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王怔然。
一瞬过后，猛然抬起头，跳起来，“你在说什么呢！”
“王爷小心！”洛云染惊呼一声。
东锦霄已经比她更快一步，在惠王完全站起来之前双手按住惠王的肩膀，一下将人按了回去。
惠王的屁股结结实实地发出了“咚”地一声，虽然有厚垫子铺着，但这一下也着实够让人受的。
洛云染忙开始拔针，“针灸的时间差不多了，王爷您先坐着别动。”
她手上动作迅速，拔针比扎针的速度要快得多。
然而惠王还沉浸在东锦霄刚才突如其来的那句中，“六弟你是什么意思？”
东锦霄嗔黑的凤目镇定地看着他，“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惠王觉得自己的大脑受到了重击，一片空白。
保持着怔楞的姿势在那半晌，仍旧不敢相信，他以为一直以来最在权力边缘，最没有可能去争夺皇位的人，居然暗中也起了这种心思？
“不，”惠王摇头，强自冷静，明确地表示，“我这人没什么追求，就想一辈子逍遥自在当个闲散王爷，足矣，其他事情我没兴趣，也不想掺和。”
“所以我才说要合作。”东锦霄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三哥以为做个闲散王爷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你不知道这世上很多时候都是你不想去惹麻烦，但麻烦偏偏就要缠上你吗？我觉得，在众多兄弟中，我和三哥的处境是最像的，正是因为像，所以我才会找三哥，我们都想按自己的方式活着不是吗？”
惠王蹙着眉，神色微微动容。
他比东锦霄还要年长几岁，当然更明白东锦霄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的确，在这世道，就算你只想当个不学无术的闲散王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想清闲，可别人偏偏不会让你如愿。
你对那些权力争夺没兴趣，但别人是不会相信的。
就拿惠王现在来说，他看着已经够逍遥惬意的了吧？但实际上他还是要不停地在暗中留意朝中、宫中的动向。
这份安逸维持得并不如表面看起来这么轻松。
洛云染收完最后一根针，“可以了王爷。”
惠王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知觉，但心情却比先前沉重了不少。
惠王抓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灌下。
灼热的酒水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也终于是让他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不少。
他又倒了一杯，朝东锦霄遥遥一祝，“我今天叫你出来是来玩的，你突然跟我提这些做什么，来来来，陪我喝两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喝两杯！”
东锦霄抬手挡下了惠王硬要凑过来的酒壶，淡色道，“三哥不是说约我来一起逛灯市的吗？怎么灯市不逛就喝起酒来，既然三哥要喝酒，那我就自己去逛了。”
言罢已经站起了身，广袖随意一掸身上的褶皱，已然瞬间又恢复成个高高在上拒人千里的冷俊少年模样。
对洛云染说了一句，“走了。”
洛云染朝惠王行了个礼，然后跟东锦霄一起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加快两步追到东锦霄身侧，洛云染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询问他，“怎么忽然跟惠王提出那样的要求？”
他们和惠王并不相熟，贸贸然就提出要合作，未免太武断了。
惠王不合作倒是其次，怕就怕惠王非但拒绝，还把这事捅出去的话，东锦霄韬光养晦这么长时间的工夫岂不都要白费了？
洛云染觉得东锦霄现在的根基还并不稳固，没到可以跟人直接撕破脸皮正面刚也无所畏惧的地步。
“什么要求？”东锦霄反问。
“哎？”洛云染莫名其妙，“你刚才不是……”
她指指身后，又看看东锦霄。
“我可什么都没说，只是想跟三哥多走动走动罢了。”东锦霄把人一拉，躲过了从洛云染身后来的一个壮汉，自己和那壮汉摩肩擦踵了一下。
那壮汉看着起码得有两个东锦霄这么粗，被撞一下，令洛云染意外的是，东锦霄竟然也没有踉跄。
“放心吧，”东锦霄的声音从洛云染头顶传来，“三哥是个聪明人，给他点时间，他会想通的。”
想通？
想通什么？
东锦霄并没有多说，只是轻轻推了洛云染的后背一下，“走了，这里人太多，不安全。”
洛云染失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人多怎么就不安全了，她是能把自己丢了还是能被人偷了抢了？
正说着，她原本无意的目光突然一顿，把头转回到了刚才经过的某个方向。
东锦霄察觉到她的目光，顺着看了过去，“怎么了？”
不远处一辆马车卡在路当中，在这人潮涌动的街上突然横了这样一辆马车确实是挺招人烦的。
周围此起彼伏的不满声。
人们骂着，这条街上人这么多，干嘛非要把车赶到这边来。
然后从旁边的缝隙里左左右右地挤过去。
然而那马车的主人显然也是无奈，那马车好像出了故障，根本走不了，进退不得，就只能这么不前不后地卡在那里。
车夫急得满头大汗，比车夫更着急的是一名站在马车旁的华服男子。
如果再在那男子脸上加上些岁月的痕迹的话，洛云染保证，这人会跟上辈子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洛宗明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样？走不走得了啊？”年轻版的洛宗明不停地在车夫旁边打转。
但他除了这么无所事事地转转，一把手也帮不上。
车夫原本车修不好就已经很烦躁了，还有个一直帮不上忙在旁边多话的，当即火气就有点上来，“我这不一直在弄呢吗！你没看到？要是能修好早就修好了！”
“诶？你这人怎么说话这么冲？我不过是问你几句你就这么不耐烦，你什么态度？”洛宗明这会还不是那个当朝丞相，身上还带着一股子文人的迂腐味，说话做事装腔作势的，没什么本事，偏偏还受不得半点委屈。
“我怎么说话了？我一直就这么说话的，你听不懂人话是家里爹娘没教，还怪我？”车夫被挑起了火，撂挑子就撸起袖子逼过来。
洛宗明顿时吓得后退。
“夫君……”这时马车内传来一道女人虚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