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航的嘴唇抿七了又抿。
眼中分明有动容，但嘴巴就是闭得紧紧的，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方副将都不由得拧起了眉毛，他就没见过这么拎不清的人，扬声大喊，“喂！小子，你可看清楚了，这小鬼昨天还要死不活的，今天都能下地走了，我们是确实能治疗瘟疫的，这机会可就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没了！”
其余难民一个个吵嚷得更厉害了，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告诉洛云染他们到底多有诚意，不用去管那个不说话的木头，想知道什么问我啊！问我我什么都告诉你，只要你给我治病！
洛云染拦住情绪激动的方副将，摇了摇头，“别逼他，他有他不能开口的理由。”
方副将，“哈？”
我管他什么狗屁理由，在生死大事面前，还有什么理由是要紧的？
要他说，真是搞不懂这些读书人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
方副将十分不满地看过去，忽然发现张家航在洛云染说完那句话后，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他提醒了一下洛云染，“洛姑娘……”
洛云染回头看了一眼，沉吟片刻，心下忽然有了打算。
她让方副将找人把小男孩送回去，自己拉着方副将到了旁边，商量了几句什么。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方副将一听完，立马就把那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态度十分坚决，“洛姑娘你可想清楚了，那些都是瘟疫病人，这随便放出来，可是会害死人的！”
洛云染神色淡然，点了点头，“我想得挺清楚的，瘟疫不用怕，我不是能治吗？”
方副将那表情，哭又不是笑又不是，纠结万分，“洛姑娘……”他压低了嗓子，眼神还一个劲地四下瞥着，不知道的还当是什么作贼心虚的同伙接头，“你跟我说实话，那小男孩……你是真的给治好了？”
虽然他们都看到小男孩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但是瘟疫这种病，方副将之前是从未听说过能治好的。
倒是听说一些大夫能把将死之人的精神都给调出来，让人看起来比之前好得多，造成病愈的假象，其实就是回光返照。
等过了这个回光返照的时间，那人马上就不行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他看那小男孩就很像是回光返照，要不然这好得也太快了吧？
洛云染侧目，黑沉沉的眼珠如同两颗没有感情的琉璃，剔透深邃，看得人心里一惊，“你觉得我在骗人？”
方副将顿时心里一慌，舌头都不自觉地打结了，“我、我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
洛云染拍拍紧张得都快抖起来的方副将，“我说能治就能治，你要相信我。”
方副将看着洛姑娘这笃定沉稳的模样，一下子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扔了，人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用力点了点头，“我相信洛姑娘！”
洛云染唇角一勾，“顺带说一句，我骗人的手段可比这高超多了，你肯定是看不出来的。”
“……”方副将风中凌乱。
他刚想接一句以姑娘的为人一定不会骗人，洛云染就啪啪给他打了脸。
“行了，没时间说太多，总之你把那个张家航单独给我带出来，我要找他说话。”洛云染不放心地朝大树那边看了看。
那面的难民已经被小男孩的事情弄得躁狂起来，即便有这么多士兵看着，还是让人担心是不是会弄出什么事来。
方副将很难办，“可是这实在太危险了，要不然找王爷问问？”
洛云染直接打断了他，“王爷那边自会有我去解释，出了什么事，我一力承担。”
抓住方副将的后衣领，往前一推，“快去！”
方副将踉跄地冲出去两步，不住回头，很是不放心。
洛云染只对他挥手驱赶，催促他快去。
方副将一步三回头，洛云染一直在驱赶，是以，方副将还是最终十分不情愿地过去带人了。
洛云染等了没多一会，就看到张家航被方副将带了过来。
不过人却是被捆了个结实，就两只脚能走一走了，走得也不算快，方副将一直紧紧地盯着，却也没有催促推搡。
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洛云染对方副将点了下头。
方副将这才把人给放了，只不过那绳子还是捆着的。
开玩笑，这面前的可是洛姑娘，那是他们王爷心尖尖上的人！
这要在他面前出了点差错，他拿什么去跟王爷交代？
“张公子，”洛云染率先开口，踩平了脚下的野草，就随意一坐，同时也朝对面的张家航伸手邀请他坐，“不好意思把你单独叫出来，不过我想我们接下来的对话还是不要太多人知道的好。”
她没有直接在大树底下问，一是因为那边的难民实在太不可控，万一对张家航做出什么伤害的举动，恐怕来不及阻止。
二，就是因为，那里人多眼杂，而他们接下来要谈的，应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机密。
张家航看了眼已经坐在草地上的洛云染，撇了撇嘴，却也跟着她盘腿坐下了，“你真的治好了那孩子？”
洛云染轻笑一声，摊开双手，“骗你有什么意思？你看我人也在这里，如果没有找到治疗瘟疫的办法，你觉得我会像现在这么有恃无恐吗？”
她真的从容得不像话，明明身处最危险的瘟疫病人包围中，他们这些人，不管是难民还是官兵，都可能成为“保全大局”的牺牲品。
但这女子的表现，连许多士兵都赶不上。
按理说，这些士兵都是从西北来的，都上过战场，怎么也应该比一个弱女子要勇敢无畏得多。
正想着，一阵头晕突然袭上脑袋，张家航险些栽过去，赶忙迅速稳住身形，开口，“我有条件。”
不出意料。
洛云染颔首，“你说。”
那阵眩晕最强烈的一阵过去了，肚子又不灼热疼痛起来，张家航用力按住腹部，神色如常，“实话跟你说，我们这些人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当死士，是因为我们都有亲人被人拿捏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