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意外之喜么?
蔻儿眨了眨眼,仔细打量过鲁王后,抬起头对宣瑾昱真诚道:“我怎么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呢?”
在她预料中会给宣瑾昱带来极大阻碍的鲁王,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被俘了?
这真的不是开玩笑么?
蔻儿完全想不明白,为何鲁王会在这种小事上亲自出面涉险,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个有着野心的人,有着极大野心的人对自己的安全必然是十分看重,特别鲁王还是诈死的人,怎么就这么不谨慎?
宣瑾昱来得较早,大概也知道了情况,听到蔻儿的问话,他无奈道:“过度自负了吧。”
鲁王的确是过度自负了。
他两年前在宣之础封了郡王开府后就悄悄折返了京中,以青楼女子的身份变成了宣之础的外室,堂而皇之在京中过起了还算滋润的日子,而鲁王不只是想让依靠着自己的弟弟过日子,他对宣瑾昱有仇恨,对帝位有着蒙盖了眼睛的欲望,加上当初被赐死前,差一步被立东宫的过往让他对自己有着极高的自信,觉着再来一次,他定然能够在宣瑾昱完全不备的情况下设法谋逆,以被宣瑾昱差点戕害的当初太子有力竞争者的身份重新来夺得帝位。
宣之础那会儿才不过十六,对这个同母亲兄的死而复生是冲昏了头脑,加上心中一直觉着从小就厉害的哥哥是一个值得他尊敬追寻的人,也就没有多想,选择了帮助鲁王。
两年的时间足够让宣之础与宣之璐准备许多,本来这件事应该是胜算较大的。一则宣瑾昱完全不知道宣之础有着谋逆之心,二则他完全不知道宣之璐还活着,再加上几年的时间一直勤于政事,对郡王们不太关注,给了他们一种能够成事的错觉。
此次事件,就是鲁王太过自信,再加上试图在擒获蔻儿的同时给宣瑾昱制造一些麻烦,他就选择了亲自出马。本来在他们计划中万无一失的过程,却在潜入地下通道等着蔻儿进入旭风阁房间的时候,就彻底变了味道。
先是一种足以让所有人手脚酥麻浑身无力的药粉,在之后是一股香甜的气息涌入通风不好的地下通道,许多人都直接浑身僵硬着昏倒,有的昏不过去也动弹不得,几乎体验了一把活死人的感觉。这个时候鲁王反应过来事情有误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接应撤退的地方,已经被不断涌来的羽卫军牢牢把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一个地下通道潜入的人一网打尽,连带着鲁王一起端了锅。
鲁王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切的溃败都是败在他完全没有放在眼里的弟妹身上。
北成郡王府两年的时间因为有个鲁王,戒备可以说是森严了,本来不会有任何疏漏,宣之础与宣之璐也想的很好,可偏偏,宣之础选了陆昭作为他的妻子。而陆昭因为小心存活多年一颗心都是孔,宣之础几乎玩不过她,不知不觉间许多的消息都让陆昭给获得了去,陆昭又是个果断的,分析了局势后立即对蔻儿投诚。
一步错,步步错。宣之础与宣之璐怎么也没有想到其中还有陆昭这么一通关节,让他们没有任何准备的在这次打算干一票大的时候,彻底栽了进来。
蔻儿简直瞠目结舌,她几乎有些于心不忍了。
鲁王看见了宣瑾昱与蔻儿,眼中散发出了一种快要临近疯狂的光芒,可他又很冷静,没有挣扎,只用冷冷的目光注视着宣瑾昱的走近。
宣瑾昱没有靠的太近,他手中还牵着蔻儿,在不远处停了脚,然后目视着宣之璐,微微抬了抬下巴。
羽卫军中上前了一人去解开了宣之璐口中塞得紧紧的棉团。
宣之璐大口喘了喘气后,眼神复杂看着宣瑾昱,半响,他沙哑的声音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许久不见,长进了啊。”
“皇兄客气,比不上皇兄。”宣瑾昱淡定道,“装女人这么久,皇兄才是长进了。”
堂堂一个当年的太子人选,沦落到诈死后假扮女子,这对宣之璐来说算是莫大的羞辱。
不过在此之前,他一直觉着自己能够成事,总拿卧薪尝胆来勉力自己,觉着等到事成之后,所受的苦都不算什么。
可是现在,他被生擒了,好不容易折进去了大批的人手才换来他的诈死,蛰伏了这么多年,却还什么都没有做就被擒获,甚至他跪着,宣瑾昱这个旧时的竞争对手站着,高高在上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一下子就让宣之璐受不了,一股腥甜涌向喉头,他整个脸都扭曲了几分。
蔻儿忍不住稍微往宣瑾昱的身后退了退。
之前宣之璐并未注意到蔻儿,这会儿他的目光却落到了蔻儿身上,他阴沉沉道:“皇后该庆幸宣瑾昱护你护的真好,如若不然,这个时候你就该在我身……”
话到一半,宣瑾昱忽然疾步上前狠狠一拳砸到了宣之璐的脸颊,力道之重直接让宣之璐摔了出去。
宣瑾昱视线冰冷,看着地上挣扎的宣之璐,如同看尘埃般:“注意你的言辞,若是再让朕听见一个不顺耳的,朕不介意在你死前给你一些教训。”
宣之璐的脸颊只在瞬间就肿了起来,他挣扎了下,吐出一口带着断掉的牙齿的血水,眼神阴鸷,充满了怒意。
蔻儿刚刚也有些怒气,但是见宣瑾昱亲自动手,忽然感觉怒气四散而去,这个时候她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宣之璐,也淡定了两份,带着一丝得意道:“本宫被陛下保护是天经地义,鲁王殿下没有娶妻,反而一直装女人,只怕是没有这种体验了。或者本宫干脆就让鲁王殿下直接做了女人,给殿下选一门好亲事,让殿下有人保护如何?”
“你!”宣之璐气得几乎眼睛都要发红了,怒视着蔻儿,大口大口喘着气,青肿的脸上还带着血丝,着实狰狞。
如果说宣瑾昱的威胁还算是在意料内的正常手段,那么这个年纪小小的皇后的威胁,才叫做折辱人。
见激怒了宣之璐,蔻儿仗着有宣瑾昱在,得意洋洋道:“哦对了,说起来鲁王殿下大概是不愿意嫁人的吧,毕竟殿下主动扮作青楼女子……大概更中意于辗转群人之间?”
这句话是她从话本上学来的,正好能用,她也毫不忌讳就说了出口,宣瑾昱在后头脸色一僵,没好气牵着蔻儿的手把她往身后塞。
还是要好好教一教,这种话哪里是她能说的。
宣之璐已经气得面目狰狞了,开始攻击宣瑾昱:“你娶的皇后还真是厉害,只怕……”
话还没有说话,宣瑾昱就干脆利落打断了他:“朕的皇后自然厉害,你的手下,包括你,都是折在了皇后手中。”
此话一出,不光是地上的鲁王和被擒获的黑衣人们,甚至羽卫军们都有些诧异,忍不住抬头朝蔻儿看去。
在昏暗的光线下,蔻儿巧笑倩兮,美目流转,年纪又小正是花期,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甜美可人的样子,但是陛下却说……这是皇后的手段?
一时间,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移到了地上那些还僵着不能动的黑衣人身上,对这位皇后心生敬畏。
宣之璐还未说话,就听见宣瑾昱充满嘲弄道:“朕的皇后不过十六,尚能设计生擒你,皇兄,你还真是一把年纪活到了狗身上去。”
这话算是夸大了一二,但是洒下药粉的的确是蔻儿,所以宣瑾昱说的底气十足,看在宣之璐眼中,就成了他们早早就知道了兄弟俩的筹划,完全是把人当傻子耍着玩。
宣之璐还是没有忍住,吐出了一口血。
过了片刻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蔻儿小心翼翼踏出一步,大概看了看,然后扭头对宣瑾昱道:“好似是怒急攻心,气晕了过去。”
“来人,把他压到天牢,刑讯审问。”宣瑾昱淡淡吩咐了句。
不奇怪宣之璐的气昏,筹谋多年,功亏一篑,还是败在一个他根本就没有放在眼中的小事上面,哪里能承受的住,没气死就算好的了。
宣之璐都昏迷了,地牢里也没有什么好待的了。蔻儿把一颗药丸递给了羽卫军,许他们融了水用,吩咐了下之后才牵着宣瑾昱走出了地牢。
黑漆漆昏暗压抑的地下通道走出来后,是位于御花园的一处庭院,这里早有羽卫军镇守,看见帝后相携从掀开的石板下踩着梯子上来后,立即行礼。
里头的光线太暗,蔻儿一出来眼睛遇上强光有一瞬间的不适应,她刚要虚着眼的时候,一只手就牢牢遮在了她眼前。
“小心眼睛。”宣瑾昱单手捂着蔻儿的眼睛,等她稍微缓一缓了不会被突然的光线刺伤眼睛的时候才松开了手。
蔻儿顺势把宣瑾昱的手紧紧攥着,有些茫然道:“现在怎么办?”
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期,蔻儿原有的打算现在是没有多少能够符合的,再加上鲁王这个身份也有些敏感,蔻儿不由问着宣瑾昱。
宣瑾昱反握着蔻儿,顺着花园小径走着,他轻描淡写道:“一口气把宣之础那边也掀开。”
俘获了鲁王,他几乎就是一个明晃晃的罪证,无论如何宣之础都跑不脱。再加上今天袭击皇后,之前断断续续收集到的谋逆罪证,还有泉宁州的铁器,宣之础与宣之璐这对兄弟,只怕要同生共死一把了。
蔻儿看着宣瑾昱吩咐了舒荣去联合一位将军点了军队去包围北成郡王府,顺口道:“记得不要伤及郡王妃,把人好好送出来。”
舒荣正听着宣瑾昱的吩咐,忽然听见蔻儿与他这样说话,脸色一僵,低着头道:“卑职领命。”
等舒荣带人离开后,宣瑾昱捏了捏蔻儿的手,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帝后二人沉默着在花园小径走着,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赶走了地下渗入体内的寒气。蔻儿走着走着忽然叹气:“结束了啊。”
“结束了不好么,”宣瑾昱侧眸对着蔻儿笑了笑,“这样一来,就不用为此烦心了。”
“可是……”蔻儿不知道怎么说。大概是这件事有些荒唐吧,她始终觉着有些轻飘飘的。
蔻儿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中气十足道:“算了,不管了,只要彻底解决了就好!”
然后她忽然对着宣瑾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娇俏的脸蛋儿上充满了朝气:“陛下,那接下来妾身可就要彻底清扫后宫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鲁王意外被抓, 导致整个宣之础与他的筹谋彻底瓦解,在抓获了鲁王的当天, 羽卫军与一个将军直接带军队包围了北成郡王府, 根据得到的消息把宣之础抓获之后,挖开了他家的地道, 曝光了他藏了许久的一些兵器和暗人。
宣之础完全没有任何防备, 还在等待着宣之璐带着皇后大胜归来,就被军队直接端了锅, 捆成一团与他的几个幕僚暗人一股脑投入天牢与宣之璐去做了伴。
抄家削爵几乎只是短短时间内,京城许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直低调的北成郡王府就忽然败了, 整个郡王府只有有孕的北成郡王妃和风侧妃安然无恙, 被悄悄用一顶小轿送到了京中某个偏远的宅院中。
与此同时北卓郡王府也被盘查了,北卓郡王被带走问话,郡王府暂时许进不许出, 围了起来。以及一些小官,忽然就被一股脑全抓了起来, 投牢待问罪。
这些动作只是短短时间,雷厉风行,等人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这么大的动作自然是让人们投以关注, 而很快,关于此次北成郡王府的罪名就下来,公布于众了。
谋逆。
同时一个已经消失了许多年的人的名字再次出现在这次事件中,鲁王宣之璐。
朝堂上一听到这个名字, 哪里还有不知的,当即就议论纷纷,觉着还是要筛一遍,以免让这个如今的乱臣贼子对江山社稷做出侵害的事情来。
这件事牵连太大,本来许多朝臣都以为会掀起巨浪,结果关于宣之础宣之璐这对谋逆的兄弟的事儿整个过程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悄无声息就算是了解了,只是那些牵扯进去的官员动荡有些大,罢免下狱了几个,随即就把朝中新人提拔了上来,改了一改底下陈旧不变的一些班底。
这几天宣瑾昱很忙,被这几件事绊住了脚,天天早出晚归,有时候通宵达旦在勤政殿与朝臣议事,难得有休息的时间。
蔻儿在前朝帮不上忙,也不能去抢这种时间,只能从生活上着手,自己学着炖了汤,天天熬着粥送去勤政殿。
她本住回了中宫,最近为了省点时间和宣瑾昱在一起,又搬回了泰华殿。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蔻儿也觉着有些麻烦,索性搬了大部分的来,打算老老实实在泰华殿长期待下去了。
她学习能力不错,炖汤什么的天天变着花样,宣瑾昱每天接到宫女送过来的食盒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算是在百忙之中有了一丝慰藉。
宣瑾昱忙,作为中书侍郎的方令贺也忙,他也有时都回不了家,与几个同僚住在附近的排房中。
这会儿正是深夜,更深露重,方令贺撩着袖子攥着比正在苦思冥想,忽然味道一股香味,顺着想起抬头看去,坐在上首的宣瑾昱正打开了食盒,从里头取出来一盅汤,食物的香气就此而来。
方令贺眼神在食盒上绕了一圈,再看看身前小几上放着的厨房统一做出来的糕点小粥,有种怅然的感觉。
上首的宣瑾昱哪里能没有注意到方令贺的眼神,他取出汤勺舀了舀汤汁,笑吟吟道:“这会儿先休息休息,皇后为朕做了碗汤,朕不能浪费了皇后的美意。”
说着说着,他温和地问方令贺:“舅兄,这分量十足,不如朕给你分一点?”
方令贺干脆利落的答应了:“多谢陛下好意,那臣就却之不恭了。”
汤多也是事实,蔻儿装的分量足以三五人,宣瑾昱叫了小黄门来给在座的一人分了一点,明晃晃稍微偏袒了下自己这个舅兄。
用完了汤,其中一个也还年轻尚未婚配的官员叹气道:“如果成婚之后可以有人这样关心自己,我也还真想成婚啊。”
“说的好像你成婚了就能遇上一个持家贤淑的好妻子一样。”另外一个已经成婚的中年官员笑道,“可遇而不可求的。”
这种变相夸着蔻儿的话让宣瑾昱和方令贺都很受用,一个兄长一个丈夫都扬起了一脸自得。
连续多天的辛勤,方令贺等官员终于可以在深夜之后回家,而宣瑾昱也可以回去找蔻儿了。
为了正事,宣瑾昱素了好些天,终于有了时间,他就像是饿极了的凶兽,就差把蔻儿拆吃入腹了,折腾的蔻儿哭得嗓子都有些哑,睡梦中都在哽咽。
这一顿宣瑾昱是吃饱了,心满意足,蔻儿受罪了,大早上的还做梦梦见了被凶兽追,起来了也是满身怨气。
特别是在发现她浑身都布满了暧昧的痕迹后,蔻儿忍不住暗骂了句:“呸,禽兽!”
以往宣瑾昱还算克制,基本没有让她怎么受过罪,可是这一次时间有些长,他一次性不吃亏的全部退讨要了回来,可不是禽兽行径么。
蔻儿起身后腰酸背痛,泡了好半天才勉强缓解了下,她趴在浮板上泡着泡着的时候,忽然想到当初她出宫回到风家,和风娆娆说话时,娆表姐曾经说过野兽什么的,一开始她还懵懂不解,到了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当初娆表姐说的是什么。
就连徐岚师兄这种文弱些的都能野兽,宣瑾昱又是个常年习武身体健壮的,说他禽兽都是委婉了。
蔻儿叹气,捏了捏自己细弱的胳膊,苦恼了。
要不要捡起来当初学的那两份花架子,起码能够在有些时候稍微把宣瑾昱抵挡一二?
可是凭借她自己的话,还是不太现实吧?蔻儿忍不住叹了口气,眼神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