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东锦霖要进一步逼近,突然感到脖子上一点尖锐的刺痛。
他一怔,低头——
一枚银针正抵在他脖颈。
捏着银针的手细而白嫩,看起来软软的毫无攻击性。
但这也仅仅是看起来而已。
洛云染悠长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他耳边响起,“殿下,你这样让我很不舒服,是不是可以换个姿势,我们心平气和地聊一聊?”
东锦霖狭长的凤眸眯了一眯,感受到了威胁。
他曾经被洛云染单枪匹马地闯进昭华殿强制喂药,深知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柔弱好拿捏,实际上一点都不好对付。
一不小心能让你粉身碎骨!
内心挣扎了片刻,东锦霖就默默地退开了一些,坐到了洛云染刚才指给他的那个位置上。
前面压迫着的一堵人墙没了,洛云染瞬间觉得空气一下子变得清新流畅起来,调整了一个坐姿,感觉舒服多了。
这才开口,“听殿下刚才话的意思,你的玉牌不见了是吗?”
“可以这么说。”东锦霖硬邦邦地回道。
其实也不是不见了,他现在看见了,也知道那东西在哪,就在他父皇的手上。
问题是,他的玉牌不应该在他父皇手上。
这个时候这东西给他带来的是无法预计的后果。
洛云染敲敲桌子,“详细地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锦霖淡淡一哂,原本根本就不打算跟别人说,但是忽然间又改了个主意,把他的遭遇和现在的处境详细地对洛云染说了一遍。
他倒想看看,在得知了现在的情况之后,洛云染会作何反应。
洛云染听完之后,神色深沉,一言不发。
东锦霖等了半晌没有等到任何反应,不由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真的是脑子进水了才跟一个小太监废话这么多。
他起身赶人,“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现在你可以走——”
啪嗒。
洛云染突然拿出了个什么东西丢在了桌上。
东锦霖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下一瞬却猛地瞪大了眼睛!
一下扑过去捡了起来!
“玉牌?”东锦霖正面看完又迅速翻看了背面,指腹用力在上面摸了摸,真实的触感告诉他他现在不是在做梦,摸在手里的是一个真真实实存在的东西!
他骇然转头看向洛云染,“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你刚刚不是说你没有偷吗?”
洛云染食指指着他,面容严肃地警告他,“殿下,饭可以乱吃话看不能乱说。我说了没偷就是没偷,你自己仔细看看,这块是假的。”
“假……假的?”事情变化太快,东锦霖有些转不过弯来。
然后赶紧仔细检查起了手上这块玉牌。
他认真地看了许久,而后终于颓然地一下子倒在了椅子上,嗤笑,“倒是足以以假乱真了。”
这块假货做得真的可以说是十分的惟妙惟肖了,要不是那块原本的玉牌东锦霖自己佩戴了十几年,对其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十分清楚,随便换个其他人来,保管看上几天都未必能看得出到底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
东锦霖不无讽刺地开口,“你说没有偷我的玉牌,那你偷偷做了这个赝品又是想干什么?”
洛云染“呵呵”了一声,“赝品不是我做的,你要是有兴趣,自己去查,早晚能查出来是谁在背后做了这个赝品。其他的我不想多说,起码现在这块赝品应该能帮你度过难关吧?”
东锦霖一愣。
洛云染飞了个眼神给他,就径自站了起来,“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去处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没有必要告诉东锦霖这块假玉牌的来历,首先牵扯到的东西太多,而她手又没有证据,并不适合拿出来说。
其次,她觉得她说出来的东西未必又东锦霖自己查出来的东西更让东锦霖相信。
既然东锦霖是个喜欢事必躬亲的劳碌命,那她就给他点机会让他自己去查好了。
等查到了勤王之后,她倒是想看看东锦霖是不是还能跟之前一样淡定。
洛云染走了,东锦霖独自一人在营帐里拿着那块赝品坐了许久。
直到顺公公从外面进来唤他,“殿下?殿下?”
东锦霖骇然回神,茫然地抬起头,“怎么了?”
顺公公的表情有些纠结地指了指外面,压低了嗓子,道,“皇上那边等了您许久了,您还不过去,这都派人过来催了,您看……”
皇帝是让东锦霖回来取玉牌的,当然了,皇帝心里根本就没觉得东锦霖真的能取到玉牌,让他回来不过是让他来走个过场。
这会这个过场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东锦霖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皇帝就有些坐不住了。
要不是确定东锦霖人一直就在自己营帐里,皇帝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畏罪潜逃了。
顺公公的话提醒了东锦霖,东锦霖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站了起来,随手将那块玉牌放进了袖子,“走吧。”
顺公公愣了一下,赶紧快步追上。
片刻之后,当皇帝看到两块一模一样的玉牌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那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让东锦霖回去取玉牌不过是句玩笑话,他怎么也没想到,东锦霖居然真的给他取回来了一块玉牌。
皇帝看看左边东锦霖带过来的那块,又掂掂右边自己手上的这块。
东锦霖道,“左边是真的。”
皇帝张了张嘴,“这……你怎么看出来哪个是真的哪个是赝品的?”
无论是大小、形状、色泽、纹路,怎么看都是一样啊。
东锦霖道,“儿臣自小一直带着的玉牌,自己自然认得,至于被太子抓下来的那块,仿制得确实逼真,由此可见,是有人有心要陷害儿臣,才故意将这么重要的玉牌遗落在现场,恳求父皇明察!”
这就是洛云染给他的暗示,赝品怎么帮他度过难关?
很简单,让赝品成为真品就可以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能这么轻易地分辨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就连他自己都能被骗的赝品,就已经是个足够合格的赝品了。
所以,他说哪个是真品,哪个就是真品!
几句话的工夫,东锦霖就把自己从嫌犯的位置直接扭转成了一个受害者,一旁床榻上还在装柔弱小白花的北堂夜暗暗挑了挑眉,心道:可以啊,还真是个厉害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