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恨阿妧和她姐姐阿萝都得皇帝的喜欢,因此才在后头传这些坏事儿。
“她怎么这么不老实。”皇帝就皱了皱眉。
他曾经很喜欢赵美人的骄纵任性,可是如今却多了几分厌烦。
“还不是父皇给宠的!之前不是也在宫里嫌弃李嫔娘娘么?”见六皇子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正垂头给阿妧擦嘴,七公主愣了一下儿,总觉得哪儿哪儿都有些不对,且见阿妧仿佛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六皇子。
七公主是个不擅长思考的姑娘,抓了抓头就不再想这里头的问题,只看着皇帝冷哼道,“她还嘲笑我母妃!父皇,这东西叫什么来着?就叫搅屎棍!仗着自己生得好,搅和得宫里就没有消停过。且……生得好算什么?这世间生得好心灵美的姑娘多了去了!父皇你把她废了,等这回选秀,儿臣给你挑更水灵儿的!”
皇帝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愈发彪悍要给皇帝挑女人的闺女。
“你,你!”
“还当自己是前朝公主呢?我呸!在我的面前,她就是个假公主,就是个非插个孔雀毛儿装凤凰的麻雀!”
七公主最不高兴的就是赵贵妃姑侄在宫中摆什么南朝皇族的架子。
说起来,不过是亡国之后的阶下囚,皇帝看中她们,宠宠也就该知足了,还敢在宫中兴风作浪,不将满宫妃嫔放在眼里?
“赵美人知道阿妧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却敢对她出手。父皇,这不是在给娘娘脸色看么?娘娘宽容,一向不和她们计较,可是那都是父皇你的女人,父皇你不去约束她们么?!”
七公主如今不仅身手彪悍,脚踹妃嫔拳打皇帝的,嘴皮子也溜得很,见皇帝抽搐着嘴角看着自己,就不屑地说道,“父皇,女人是不能宠的!你看看,一宠就养大了她们的心。你多教训教训,天天骂两顿,她们保证比鹌鹑还老实。”
“你,你!”皇帝指着她就说不出话来了。
“说得好!”一只胖团子还在一旁给七公主摇旗呐喊,美得直翘尾巴。
她因被七公主的这番豪言给征服了,此刻都忘记六皇子竟然亲手给自己擦嘴了。
“别动。”胖团子嘴边还有一片湿润的痕迹,六皇子就来抓她的肩膀。
看了看六皇子手中干净的帕子,阿妧哪里是那么精致的人儿呢?只探出小舌头利落地在嘴边儿舔了一遍,见六皇子看着她安静地笑了,就傻笑了一声,扑到了七公主的背上去。
七公主也洋洋得意地看着被自己震惊了的皇帝,背着这分量不轻的胖团子嘻嘻哈哈地在地上转圈儿,一个背一个趴着,两个小丫头在午后的阳光之下笑得开心极了。皇帝本被七公主挤兑得晕头转向,可是看见眼前的一幕,不由怔忡了起来。
仿佛是亲近的两个姐妹一样儿,做姐姐的纵容妹妹的撒娇,做妹妹的无限依恋地趴在姐姐的背上闹成一团。
快乐的声音传进耳朵,皇帝不知怎么眼眶就湿润了起来。
许久,他叹了一口气。
“你吃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也不告诉朕?”他就对皇后愧疚地说道。
皇后的外甥女儿的流言在宫中横行,可是他竟然都不知道,皇后也从未对他说起过。
“陛下在前朝事忙,做什么还因这些小事叫陛下心里不舒坦?”皇后迎着皇帝莫名的目光柔声说道,“且赵美人是陛下心里喜欢的人,就算是冲着陛下,我也会容忍她。”
“她算什么朕心里的人。就算是朕心里的人,也不能越过你去。”皇帝就摇了摇头。
他顿了顿,就沉了脸对一旁束手而立的内监沉声说道,“前一次赵美人就犯了口舌,朕命贵妃赏了她嘴板子,她却依旧如故,可见这板子是轻了。既然如此,就说是朕说的,叫她今日就去御花园的盛华阁上头跪着去。叫两个人,赏她八十个嘴板子,叫宫里的嫔妃,有一个算一个,都过去看着!往后谁再在宫中传播阿妧的流言蜚语,或是言语里有不敬皇后的意思,就叫她们想想今日的赵美人!”
他话音一落,七公主和阿妧都停止了笑闹,回头看着皇帝。
“父皇?您真下得去这个手啊?”七公主就震惊地问道。
盛华阁乃是后宫之中一处格外显眼的地方,素日里人来人往,很华丽美观,高高的阁楼儿,若赵美人跪在上头,那只要在下头抬抬头,大家就都能看见。
都看着赵美人挨嘴板子?
若当真如此,皇帝是真的把赵美人的脸皮给撕下来踩在了脚底下了。
“不过是个美人儿。这不是你跟朕说的话么?”皇帝就哼了一声说道。
七公主继续震惊,
她就是随口说说来的。
“陛下,谢谢你为我做主。”胖团子扭着小身子从七公主的背上爬下来,感激地蹭到了皇帝的面前,抓住了他长长的衣摆感激得不得了。
皇帝心里本还有些舍不得,然而迎着阿妧那双感激的眼睛,他又觉得赵美人确实是做错了。片刻,他轻叹了一声,俯身将阿妧抱在自己的膝上坐好,看着这胖嘟嘟的小东西软乎乎地对自己笑了。
皇帝陛下才想也露出个笑容,却听见有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胖团子抖了抖小耳朵霍然从他的膝上滚了下去,看都不看就往门口扑腾。
“殿下来了!”她从皇帝的膝上滚下来,和六皇子擦肩而过,就滚到了皇后的宫门口。
果然,靖王高挑修长的身影就慢慢地显现出来,见阿妧呆头呆脑地扒着门看着自己,上前将这小团子给抱起来。
见阿妧抱住了靖王的脖子,六皇子就笑了笑,将帕子收回了袖子里。
“你怎么来了?”皇帝陛下惨遭抛弃,看靖王的目光就跟看个小三儿似的。
“我带阿妧回家。”
“要不吃了晚膳再走吧?”皇帝顿时就不舍了。
因阿妧到底不过是个臣女,因此入宫也不好总是很频繁,他当真是舍不得和阿妧这么分开。
“今天不行。江东来了信儿,她姐姐……”
皇帝的耳朵扑棱棱地就竖起来了。
“阿萝吧?”他急忙问道,“这才到了江东,是不是水土不服啊?要不朕再赏赐一些……”
“姑母带她们去打仗,大捷。她姐姐剿匪首功,论功行赏给了不少的好东西,就送回来给阿妧。”靖王一想到阿萝就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两下儿。
据说显荣长公主才将这些世族公子豪门贵女的带到江东,气儿都没缓过来就带着他们去剿匪。这舟车劳顿的大家腿都软了,只有阿萝精神抖擞,带着林家的兄妹就跟着长公主杀人放火金腰带的,还惊天一箭射死了匪首,乃是首功。
最叫靖王觉得阿萝有前途的是,这姑娘第一次见血,手不软,面色如常。
当然,人家姑娘背后该怎么吐怎么虚弱,那靖王就管不着了。
他只知道,只凭这一次,阿萝就能在显荣长公主麾下那些桀骜的部将之中站稳脚跟儿了。
“我姐姐受伤了么?”阿妧不在意阿萝有多少功勋,给自己挣回来多少赏赐,只担心阿萝的身子。
靖王就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
“没有。倒是差点儿挨了一刀,仿佛是叫你三哥给护住了。”靖王见胖团子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大眼睛湿润得不得了,目光就温和了许多,艰难地安慰道,“她的身手不错,日后会有好前程。你放心,待过两年,我就将她调回来和你团聚。”
见阿妧摇了摇小脑袋,他就俯身问道,“怎么了?”
“叫我姐姐自己决定。若她喜欢在外征战,那苍鹰的翅膀不应该被我的自私任性束缚。若我姐姐累了,想要回家来,到时候请殿下帮帮她。”
阿妧想到阿萝,心里总是会有很多的难过,见靖王点头应了,她不知怎么就觉得,仿佛在靖王的面前,她什么要求都能够被实现。此时她才顾得上别人,急忙问道,“那我三哥哥有事儿没有?”她心里很感激林唐竟然愿意去保护阿萝。
“那一刀砍他的身上了,不过不是要害,你不必担心。养养就好。”这军伍中的男人,谁不是伤痕满身?靖王自己的身上也都是各种的兵器的伤疤。
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见胖团子垂头,就温声说道,“你那个堂姐阿宁也很出色,虽然不及阿萝,可她和元秀是多年好友,心意相通,两人并肩而战,倒是也有些功勋。”
他顿了顿,见胖团子还是有气无力的没有精神气儿,就抬头对皇帝说道,“这一战是他们的首战,还有几家勋贵子弟各有功勋,十分难得。父皇,不如赏赐这些有功的子弟,也能振兴士气,令那些寸功未立者知耻后勇。”
“你说的不错。”皇帝急忙说道。
他顿了顿,又对靖王说道,“刀剑无眼的,多赏赐一些上好的伤药,不然她们这些小姑娘若伤在身上脸上的,多可惜啊。”
他眼巴巴地看着靖王。
靖王沉默地看着这昏君。
“儿臣知道。”反正皇帝自己开的口,那动用的是皇帝的库房,靖王自己不破费,完全不心疼。
见他应了,皇帝就傻笑起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真真儿没想到,阿萝打仗竟然还蛮有天赋的,这倒是像她的父亲。”
皇后就笑着听了。
“只是阿萝箭法竟然这样出众?我可是记得南阳侯什么都好,就是射箭,永远都射不中靶心。”她就笑着说道,“这倒是青出于蓝了。”
“你说的没错,阿萝竟然射箭也很出色。”皇帝果然感慨了起来,英武的大脸上完全是一副梦幻的表情,想必早就将赵美人儿给忘到天边儿去了。
靖王鄙夷地看了这好色的昏君一眼,不欲叫胖团子被污了眼睛,起身就抱着阿妧往宫外去,走到六皇子面前的时候,他就见六皇子抬头对阿妧微微一笑,那胖团子还探出一颗小脑袋来对七公主和六皇子都招了招手。
靖王脚下顿了顿,狭长的眼扫过六皇子的眼睛。
他觉得六皇子仿佛待阿妧多了几分温柔。
哼了一声,他懒得想太多,反正要撬自家团子这墙角儿的太多,六皇子还排不上号儿。
他一路抱着阿妧回了宁国公府,却见宁国公府中一派的喜气洋洋,显然是阿宁与阿萝的优秀令林家格外面上有光。此刻太夫人的上房里满登登地堆着许多的大箱子,一打开里头都是珍贵的古董字画儿金银珠宝各色的料子,还有成箱成箱的金子……
原谅匪祸们的审美,人家眼里最喜欢的就是金子了,长公主带着人抄了人家的家,自然金子最多,因此阿萝与阿宁送回来的自然也大多都是金子,还有各色的宝石。
“两位姑娘说了,这些是孝敬老太太还有长辈们的,剩下些她们就自己在南边儿买了良田,这两个南边儿的庄子,是给大姑娘二姑娘添妆用的。”
在南阳侯夫人复杂的目光里,一个护送这些东西回京的女兵就恭敬地说道。
“两位姑娘祝大姑娘二姑娘成亲之后百年好合。”
第129章
“既然是妹妹给的,你们就收着吧。”
许久,南阳侯夫人轻叹了一声。
这里头有阿萝对她的示好,她都知道。
如今阿萝这个从前不被人放在眼里的庶女,竟然这么快就展现出自己的峥嵘,来日的前程只怕不知会到哪里。就算如今女子为官已经少见,可阿萝只要跟着显荣长公主,就永远也不会有失势的那一天。
哪怕南阳侯夫人一向不亲近庶女,可是也要为阿姣和阿馨往后的日子考虑。这与阿萝交好百利无一害,阿姣和阿馨日后也会被另眼相看不是?因此,她此刻就在这女兵笑嘻嘻的目光里接受了阿萝给她的台阶儿。
“三妹妹和六妹妹在外拼命,我们安享尊荣也就罢了,做姐姐的怎么能要妹妹的东西?”阿馨倒是没有母亲那复杂的心思,只觉得自己做姐姐的很不像话,就有些不安地说道。
她虽然不知道阿萝和阿宁如今身处什么样的刀光剑影,可是一听说剿匪,那就绝对是血雨腥风。
妹妹们玩儿命打出的富贵,她们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只此一次。到底是庆你们要成亲的意思。”太夫人有些复杂地说道。
阿宁也就罢了,从小儿就得她的疼爱,如今孝顺她也并没有什么。
可是阿萝在南阳侯府当了这么多年的踏脚石,说句实在的,有这么一个出息的女孩子,林家实在算得上是白捡。
太夫人心里就觉得阿萝回报林家的比林家给予她的多得多,沉思了片刻,就对一旁带着几分关切低声询问阿萝阿宁在江东可好的宁国公夫人说道,“一会儿你去多收拾一些补品药材出来。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两件护身的软甲,给两个丫头带去。阿唐是男子汉,我是不担心的。只有这两个丫头……最要命的就是阿萝。这丫头一贯都喜欢搏命的,万万要护住她的安危。”
“母亲放心,我回头就叫人去找那两件软甲。”
宁国公夫人就又低声询问那女兵几个孩子在江东如何。
当听说林唐为了阿萝挨了一刀,宁国公夫人眼睛微微一缩,面上笑容不变,只压住了那女兵的话不叫南阳侯夫人听见。
何必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