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爷子的死讯,一时半会还传不回来。
顾刚站在自己简陋的小屋里,解开衣服,昨天受的伤,伤口还没有愈合,他处理的很随意,气温有点高,伤口有点化脓的迹象。
不过,他丝毫不在意,光着膀子坐在油灯前。
拿过一把小刀,放在火上烤到通红,再一点点的挖去腐肉。
整人过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切都已经习以为常。
清理过伤口,敷上药,再裹上厚厚的纱巾,穿好衣服,便躺在床上休息。
后半夜,他便要行动,生死难料,他也压根没有睡意。
不禁回想,这一生,他好像活的挺枯燥,除了保护顾烟,只剩打打杀杀,连个朋友都没有。
同一晚,沐府也是高度戒备。
出尘子晃晃悠悠的从后门走进沐府,要不是他随身带令牌,不知被扔出去多少次了。
钟春见他来了,检了一口气,“你要是再不出现,我恐怕就得全城通缉你了!”
出尘子哼哼两声,“干嘛?这么想贫道?”
钟春没心情跟他打趣,“我怎么会想你,府里出了事,夫人中毒,凶手还未抓到,宗主都快急疯了,你倒是好,整日不见踪影。”
“贫道又不会解毒,来了也没用啊,”出尘子两手一摊,很无奈的道。
钟春被他噎的无言以对,他能说什么?
出尘子走近,拍了拍他肩,“贫道只在必须出现的时候,才会出现,今夜恐有大事发生,你得记着,不管是谁来,夫人身边都不能离人,她需要静养不能挪动,一旦出了事,后遗症是很严重的。”
别看他整天瞎晃悠,但是该他做的事,可是一点都没马虎。
钟春紧张的问:“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说看到了什么?”
“蠢蛋!”出尘子突然拍了下他的脑袋,骂道:“亏你还跟了宗主这么多年,怎么一点警觉性都没有,难道你不觉得今晚太安静了吗?”
钟春立刻屏气凝神,仔细听着。
他之前怎么没注意到,四周静的可怕,连虫子的叫声都没有,这说明了什么?
现在是初夏,夜晚各种小昆虫都会叫个不停。
可是今夜,却一丝丝都听不到。
“可是你说夫人身边不能离人,难道他们要抓走夫人?不会吧!”夫人是宗主的逆鳞,是他的命根子,怎么会有人动这个念头。
难道就不怕引火**吗?
出尘子一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的道:“世上的人或事,都没有尽头,现在的宗主,与从前不同了,我们能想到的事,他们又怎会想不到,舜安跟北秦交战在际,一旦绑架成功,他们手里就多了一把利剑,即便毁不了舜安国百年的基业,也会让它遍体鳞伤,懂了吗?”
钟春听的一愣一愣,老道士竟然想的那么远,让他不得不佩服。
钟春又问道:“那么此事要不要通知宗主一声?”
出尘子摇摇头,“你以为宗主像你似的,脑子装的都是屎呢!”
“您这说话也太难听了,好歹注意一下形象。”
出尘子哼了哼,转身走开。
沐青箫此时站在窗前,正如出尘子所说,所以他根本没有睡意,也不敢睡。
可惜此处的宅院,没有密室,否则还能暂保护她的安危。
巧儿喝了药,睡的很安稳,只是短短的几日,她的脸已瘦了许多,尖尖的下巴,看着都让人心疼。
女人跟男人总是不同,小产之后,女人的身子太弱。
出尘子又晃到这边,看见他站在窗前,想了想,还是晃了过去,抬头本来想看看里面躺着的人时,被沐爷高大的身形挡住了。
“你看什么?”沐青箫脸色冷的能结出冰。
出尘子缩起脖子,双手拢在袖子里,嘿嘿的笑,“属下想关心一下夫人的安危,这是人之常情,你干嘛一副防贼似的表情,贫道是出家人,出家人五大皆空。”
“出家人?你不是最恨秃驴!”
“咳咳!”他随口编来的,干嘛要较真呢,真是的,“虽然贫道不想说,但是还得关切一句,小产是女人的大事,可得小心照顾好了,得满一个月,别沾冷水,别吹风,也别大补,适当的补一补元气,再调理一段时日,是药三分毒,孙之济那个老头最喜欢给病人开药,别都听他的。”
等他说完了,空气中一阵安静。
出尘子挑起眼皮,偷瞄他一眼,他说的也没错啊,怎么没回音呢?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沐青箫确实很认真的听着,其实之前孙之济也提过,只是没说的那么详细。
出尘子心情忽然就沉重了,太在意一个人,对强者来说,是大忌。
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没了,宗主今夜一定要看好夫人,最好别离开,这几日秦涣可能要狗急跳墙,咱们不得不防。”
“他在这里大概还有多少人马?”
“这个不好说,”出尘子扯了扯小胡子,有点无奈,“秦涣此人深谋远虑,在很早之前,就开始派出人手,到各地潜伏,我们只能查到动起来的,至于那些潜伏十几年,一直按兵不动的小角色,很难察觉。”
他们清理了不少秦涣安排下来的暗桩,只是从前有战事的时候,百姓流动较大,后来死的活着的,都很混乱。
想必秦涣正是借此机会,大量安插人手。
“还有死士吧?”沐青箫越往下问,出尘子越心惊,有没有死士,他的确还不知情,因为死士比普通的暗桩,藏的还要深。
出尘子开始冒冷汗了,跟宗主对话,太考验定力。
沐青箫见他不说话,也没为难他,“死士很可能是潜藏在九台镇各个府里的家丁下人,我们也不必派人看着,大战在即,分散兵力,是最愚蠢的办法。”
出尘子听懂了,与其走到明处,不如躲在暗处的暗处,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床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窗外的人嗖一下就不见了。
出尘子还想再说什么,一抬头,人呢?
就在他正要往里面瞅时,两扇窗户,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
出尘子吓的直拍胸口,还好还好,刚才没有贴上去,否则他的鼻子恐怕就得保不住了。
今夜,气氛实在很诡异。
但是还有一幕,更诡异的事,正在镇子上一户人家院墙外上演。
“你确定是这儿吗?”很小很细的声音,一听就是个女子,但是再往下看,包的密不透风,蹲在那,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她是个会动的。
在她旁边,还蹲着一个人,“我傍晚的时候,一路跟着来的,妈的,这个混蛋,竟敢冲进咱们村子,带走柳儿,我非杀了他不可!”
“冷静冷静,这事得慢慢来,大白,你先进去探探情况,”女子拍了拍原本缩在衣服下的大白鹅,叫人哭笑不得的是。
连这只鹅也被染的漆黑,像是掉进墨汁里似的。
带着大白鹅的,除了半夏那个丫头,好像也没别人了。
大白叉着腿,一摇一摆的从狗洞里钻进去,然后左右看了看,突然惊恐的拍起翅膀,往后退,翻滚着从狗洞钻了出去。
“汪汪!”
院墙内,有凶猛的狗叫,听这声音,还是一只大狗。
大白扑腾着缩回半夏衣摆下,还在那发抖呢!
院墙内,除了狗的声音,还有两个人的说话声,大意是要出来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半夏,怎么办?他们有狗,”蔡园很怕,说话的声音都是颤的。
他俩是一个村的,也是一起长大的,从小一起玩。
别看半夏是个女孩,胆子力气,都比他们一帮子男娃要大。
“怕什么,宰了它,回头拖走了,咱们去烤狗肉吃!”半夏摸出事先准备好的肉包子,她舍不得吃,留到这儿,能换一顿狗肉,也值了。
半夏把包子从狗洞里塞进去,包子的里面是鱼钩,连着绳子,另一端被半夏抓在手上。
就跟钓鱼是一个道理,得有耐心,还得够胆子。
估计院子里的狗,多少还是有点警觉,闻到肉包子的香味,还是犹豫了下,但是现在很晚了,它晚饭吃的东西,都没了,现在突然有个包子摆在眼前,一只狗怎么能忍得住。
它先用鼻子嗅了嗅,又舔了舔,没觉得有问题,便开始放心的咬上一口。
☆、第224章 放火
半夏蹲在外面,很沉得住气,一直等到绳子被扯动,就知道那只狗上当了。
熟门熟路的事,她干过不少,没什么难度。
家里穷,没饭吃的时候,谁有心情关心一只狗的生死,她唯一在乎的,就是她的大白,除此之外,其他的动物在她眼里,除了肉还是肉。
半夏兴奋的扯着绳子,硬是把狗从洞里拖出来,再把绳子朝狗头一套,拉到旁边的树上挂起来,过一会,狗就死了。
蔡园看的冷汗直冒,虽然跟着半夏干过的坏事不止一件,但他还是不能适应啊!
半夏发起狠来,那眼神真是太吓人了。
“好了,现在可以走了。”半夏用双手刨洞,把那洞再刨大一点,他们才能钻进去。
这里是一户姓宋的人家,在镇子开了家染房,生意不错,钱财赚的也不少,可就是他们家的子孙是个混账货,成天在乡下乱窜,看到漂亮的小姑娘,便跟人家搭讪,遇到合心意的,就想娶回家做妾。
宋家人宠儿子,妾就妾吧,反正乡下丫头也要不了几个聘礼,只要能给宋家开枝散叶就成。
昨儿,他跑到半夏他们村子,看上隔壁的柳儿,那柳儿生的也漂亮,性子胆怯,她极力反抗来着,可是架不住宋家混蛋,带来的家丁,强形把她绑走了。
柳儿爹娘眼睛都要哭瞎了,也不敢去报官,家里穷啊!
半夏跟蔡园一合计,其实也就是半夏胆子大,主张夜里跑来偷人,蔡园就是个从犯。
可他们哪里知道,今晚九台镇即将发生血雨腥风的大事。
两人好不容易从狗洞钻进去,压根没想到,就在半夏挂着狗的树上。
一个悄无声息的人影,已在上面待好久,将他们的对话全都看在眼里。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露面,一切跟他无关,跟凌泉宗无关的事,他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
且说两个小鬼摸进院子里,半夏把小白又放了下去,催它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