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南大学南校区曾在全国十大最美大学占据前五,校门口先看到一道林荫路,两旁树木两三人环抱不住,因时间太早,岑景云先带两个小姑娘吃完早餐,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广场。
此时日头渐渐升起,阳光落在广场中间竖起的两校区社团友谊交流宣传板,一个马尾辫女孩在一边踱来踱去,不时掏出手机看时间。
岑景云似乎认识她,带着两人径直上前打招呼,“班长,早上好啊,你这打扮是要干什么呢?”
“还能干嘛?”班长叹了一声,“等人啊,我们社团有个外校姑娘,叫小吹的,死活联系不到,今天还有漫展比赛,要疯。”
她两个月前开始为这次漫展比赛做准备,因为只是大学的业余社团而不是专业cosplay社,社团成员除了核心的七个人,其他的位置基本上每隔不久就要换一次人,这次阵容好不容易固定下来训练了一周,原以为能这么安安静静地比完赛,没想到在漫展当口出问题,她都快气疯了。
“怎么?你们没有她手机号码?”
“有也没用,她关机啊,”班长皱紧眉头,马尾辫一甩一甩的,“本来说好早上十点半比完赛、下午四点去拍试妆照,现在八点了连个消息都没有,早知道就不招外校人了,这时候到哪找人去。”
试妆照?林声晚和姚甜甜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讶异,不抱希望地出声问,“你说的试妆照,是聊斋选角活动的试妆照吗?”
“对啊!”班长吃了一惊,“你们怎么知道的?”
昨天林声晚翻长发女孩贴吧记录的时候,对方所关注的“cosplay吧”等级最高,加上牡丹花妖葛巾正是今天拍试妆照,诸多巧合,她生出一个猜测——昨天退赛的长发姑娘,很可能就是班长要找的人,以她这种性格来看,不守承诺似乎也说得通。
班长看看林声晚,又看看岑景云,挤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来,“景云啊,这是你……”
“我表妹,”岑景云警惕了瞅了她一眼,“别想歪。”
“好,你妹妹借我半天呗,这大早上的,我真找不到人了,”她捧着脸讨好地笑道,“你不是击剑社社长吗?今天没空带你妹妹玩吧,下午击剑比赛前我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妹妹,怎么样?”她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好在有社员们的衣服和假发都保管在她这。
原来表哥是南校区击剑社社长,难怪他那么积极,在岑景云询问的目光和姚甜甜热切的眼神里,林声晚思忖了一会儿,点点头,“好啊,但是我想带上甜甜。”
“没问题!”
拉上两个妹子,班长朝岑景云挥了挥手,抬脚往广场后面的小楼走,“我们平时练习是在另一个地方,但是这里离地铁站比较近,加上下午还要帮你哥击剑社宣传,所以申请这间舞蹈室,马上就到了。”
这栋小楼台阶是石质的,看似有些年头,班长一边爬楼梯一边解释,cosplay社团参加比赛的舞台剧叫“迪士尼公主”,而他们需要一名长发公主。
“不必紧张,很简单的,”班长推开舞蹈室的门,交谈和音乐声顿时放大好几倍,她拍了拍手,叫停音乐,“小吹联系不上,我临时抓了个外援,她叫……对了,你取个cos化名吧,就是cn,coser name。coser们很少用真名。”
“早早,”林声晚大大方方地朝这些陌生人们一笑,“我完全是门外汉,为了这个比赛,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舞蹈室里,八|九个女孩和三四个男孩冲她一笑,她们除了惨白的粉底没有多修饰,班长说舞台上灯光和假发颜色太亮,粉底不打白一点会显得发黄发黑,至于其它眼妆唇妆,要去漫展会场化妆才不容易脱落,衣服也是到会场才换。
班长cn余梦,她先让大家从头到尾带着三块幕板排练一遍,coser们事先藏在幕板后,而后按顺序出来表演,长发公主只需要在第二幕坐在塑料和纸花做出来的高台上梳梳头,看着其他人在下面跳舞,然后舞停,一个装扮成男子的女孩绫子爬上高台,牵她下来,两人跳舞,摆造型,这是她最主要的戏份。
此外还有所有人一起在第二幕开始前的群舞,和最后一幕结束后的摆造型,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我们用的舞蹈很简单的,”余梦单独指导她道,“就是普通的交际舞,学不会也没关系,裙摆基本上能把你的脚遮住,到时候你就跟着绫子转圈圈。”
她教的舞蹈的确十分简单,林声晚把它当作武功步法来记,不到三分钟就记熟了,绫子也被叫过来磨合,眼看时间一点点溜到八点半,余梦按捺不住,集体叫停,分发参赛证,“带上你们的衣服鞋子道具头发,我们走。”
“早早,你等会儿到了漫展再练练,”大家兵荒马乱的时候,余梦递给林声晚参赛证的同时,还给她两个大袋子,分别装着衣服假发和裙撑鞋子,“我们得尽快过去,比赛时间十点半,还要化妆换衣服,快快快,走走走。”
姚甜甜兴奋地帮忙提一个袋子,一行人声势浩大地走向地铁站。正当她们买票刷卡进站时,余梦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哪位?”
“小吹?你不是不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漫展上的cosplay比赛一般以团队方式进行,形式大多采用舞台剧。
关于这个抓壮丁的情节,我记得当年是有发生过的,忘记哪位coser的访谈了,总之,那时候cosplay门槛低[现在也低],所以,嗯,就酱
※、摄影
听到余梦与电话那头交谈的声音,姚甜甜偷偷拽了拽林声晚的袖子,朝她挤眉弄眼,林声晚斜瞥了她一眼,微不可见地摇摇头,镇定自若地顺着人流走进站。
她可是余梦班上同学的妹妹,要是真被赶走,她回去跟哥哥说两句,余梦一个不通人情的帽子便能扣下来,所以林声晚根本不担心那位小吹姑娘会重返漫展。
“抱歉啊,”余梦提着袋子走上刚驶来的地铁,轻声细语地说,“我们找到人了,就不麻烦您特地赶来参赛,您这种人,我不敢用,也用不起。这事我会如实转告我的cos圈朋友们,前车之鉴嘛,就这样,再见。”她按掉电话,唇角一抬,撇出一丝一闪即逝的嘲笑。
一行人提着大包小包走下地铁,余梦轻车熟路地带他们从选手专用通道进场,尽管现在还未到九点,宽敞的会场已有不少人,租下展位的coser们还没换衣服,顶着张浓妆脸布置摊位,余梦瞟见甜甜好奇的视线,低声提醒道,“漫展摊位有很多盗版周边和同人,质量很差,你们买的时候注意一点,对了,组织方不提供午餐,”她略带歉意地说,“你们的午餐我包了,一会儿买吃的找我报销。”
“不用了,”两人摇摇头,“午餐值多少钱?再说我们也算来见识的,还没给你入门费呢。”一番推脱,两人硬是没要。
这是一个小型漫展,只有两间更衣室专供比赛社团,大家分做两批,一批看着东西,一批拿上衣服到更衣室排队换装,好在她们来的不是太迟,队伍不长,没一会儿就排到了。
林声晚进入隔间,从袋子里拿出长发公主的淡紫色裙子换上,内衬足有好几层,饶是会场有空调,穿上裙子也闷得她一身细汗——还好余梦说她昨天刚洗过,不然可就太脏了。
裙子长至拖地,林声晚不得不挽起裙角,拿好自己的衣服出去,社团成员们正占据会场一个角落,互相给对方化妆。余梦见她过来,朝她招了招手,“来,我先给你化。”
林声晚顺从地坐在塑料袋铺好的地板上,闭着眼睛任她在脸上动作,一边听她说,“舞台上的妆浓一点,眼线要画粗,戴假睫,你有没有卸妆水?没有的话我这有瓶小样,回去一定要卸,不能留着过夜,你底子好,千万别糟蹋了。”
她画好时已经九点二十,会场的人渐渐多起来,穿着奇装异服的coser们在展位间穿梭,时不时停下为游客或摄影师们摆pose,“头套和假发在袋子里,还有裙撑,你换上后就可以去漫展上逛逛,如果有人问你cos什么角色,记得是长发公主哟,去吧,十点回来,”余梦交代一句,又去给帮其他人的忙。
另一边看着行李的甜甜见到她瞪大眼睛,那表情活像唐僧遇到妖怪,战战兢兢地递给她一面小镜子,林声晚就着她的手照见自己惨白的脸和大大的眼睛,顿了一下,别开目光。
不过当她戴上长长的金色假发,系上圆圆鼓鼓的裙撑,连甜甜都不得不承认只有这样的浓妆才能撑得住金发和紫色蓬裙,雪白的肤色似乎和这身装束相得益彰,林声晚还在梳理金发,就有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扭捏地走过来,问她能不能拍张照片。
两人第一次遇见这样的请求,都有些懵。
“拍吧,”同社团的“白雪公主”见状解围道,她握着手上的道具红苹果,挽住林声晚随意地摆一个pose,将男生打发走后笑着说,“会有很多二次元爱好者询问coser能不能拍照甚至合照,你们都可以答应,但是注意合照要拒绝类似搂肩、摸腰的过分请求,如果对方问要不要返图,就让他去华南大学cos团贴吧,不要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他们。”
她传授几个用长发摆pose的小技巧,便让两人自己逛去了。
以林声晚的超高颜值,加上华丽丽的紫色大蓬裙和金光闪闪的长发,哪怕她顶着一脸大浓妆,在众多coser中依然如鹤立鸡群一般——或许这就是余梦找她替补的原因。总之,她甚至还没开始走几步,就收到两个带着专业摄影设备——大概叫单反?——男生的拍照请求,这两人还没拍完,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个,到后来,她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相机把自己围成个圈,至于甜甜,早已抛弃她投奔漫展摊位的怀抱了。
几个看似专业的摄影师似乎对她所处在的位置不太满意,征询地问她能不能转到一个灯光更好的地方,林声晚忙不迭点点头,她站着固定拍了至少五分钟,期间虽然换了好几个pose,可还是一直定着还是挺累,走动几步也能活动活动筋骨。
接下来的场面林声晚简直不想回忆,一批人拍完离开,又一批人补充进来,几乎没有喘口气的机会。直到社团的其他公主们发现她的窘状过来合拍解围,她才趁大家拍其他人的时候偷偷溜进更衣室,坐在地上喘了口气。
“哎呀,刚才那个长发公主不见了!”围观群众见人走了,拍完其他公主后逐渐散去,此时已近十点,迪士尼公主们集合排队准备比赛,她们排队的区域与漫展的其它区域隔离开,不过还是有摄影师用长焦镜头时不时拍一张。
不到十点半,舞台上的主持人们宣布下一位参赛者是华南大学星星cosplay社团带来的“迪士尼公主”,接着舞台灯光一黑,社员们躲在幕板后面上台,观众只听得到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当灯光亮起,背景音乐随之而来,参加漫展的游客们、摄影师甚至其它社团的coser们,都不约而同地投去惊艳的目光。
无他,服装实在太还原太漂亮了。
cosplay无疑是件烧钱的爱好,星星社团成员们皆依照原型在布料市场找相应颜色质地的布料,交给裁缝做出初版衣裙,再自己动手往上添加饰品和布料,使衣裙更符合原型,连假发都是专门订做,这样用心做出来的cosplay服才能最大程度还原漫画或动漫。比起其它日版中版的服装,拥有大蓬裙的英美式衣裙简直不像来cos的,换个浅些的颜色甚至直接可以充当电视剧或电影戏服。
第一幕睡美人被王子吻醒,灰姑娘得到教母帮助焕然一新,此时躲在幕板后的白雪公主拉了拉林声晚的袖子,高昂的音乐响起,衣着华丽的公主们纷纷从幕板后鱼贯而出,充当这场宴会的群众演员,灯光追随着灰姑娘,但台下观众的视线,却追随着另一个人。
“她应该是我参展以来见过的最还原最好看的coser了,”被这一场盛宴吸引得目不暇接,陶浅连连按动单反,心中一个主意慢慢升起。
“不知道她缺不缺摄影师。”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发到另一篇去……还好检查了一遍
※、不祥
“摄影师?”表演完后在更衣室换装的林声晚扭头问,“谁啊?”
“一个叫陶浅的,”余梦收拾着地上的化妆品,“我不认识,不过她给我看几张照片,光影、构图都挺专业,就算你之后不混cos,也可以和她交流交流,cos圈拍得好的摄影师——而且还是女的——挺少。”
陶浅的确是个圈里难得的女摄影师,她递上联系方式,说自己是某个工作室的,交谈几句便离开了,剩下林声晚一边卸妆一边思考她所说的话。
其他人还要在会场里等待其他参赛者表演完毕后主办方宣布名次,林声晚拾掇好自己,归还长发公主的衣物,叫上玩得乐不思蜀的姚甜甜准备离开,余梦说好送她回去——反正两站地铁,不远。三人便一边等地铁,一边聊天。
说是聊天,其实只有姚甜甜在说漫展上签售的知名coser,林声晚时不时附和几句,余梦则不停地按着自己的手机,半晌,地铁还没来,她抬头蓦地插|进两人的对话里,“早早,你红了。”
红了?
“不过也是,cos圈本来就是个小圈子,”她喃喃自语几句,递手机给林声晚,“你看看,漫展还没结束就已经有人返图了。”
此次漫展在羊城每年开展一次,算得上是本地知名的漫展,所以当本地cos社团们注意到返图大多夹着长发公主时,林声晚便已悄然走红,尽管影响力局限在羊城圈子里,但cos圈那么小,等晚上大半游客们返图,迟早能扩展到其它地区。
“如果你对cos这行有兴趣的话,”等来地铁,余梦抬脚上车,语气复杂,“我会建议你趁大家还没淡下来的时候尽快发作品,巩固自己的人气。毕竟你长得那么好看,现在出道还不晚。”
“我会考虑的,”林声晚微微一笑。
余梦送两人回到华南大学,如她所说的那样亲手交还给岑景云,姚甜甜目送她离开,不禁问道,“晚晚,你要当coser吗?”
“或许吧,”林声晚耸了耸肩,模棱两可地说。
“别啊,”姚甜甜蹙起弯弯的细眉,“coser和演员性质类似,但演员是coser的升级版,一向只有coser们削尖脑袋挤进娱乐圈,没有演员回去当coser的。”
话是这么说,但林声晚没有忘记,她还不是一个演员,在事情没定下来之前,她从不盲目乐观,与其望着锅里的,不如先拿好碗里的。
漫展午饭不好吃,两人借用岑景云的饭卡去食堂吃过下午茶,拿到他给的友谊交流赛的票,入场就座,此时正值炎炎夏日,林声晚上午疲累,现在有些发困,不知不觉躺在座椅里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姚甜甜把她推醒,“晚晚,你哥上场了!”
林声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她们坐在第二排,不知不觉周围都坐满了人,台上两个戴着头盔的人互相致礼,她戳了戳姚甜甜,“谁是我表哥来着?”
“蓝色头盔的,”姚甜甜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开始的比赛,头也不转地回答。
林声晚看了一会儿,大概明白规则是剑尖击中对方躯干得分,她在台下运足目力,几乎将台上两人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一攻一防间,她代入到自己的视角,想出破解招数,两相对应,受益匪浅。
比赛结束已近六点,三人在餐厅吃过晚餐,姚甜甜和林声晚便说要回,临行前林声晚开玩笑似的说,“表哥,你的剑有没有多余的借我玩几天?”
岑景云曲起手指凿她一个暴栗,“玩什么,武器是拿来玩的吗?”
林声晚一看有戏,拉着他的袖子不放,岑景云捱不过她,“好吧好吧,我还有把佩剑,但是你得小心点,看看就好,千万别上手,等你回家还给我,不要弄坏了。”
没想到他那么好说话,林声晚又惊又喜地应了是,等他回宿舍背一个剑包过来,“要是地铁工作人员问你里面是什么,就说比赛用品。”
林声晚连连点头,一边的姚甜甜看了只恨自己没有个哥哥。
两人回到酒店已经晚上八点,天色完全暗下来了,酒店离地铁口不远,刚出地铁,便见一群人围成一圈不知在干什么,两人对视一眼,仗着体型小钻进人群里。
只见人群中间的垃圾桶边上,就着高楼灯光,一只手臂静静地躺在地上,塑料袋若隐若现地包裹着,切口处还滲着血。
姚甜甜猛抽一口气,连连后退,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叫警察了没有?”
“打110了。”
“丧尽天良啊这是。”
“大家晚上小心点。”
“细路咪往前挤,唔得睇。”
林声晚别过眼睛,听到大家伙的议论声,总觉方才的情形不对,她再次定睛看过去,为了看清细节,她甚至打开了手机的闪光灯充当手电筒。
不对,这不是一个人的手。
她眼尖地看清一只手指的红色甲油。
至少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