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秦妃恩爱七甚笃,独得一子锦霖,其聪慧机敏,骁勇善战,朕心甚喜之,唯恐死后无人守护朕之安宁,着皇七子锦霖为朕殉葬,也算朕求仁得仁,钦此——”
喜公公念完,合拢了圣旨,递到已经完全木掉的七皇子面前,“七殿下,接旨吧?”
七皇子骇然抬头,目光如炬,直刺病榻上的皇帝!
皇帝没有任何反应,和刚才一样看着他。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圣旨是假的!”七皇子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抢过喜公公手上的圣旨就撕扯了起来,仿若癫狂!
“七殿下,这可是圣旨!”喜公公拔高了声音尖声提醒!
然而人也是本能地往后退缩不敢靠七皇子太近。
七皇子的动作一顿,那明黄的圣旨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撕毁,他转过头,定定的目光看向病榻上的皇帝。
皇帝一下一下费力地呼吸着,然而看向七皇子的目光却是冷冷的,不容置疑的。
“父皇!这是假的对不对!”七皇子不能接受!
他死都不能接受!
那么疼爱他的父皇,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命令,这一定是假的,一定!
他不用去问别人,直接问他父皇就是了!
然而皇帝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你要给朕……陪……陪葬。”
轰隆隆!
一道炸雷将七皇子的脑袋劈得一片空白,外面的大雨哗啦啦倾盆而下!
“皇上驾崩了!”
一道尖利的呼喊声骤然在养心殿炸开。
整个皇宫为之一震!
人潮从四面八方赶来。
任凭雨水再如何巨大,打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也无法阻止这些人的行动。
“嘭”地一声,养心殿的大门被从里面推开。
七皇子染着一身血,从里面走了出来,一步一步。
众人惊慌不已,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随着他的走动,那些从他身上滴落的血珠很快就被雨水冲刷不见,新的滴下,再被冲走,如此反复。
七皇子“哗”一下举起手臂,手上瞬间展开了一卷明晃晃的明黄,“听旨!”
众人赶紧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天命不可辞拒,神奇不可久旷,群臣不可无主,万机不可无统。朕自知阳寿将近,观诸皇子德行,唯朕之七子东锦霖天资粹美、人品贵重,特,立其为苍云国新君,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这!是传位于七皇子了!
一愣之后,众人迅速叩拜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尽管雨声浩大,但仍旧掩盖不过这山呼万岁之声。
七皇子攥着圣旨的手微微发颤,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身上,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唯有痛快!
“慢着!”
突然在这山呼万岁中,传出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七皇子眉头一皱,人群中分开了一条道路,有一个威仪的身影从后面走了出来。
七皇子冷嗤一声,下巴抬起,拿着的圣旨傲然地朝那人一指,“母后这是想干什么?难不成怀疑我这圣旨是假的?”
来人正是皇后。
只不过皇后这会人也站在雨中,看起来也多多少少有些狼狈。
再不是那个让人不敢仰视的皇后了。
皇后反手一指七皇子,“本宫就是怀疑你造假!本宫问你,皇上刚刚驾崩,你身上为何沾染着血迹!”
这个问题,在七皇子一出现的时候,就已经从很多人心中冒出来了。
只不过,之后七皇子直接念圣旨,一系列操作让他们无暇去顾及其他。
现在被皇后提出来,不少人马上议论起来,看向七皇子的眼神也变得复杂。
“本宫怀疑你弑父夺位!大逆不道!来人呐,快把这个胆大包天的逆子拿下!”皇后不给七皇子反应的时间,直接把一个弑父的大罪名安到了七皇子头上,手一挥,瞬间一大阵侍卫就涌了出来!
“站住!”七皇子大喝一声,高举手中圣旨,“我可是苍云国的新君,你们谁敢对我不敬!不要命了!”
那圣旨让侍卫们不由得顿住,踟蹰不前。
皇后一声冷哼,指着七皇子大喊,“都被本宫上!他手上那圣旨就是假的,有什么后果本宫担着!”
侍卫们动摇。
“你担不起!我身上的血迹不是父皇的,是喜公公!我没有杀父皇!不信可以找人来查验!”七皇子大喊。
众人一愣,感觉云里雾里的,听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忽然又跟喜公公扯上什么关系了呢?
而且七皇子如此言之凿凿,根本不怕被查验,也许真的是他们被皇后娘娘给误导了?
“太好了!本宫就怕你不敢查验,特意带了徐院正过来!”皇后朝旁边人一举手,马上背着药箱的徐院正就从人群后被拉了出来。
七皇子主动侧身,把养心殿的入口让了出来。
徐院正是这空中最不会说谎的人,他不属于任何一方,所以说话在这个时候是最公正也最可信的。
皇后找了几个侍卫,护送徐院正进了养心殿。
殿外的雨水哗啦啦地倒,站在雨里明明很难受,却没有一个人离开,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紧盯着养心殿。
……
“阿嚏!”
刚打了个喷嚏,旁边就递来了一方干净的手帕。
洛云染抓过来,擦了擦鼻子。
“着凉了?”东锦霖披了件外袍,就着油灯,正在看公文。
洛云染把手帕丢了回去,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只是鼻子有点痒而已,估计是最近平阳城的雨水实在太多了,空气湿得我的鼻子都觉得不习惯了。”
仰起脖子,朝外面看了看,窗户是支开的,上面有雨棚,雨水不至于打进来又能看到外面。
这会外面的雨势比早上没有一点减轻,白茫茫的一片,都快蒸腾起来了。
东锦霖也顺着她的视线,朝外面看了过去,低醇平静的声音如同泠泠琴音,淡淡漾开,使人心平气和,“应该不会下得太久,平阳城一贯少雨水,这次的雨水已经是这五十八年来下得最久的一次了。”
“五十八年?你怎么知道?”洛云染问。
东锦霖把左手边的一本书拿出来,翻到折起来的那页,“书上写着的。”
话音刚落,咕噜噜一只飞鸟裹挟着潮湿的雨水从那开着的窗口俯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