机,瞪着他问,“亚楠怀孕,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关宏峰冷笑:“还告诉你呢?你知道你昨天晚上捅了多大娄子吗?照你这种遇到事情就冲动的人,我要什么都告诉你,你都不知道拉着我们死多少遍了!”
他说完这句,劈手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回来,拿在手里展示给两人看。
只见画面上是周巡的整张大脸,正在对着摄像头整理头发。突然那张脸远离镜头,周巡一边往后退,一边勘察摄像头对准的方向,最后他来到了门口,径直走到鱼缸旁。
关宏宇炸毛了:“这不是你家吗?什么情况?你安的摄像头?”
关宏峰点了点头:“我电脑上的,打开就自动录像。”
三个人围成一团,看着周巡像小丑一样在镜头面前乱晃,大概是到处都一无所获,正无所事事地拿起鱼缸旁的牛肉喂老虎。高亚楠咋舌:“周巡这是乱来啊。”
“我们要庆幸的是,我已经对家里环境做了布置与清理,他们应该找不到什么。”关宏峰抬头说道,“这是宏宇夜闯警局的后遗症,而且才刚刚开始。周巡接下来一定会不留情面加强监控,不排除咱们家周围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留守,非常时期,我们都要更加谨慎,这段时间就在这里交接。”
高亚楠一脸担忧,关宏峰沉吟片刻,看着关宏宇:“你记住,越是这种时候,越得坚持住,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一旦改变了日常规律,反倒显得更可疑。接下来……”
他说着低头看了看时间接着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亚楠你跟我一起走,演戏演到底,如果周巡问起,就说你今天晚上跟我见面是向我打听宏宇的情况。”
高亚楠开着车,车里开着空调,没有别的声响,很安静。
关宏峰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不好意思,瞒了你这么久。”
“什么?”高亚楠没反应过来,侧头看了一眼关宏峰,“你是说?”
关宏峰抱歉地道:“是我让宏宇瞒着你的,不是我不信任你,是担心你中别人的圈套。即使我们已经尽可能事无巨细地做了各方面准备,从外表到基本的内在素质,专业知识……但是说实话,真正实施起来,总会有很多让人措手不及的意外,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分危险。但现在看来,有你站在我们这边,也许并不是坏事。”
高亚楠低声道:“不过案卷已经被烧掉了,你还有必要留在支队吗?”
关宏峰摇摇头:“案卷虽然毁了,但显然安腾的背后还有人支持,我必须找出这个人。留在支队还是有利的。而且,宏宇现在冒冒失失的,我怕离开了支队的约束,他会失去控制。”
高亚楠低声道:“我觉得你还是要给宏宇多一些信任,我知道他身上有很多毛病你看不惯,但在一起那些年,我发现,骨子里他是个善良、勇敢、有责任心的人。”
关宏峰看着高亚楠,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关宏宇斜靠在仓库的箱子上,无聊地抽着烟,刘音单手拎着三个空酒瓶,推门进来,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屏幕上是张照片,从柜台的角度偷拍的,一个人坐在吧台旁边,眼神有些木,表情有点呆。关宏宇一挑眉毛,看着刘音。
刘音笑嘻嘻问:“这个胖子说要找你,可信吗?”
关宏宇有些哭笑不得:“特别可信,让他进来吧。”
刘音反身出去,过一会儿,她打开门,崔虎晃晃悠悠走了进来。
这胖子在刘音和关宏宇之间左看看右看看,一直到刘音走出去,才笑嘻嘻地对关宏宇说:“哥,哥们儿,艳,艳福不浅啊,这算金,金,金屋藏娇不?”
关宏宇白了他一眼:“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崔虎自豪地说:“废话,被我盯,盯上的人,肯定跑,跑不了。”
他说到这里压低声音,道:“这,这事儿亚楠知道么?”
关宏宇:“别废话了,这么着急找我,是夜总会的监控黑到了么?
崔虎大着舌头:“监控已经没了,应该是被周巡他们调走了。不过我找到了安腾的一些其他线索。”
关宏宇:“什么线索?”
崔虎道:“这两周,他经常去个地方,和炫音乐酒吧,你要不过去看看?”
关宏宇一脸不屑:“这也叫线索?”
崔虎挠头:“咱不能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对吧?”
“等等。”关宏宇若有所思,“你帮我查查那天晚上安腾去夜总会的监控,晚上我去趟那酒吧。”
19 点 10 分。
关宏宇在炫音乐酒吧已经坐了好一会儿,灯光昏暗、闪烁,台上,一个女歌手正在唱歌。
朦胧的灯光下,她的五官线条柔美,声音略微嘶哑而有磁性。她唱的是王菲的《闷》,眉目低垂,不时从底下的人身上扫过,看到关宏宇,冲他笑了笑。
关宏宇也笑了笑,朝她比了个大拇指,挥手叫了个服务生过来:“一瓶格兰菲迪。”
服务生是个年轻小伙,长相挺乖,眉眼看上去有些青涩局促。关宏宇掏出一百块小费塞进他马甲的兜里,然后掏出手机从里面调出安腾的照片。
酒吧音乐太吵,关宏宇伸手捂住任波的耳朵大声问道:“见过这个人吗?”
年轻的服务生仔细看了看,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关宏宇点点头,示意他去忙自己的。
这时台上的女歌手已经唱完了歌走下了台,就坐在和关宏宇隔了一个位子的地方,边喝水边偷眼打量关宏宇。关宏宇侧头看了看她,没动。
刚才那个年轻的服务生回来了,给关宏宇上了一瓶格兰菲迪和一个杯子,然后走到那女歌手身边,大声说:“姐!你出门的时候忘带钥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