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儿这才想起来,她好像要是皇后了。
皇后啊……
她眨了眨眼,突然抱着头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起来。
京香心又提起来了,不知道这又是哪一茬。
服侍了蔻儿一个月时间,她发觉每一个新的一天都是一个挑战,她家主子总是这么的……千变万化。
京香问了半天,蔻儿才摆摆手吭哧吭哧道:“不用管我,过会儿就好。”
她就是有些飘飘然摸不着北了,好好趴一趴沉浸一下,才能把自己从虚无之中拉回来。
她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发出清脆地啪的一声,眼圈被揉的有些红,但是眼睛里一片澄清,满是坚定。
皇后又如何,不过也只是个当家主母罢了,她从小不知如何做妾,但是对于做一个主母,十分的清楚。
就当是家大业大,多多辛苦些就好!
蔻儿攥紧了拳头,心里坚定了下来。
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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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最后一天,这天清早蔻儿难得早早就醒了,主动配合着京香换了一身她来时的衣服,一个月的时间,行李也没有多出个什么,她之前一直很注意没有留下私人的物品,倒是省去了麻烦不用收拾。
用过了一碗粥后,蔻儿问:“还用去给谁告辞么?”
宫中按理说的主人是陛下,但是宣瑾昱在前殿,蔻儿现在是未来皇后,他们之间等于已经定下了婚契,不是可以轻易见面的关系,所以自然不能给陛下请辞。后宫之中现在执掌着部分权利的是亭太妃,她又不太想去和亭太妃虚与委蛇,眼巴巴看着京香。
京香却很自然摇摇头:“姑娘您谁都不用去请辞,您才是后宫之主,按着规矩,该是她们来拜请您才是。”
就算还没有册立,已经是陛下金口玉言说出来的皇后,那就是主母,无论是先帝妾也好,陛下的妾也好,都是妾,要对她这个当家主母行礼问好的。
蔻儿想通了这一点,心里放了下来,只要她不用去向别人请辞就行。
京香给蔻儿收拾好了,时间瞧着也差不多,已经到了要送蔻儿出宫的时候,但是外头并未有任何一个人前来拜送。
无论是先帝妾那几位太妃们,还是现在的几位御女,统统不见踪影。
京香不愉,蔻儿倒无妨,反正她现在无品无级,那些人不来也好,干脆。
她们刚刚整理好出门,外头就有人来了,殿院内站着的裹着一件厚加棉袄裙的双鬟髻,看上去怯生生的小女孩儿一看见蔻儿就眼前一亮,兴奋地朝她招手:“蔻儿姐姐!”
是阿馋,阿馋来送她了。
蔻儿和阿馋手牵着手站在一处,听小丫头叽叽喳喳道:“听说今天姐姐出宫,哥哥他不能来,我来送送蔻儿姐姐,蔻儿姐姐,你这一出宫,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天气转冷了,我出去不得,不能去找你了。”
宫娥们怕耽误了时间,让人抬了个双人肩轿过来,蔻儿和阿馋两个人长得都小,坐在一处只当一个人,蔻儿看着阿馋笑嘻嘻道:“我也不知道,说不定我出去了就不来了。你等明年开了春来找我玩就是。”
“蔻儿姐姐!”阿馋嘴一瘪,“不要欺负我,阿嬷说了,你现在是我的嫂子,我是你小姑,你要照顾我才是。”
蔻儿之前还没有什么感觉,阿馋这话一说,她居然有些赧然,逞强道:“什么嫂子小姑,哪有姐妹亲。”
阿馋瞬间被带走了,立即点头:“嗯,姐妹亲!”
年纪小就是好糊弄,肩轿从分兰殿一路抬到外宫,到了浓香站在马车前等候的地方,两个人下了肩轿,阿馋已经被蔻儿哄得连声叫姐姐,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个哥哥眼巴巴在等着娶她这位姐姐了。
“蔻儿姐姐,你可一定要早点回来啊!”阿馋看见接蔻儿的马车,手死死揪着蔻儿衣袖,梗着脖子道,“不然我就要去方家过冬啦!”
蔻儿交谈中知道,阿馋小的时候没有被照顾好,身体有些孱弱,一入了冬就不大好,这种事情她就不敢哄阿馋了,只笑着说:“这个啊,要看我家父亲大人怎么看。”
就算是天子娶妻,那也是娶妻,一切该合乎礼法的流程还要走一遍,请期这种事情,几乎都是女方家里相看,若是方父一个不高兴,定在明年后年的,也未尝不可。
阿馋眼睛锃亮:“那我要给哥哥说,好好贿赂一下方伯伯!”
这话把蔻儿逗得捧腹大笑,哪有天子贿赂臣子的,没得把她父亲吓着了。
阿馋嘟着嘴,不满地看笑她的蔻儿。
“好啊,那我让父亲准备下,接受陛下的贿赂好了。”蔻儿笑着擦了眼角的泪珠,亲昵地摸了摸阿馋的头顶,温声道,“就到这里了,阿馋,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阿馋吸了吸鼻子,闷不作声点了点头,眼巴巴看着蔻儿在浓香的服侍下上了马车,京香把行囊交给了花香,完成了这一个月的交接。
马车缓缓驶动,阿馋目送着载有蔻儿的马车离去,垮下了肩。
“公主何苦不高兴,反正要不了多久,她就是皇后了,到时候,天天有你们见面的机会。”
嬷嬷安抚着她,牵着她想要带她回去。
阿馋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头,小小的人儿却很惆怅:“可是,我总要给皇兄分一点蔻儿姐姐才是啊!”
嬷嬷一噎,看着眼前的公主几乎要逗乐了。
合着皇后进宫,陛下要看着妹妹的脸色才能亲近啊。
周边的几个服侍阿馋的女官都忍俊不禁,看着独自烦恼的阿馋偷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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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从皇宫一路驶出,横穿了大半个京城才回到方家。方家大太太带着所有女眷早早儿就候在正门口,一等蔻儿的马车到,立即围了上去嘘寒问暖,热热切切挤开了浓香花香占据了蔻儿两侧,把人簇拥在中间往正门去。
“早早儿就听见了枝头喜鹊叫,我这一盘算着,必然是我们蔻儿回来了,这不,使了人去打听,果不其然,你这马车啊刚出宫就打问到了,伯母立即让你姊妹们准备了来接你,离家一个月,可把我们蔻儿想坏了。”
大太太满脸都是和气的笑,话里话外亲近得很,牢牢霸占着蔻儿身侧不让开,瞧上去格外的亲密。
蔻儿瞅了下手挣扎不开,也懒得在外头和大太太较劲,由着她去了,跨过第二次对她开启的方家正门,里头丫鬟仆妇齐刷刷站了几排,一看见蔻儿被簇拥着进来,跪下去请安。
蔻儿虽然烦大太太使出来的这些,底下人到底没有什么错,她也大大方方命丫头赏了人,然后对大太太说道:“大伯母,蔻儿坐了好久的马车,有些累了,容我回去休息一下。”
“该的该的,”二太太不知道从哪里挤出来,堆满了笑脸抢先应道,“我们蔻儿辛苦了,好好休息才是啊。”
然后又把她手中牵着的女孩儿往蔻儿面前一推,笑道:“你蕊姐姐别的本事没有,到底大一些会照顾人,你小人儿家家的,她做姐姐的想照顾你,你就拿她稍微使唤下,到底亲姐妹,比底下人的会照顾你呢。”
方令蕊挤出了一脸的笑,忐忑的喊着:“蔻儿妹妹,你累了,不妨姐姐给你揉揉肩?”
蔻儿只消一眼就知道二太太打的什么注意,她可不想身边留下一个堂姐当丫头使唤,要么是被当做了黑点继续出去宣扬,要么就是借着她,想要把方令蕊推到宫里。无论是哪一样,她都不喜。
“免了。”蔻儿不冷不淡道,“做妹妹的哪有使唤姐姐的,何况我院子里有的是丫头,不缺姐姐一个。”
除了一个方令蕊,别的围簇上来的堂姐们都虎视眈眈盯着她,看得蔻儿背上升起一股恶寒,她怕又有什么事,索性直接道:“大伯母,二伯母,蔻儿乏了,就回去先休息了,各位姐姐们还请别个时候再来。”
她没有把话说死,给大太太二太太留下了一丝余地,果不其然,听到这话,大太太也好二太太也好,都当还有机会,忙不迭的道:“不打扰你不打扰你,蔻儿只管去休息,你姐姐们回头再来看你。”
蔻儿给几个伯母婶娘行了礼后,挤出了堂姐们的包围圈,扶着丫头的手匆匆回了宜明苑,一进宜明苑,她立即吩咐:“关门上锁,除了父亲兄长谁来也别开!”
嘴上说归说,她可没打算让这群堂姐们进了她的院子,引狼入室,她做不出来。
回到阔别一个月的房间,蔻儿第一时间就是去翻当初藏在暗格里的小匣子,取出来一串通体墨绿幽深的刻字手串,摩挲着冰冷的串珠,嘴角一勾,套在了自己手腕上。
她洗漱了一番后,脱了衣裳心里毫无负担一觉睡到了晚上,起来扒拉了几口小厨房准备的粥,又到头就睡。
出了宫,心里头的担子全都没有了,她真想一觉睡上三天三夜。
只可惜,她才将将睡到第二天中午,就被丫头摇起来令她穿衣,哥哥方令贺派了个小厮来了。
正是上午十分,这个时候不该是哥哥在上朝么,怎么会突然派人来找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蔻儿急匆匆穿戴起来,跻上鞋子的时候顺手把放在枕边的手串套在手腕上,素凉打了帘子,她到了外间,一个方令贺常用的小厮跪在地上说道:“禀姑娘,公子派小的快马回来给姑娘传达个消息。”
“今日早朝,数位大臣联名上书,要求取消姑娘立后的旨意!”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大选:这就是个流程啊!不是太子妃升上去的大多数皇后都是选进宫从婕妤混起,之后再封后的~
作者心疼蔻儿直接立后了,就是这么简单╭(╯^╰)╮
第三十四章
新帝是一位勤政的君主陛下, 每天的早朝从未有过缺席,几乎他的一天都在和政事打交道。他是一位让臣子看得见希望的帝王。五年来, 勤于朝政的君臣们之间也偶有些小摩擦, 但总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一个君臣之间的平衡点,只是这一次, 朝堂上第一次出现了僵持不下的场面。
前国相的门徒孙尚书在朝政处理结束, 瞧着时间该退朝时,举着笏站起来, 深深一鞠躬,口中高呼:“启奏陛下!”
宣瑾昱微微颔首, 只当是有何要事, 示意他说。
孙尚书站出来后, 高举笏板,口中朗朗道:“陛下大选,乃天下大幸, 然陛下则只择其一,还是直接立后, 臣以为,册立天下母为大事,陛下此举草率了些。”
“臣附议!”
又一个侍郎站出来掷地有声道:“听闻方氏女不过年十四, 尚且年幼,如何堪当国母重责!”
宣瑾昱听着听着,听出了些味道,他也不急, 透过冕旒看着殿下当中站着的几个大臣,不急不慢道:“哦?还有谁有此意?”
听着陛下的语气不像是很反感此事,又有几个大臣犹犹豫豫站了出来,迟疑了下,躬下腰道:“禀陛下,孙尚书所言甚是,天下母当是重任,方氏女十四,的确难以肩负。”
“陛下,不光如此!”又有个大臣语气激愤道,“臣听闻这方氏女仿佛有些流言,作为国母,当为天下女子表率,臣以为方氏女,无法做的了这表率!”
宣瑾昱手指微微一曲,在他面前的案面轻轻敲了敲,似笑非笑看着下站的几个大臣,不紧不慢问:“认为方氏女不可为后的,还有别人么?”
又有两个大臣往出站,后头一个慢了一步的被旁边的大臣一把死死揪住衣服,不动声色朝陛下的位置努了努嘴,后头的那个愣了愣,僵硬着坐了回去。
只剩下了一个站出来的大臣,他躬了躬身,说道:“禀陛下,臣也是此意。方氏女不光年幼,有些流言,而且她是方侍郎的嫡妹,单凭这一点,臣就无法赞同她可为后。”
“是啊陛下!”前头那个陈词激昂的大臣扫了眼巍然不动的方令贺,苦口婆心对宣瑾昱说道,“方侍郎年轻有能力,不过二十许就做了侍郎,臣对此无话可说。可是方氏女,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她凭什么做皇后,就凭着是方侍郎的妹妹么?那臣到觉着,苏国相家的小孙女比起方氏女要更合适的多!”
被点了名的方令贺抱着笏版斜着眼扫了那个大臣一眼,不紧不慢起身朝宣瑾昱躬了躬身:“陛下,舍妹入不入宫,册不册后,都是小事,臣在意的是赵侍郎,身为朝臣,对一个尚未及笄的闺阁女子轻慢以待,谬言不断。臣以为,赵侍郎殿前失礼,该罚!”
宣瑾昱扫了眼方令贺,很赞同地点了点头:“嗯,该罚。赵侍郎居然连外头的一些不实流言都能当真,朕突然觉着,赵侍郎会不会也把一些不实的考核当真呢?”
赵侍郎扑通一声跪下,口中喊冤:“……陛下,臣没有,臣兢兢业业,政事上怎么敢不核实就上报天听,臣冤啊!”
方令贺却冷笑:“所以政事你可以核实,涉及到一个女子清誉就成了小事,张口即来?”
赵侍郎不过是被家中女眷所托,又和人提前约好了今日殿前一起请命,哪里想到他会被当做出头鸟,一棒一棒的打来!
“臣……”赵侍郎憋不出来了,他总不能说,一个女子的清誉无所谓吧?且不说别的,单纯就是这个女子是陛下看上的人,他就不敢胡说!
宣瑾昱颔首:“赵侍郎殿前失礼,言辞有失,来人,赐仗责。”
立刻殿门外护卫上前按住赵侍郎,脱了冠帽去了笏版,带了出去依礼仗十。
外头赵侍郎被堵了嘴,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可堵不住,砰砰的闷实厚重的声音传进来,殿中大臣噤若寒蝉,一言不发。
宣瑾昱扫视了一眼自己的臣子们,懒洋洋道:“可还有人有异?”
沉默了片刻,没有一个人动。
孙尚书嘴唇动了动,一吸气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高举着笏版道:“臣有异议!”
他深吸了口气,道:“臣知陛下选中方氏女,臣不敢说让方氏女不入宫,但是,臣以为,方氏女不可入宫即为后。陛下喜爱,不妨封做婕妤,日后若方氏女诞下皇子,再立皇后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