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救人的士兵军官想不到那些,然而围观群众却发现了个中诡异,不知是谁尖叫了声鬼啊,人群瞬间就骚动推搡起来。为了避免发生踩踏事件,那些没有参与救人的士兵忙自觉维护起秩序来,然而人们在极端恐慌的情绪驱使下,压根儿是没有理智可言的,饶是士兵不惜亮出刀剑长枪示警,失控的人群还是没有冷静下来,惊惶奔逃中,不时发生踩踏事件。
正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的奔跑声,不过眨眼,又一对禁卫军就奔腾过来,迅速散开,协助御林军众士兵,将事态控制下来,人群很快被疏散,所幸受伤有,但没有酿成无辜死亡。
而跟随禁卫军来的,还有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任长福。
“传皇上口谕!玉宁公主妄听妖道怂恿,装神弄鬼,祸害忠良,即日起,将玉宁公主和妖道拿下,押送大理寺,容后处置,带走!”
随着任长福话音落下,原本缠死的鞭子这才被众人拽松开来。
窒息加外伤,玉宁公主早就严重缺氧呈现半昏迷状态,鞭子松开的瞬间,她就身子软倒在了禁卫军统领怀里。
虽然皇上口谕是押送大理寺,但碍于公主身份,禁卫军统领可没敢动粗,见人晕倒,忙招手叫来两名随侍宫女,搀架着带走了。
任长福也走到季然面前,弯腰把人给搀扶了起来,“季大人,你还好吧,可要叫太医给您看看?”
季然没有回应任长福,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陆臻,看着他铁青的面色,透明如薄光残影的身体,脸上触目惊心的血泪,季然嘴唇颤抖,只觉一颗心都揪紧,他没看到陆臻是怎么出现的,但直觉他之前应该是经历过什么,而且,肯定跟道人腰间的古怪铃铛有关。
“季大人?季大人?”
任长福连喊数声仍没等到回应,再看季然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嘴唇颤栗,便以为对方是受伤狠了说不出话来,立即招呼两太监,就准备把人送去太医院。
季然被架着转身,这才回过神来,忙阻止道,“任公公,我家马车就在那边,麻烦你们扶我过去就好,我只是右臂脱臼严重些,回去让大夫医治一下即可,不必劳烦太医。”
只是胳膊脱臼,季然原本没那么虚弱的,主要是之前咬道士耳朵被踹了一脚,那一脚好死不死,被踹在了脆弱的命根上,痛得他简直要老命,这会儿夹腿挪动还疼得抽抽。
季然这么说,任长福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坚持,应了声是,便让人将季然朝那俩停放的马车送了过去。
车夫之前一直坐在车辕上远远的看热闹,这会儿见人被搀扶过来,才忙跳下地跑过去接手搀扶,跟两名太监一起帮衬着把季然给送进了马车。这倒不能怪车夫冷眼旁观,他只是车行的车夫伙计,跟季然没有直接的主仆关系,自然不需要中心为主,再说就之前那样的局面,就算他过去也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因此添乱,至于看热闹的心思,不过人之常情。
季然被扶上马车后,任长福就带着人走了,他捂着心口咳了两声,转头就看到陆臻如虚影的身体坐在自己身侧。季然下意识的朝他脸伸出手去,却没有实质,而是从他脑袋透穿过去。这是影子,让季然触摸不到的影子。
“臻哥?”季然很轻的喊了声,生怕吐气重了再把人给吹跑。
“嗯。”陆臻伸手摸季然脱臼的胳膊,又摸他脖子上鞭伤,他摸得那么小心翼翼,但其实却并没有真的触碰到季然。
季然看着他,忽然心里咯噔一跳,“你刚才,是自己松手的吗?”
“不是。”陆臻提及这事眸色幽深阴鸷,脸上血泪止都止不住,“我前几天本来是在衙门外等你的,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中了招,回过神来,就已经被困在铃铛里了,铃铛有经文封印,我废了很大力气才出来,可是也因此元气大伤,若非如此,今天就算皇上亲临,我亦要玉宁的命。”
果然如此。
季然叹了口气,现在也不是纠结陆臻中招细节的时候,他想了想问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嗯,需要,那啥?”
季然还记得上一次陆臻被伤到的时候,就是逮着他干了个昏天暗地,虽然当时那感觉死去活来,但这会儿想起来,却不免脸红心跳。他这都准备催促车夫快点驱车回家了,然而陆臻的回应却出乎意料。
“你那里受伤了。”陆臻手虚落在季然腿间,并没有没有触感,季然却条件反射的绷紧了腰杆儿和大腿,“回去让大夫给看看,别真落下病根儿才好。”
“可是你现在这样……”
“我对软脚虾没兴趣。”陆臻笑了笑,安慰道,“我就是伤了元气,只是不能幻化出实体,暂时还不会魂飞魄散,放心吧。”
听他这么一说,季然这才陆臻这次伤的比百期那次严重,上次虚是虚,好歹能摸到,这次直接和空气没两样了,这样的话,他俩能那啥那啥吗?如果不能,那陆臻要怎么恢复?而且,那次他明明就跟一头发情期失控的野兽似的,这次怎么这么淡定了?
“之前是我修为太浅,心性不够,才会失控误伤于你,而我现在这样你也看到了,就算我疯狂的想要立刻与你合二为一,也是有心无力,与其焦躁乱智,不如压抑克制,倒是一次难得磨炼心智的机会。”陆臻看出他所想,解释道。
季然:“……”这么说,这心性也没比那时好多少,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才找补的美其名曰磨炼心性?
陆臻虚覆在他腿间的手象征性的抓握了下,“不过别担心,只要你这里不坏,每泄一次元阳,就能帮我一点,只要不再节外生枝,最多几次就能恢复。”
季然:“……”
所以,这是让他兄弟好了自撸?
自撸虽然难为情了点,不过为了给陆臻疗伤,也只能认了。
被道人踹那一脚,季然滚开及时,所以并不是被踹的特别实在,不然就当时那力道,估计当场就得断根碎蛋。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受到重创的本能性疼痛而已,应该不至于伤至根本,回家请来大夫,脱了裤子一看,果然只是破了皮,有点红肿,看着跟红萝卜根儿似的。
没伤到根本皆大欢喜,可最让季然接受不能的,还是‘红萝卜’被绷带缠裹成粗壮的一根木乃伊,那造型,简直不忍直视。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就路上回来这点功夫,陆臻原本就透明的身体愈加稀薄了几分。这样快速的变化,看的季然心焦不已,可他现在被缠成这样,就是想自撸都有心无力。
第88章 天子无赖
“我说,你这真的不会被化掉吗?”季然盯着陆臻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这一眨巴眼的功夫人就彻底化作光离子消散了,“你这魂体还在淡啊,我这都看不清你的脸了。”
可不是,感觉前一刻还能看到脸色的血泪痕迹,这会儿脸就糊的啥都看不见了,也就身子还能看出衣服的颜色和轮廓,可也模糊的开始发毛边。
“照你这个淡化速度,说不定等不到我撸啊撸,你自个儿就没了。”季然因为受伤部位特殊,包扎后就只能双腿大开的靠坐床头,他也没盖上衣摆遮丑,就盯着那一根独树一帜的‘木乃伊’兄弟发愁,“哎,这破皮怎么也要两三天才能结痂吧,结痂后小心点应该不影响,可是你这等不起啊,这可咋办呢?臻哥,你别闷着,倒是说句话啊,搞得我跟皇帝不急太监急似的。”
“别担心。”陆臻不止人看着淡成了烟雾,连声音都缥缈了几分。
“我这能不担心吗?再不想办法你就没了!”季然急得大吼,“你敢消失试试,你特么马上消失,小爷我就立马改……不对,小爷我立马娶妻纳妾,小爷我左拥右抱你信不信!卧槽,那个狗屁破铃铛到底是个什么奇葩玩意儿,怎么就这么厉害?!妈的,那牛鼻子道士肯定知道咱们那啥,所以才故意踹老子命根儿的,这心肠歹毒的混蛋玩意儿,最好别落我手里,否则小爷定要在他那根东西上刻乌龟!我……”
季然越骂越激动,越说越离谱,陆臻忙咳两声打断他,“好了好了,我真没事,我要护住魂魄,就必须将状态降到最低,这样灵力耗损就会少点,挺个三五日不会有问题,不过回头报复可以,但给人命根儿刻乌龟就别想了,你这手要真碰了,我想我会忍不住让他变太监,再说那一根干瘪老黄瓜也不够恶心的,还不如直接一刀砍了来的干净。”
季然:“……”
还能撂狠话,看来是真不用自己操心了。
“你,真能撑得住?”即便如此,季然还是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声。
“嗯。”陆臻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季然就稍微放心了。可这心是放下了,却不代表他能消气,一想到那玉宁公主几次三番不要脸不要皮的跋扈作为,季然就恨不得把那女人给灭了,同时也因为那是皇帝的妹子,难免就开始迁怒,连带着对皇帝都各种不满了。
这一不满,他就没心情为这狗屁皇帝卖命了。
左想右想,都压不住想要辞官的念头。因为这狗屁仕农大夫干着实在是太没意思了,这会儿自己还有用于大南朝呢皇帝妹子就肆无忌惮的作妖,这要是没利用价值了,那还不得兄妹一起卸磨杀驴啊?
与其等到那时候悲惨收场,还不如现在就辞官开溜,实在不行,找个地方隐居一样可以过好日子。
然而,不等他把这想法付诸行动,皇帝就上门了。
一听皇帝上门,季然二话不说躺平装死,“就说我重伤昏迷,没法接驾。”
“呃……”老刘面色一僵,为难道,“大人,这样不好吧?”
陆臻也在一边道,“是不好,天子威仪,怎容臣民冒犯。”
“可我……”季然想想也对,但再看自己这造型,实在是丢不起那人,“可我这样也没脸接驾啊。”想了想,季然还是道,“那我还是得装虚弱点,这样他进来,我就顶多下床给跪跪,至少不用学螃蟹横着走。”
老刘下意识的看向季然下三路,抬手抹了把汗,深觉这也是无可奈何,便哈了哈腰,出去了。
老刘前脚出去,季然就立马拉来被面盖腰上,眼皮耷拉转瞬化身奄奄一息病娇男。
陆臻在一旁看的忍俊不禁,“浮夸了。”
“那我应该怎么样?”季然想了想又坐起来,垂着脑袋倚靠床头,有气无力的耷拉着眼皮,“这样呢?”
“咳咳。”陆臻干咳两声,“其实,真不用这样。”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敲响了,没给季然继续摆造型的时间,房门便吱嘎推了开来,打先跨进门来的,便是一身明黄龙袍常服的皇帝,身后跟着任长福,而老刘则弓腰站在了门外。
时间紧促,季然没能事先摆好造型,只能即兴演绎。
“皇上……”季然作势就要掀被下床,“微臣……”
果然……
皇帝及时出手阻止了他,“季爱卿身体抱恙行动不便,行礼就免了吧。”
“谢皇上。”季然心里暗喜,面上却黯然又恭敬,“皇上,今日铜雀台一事,臣这心里苦啊!当初与陆将军这桩冥婚,乃是皇上御赐,我男儿之身却下嫁亡灵,本已是……可眼下玉宁公主却几次三番……臣这处境,情何以堪啊?”
季然这话半真半假,但心底气愤却是真的。皇帝特地过来,肯定不是体恤臣子那么简单,想必是为了玉宁公主来的,毕竟妹子再不像话那也是亲妹子,岂能真大义灭亲把妹子给办了,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说给人听的。
“这……”皇帝还的确是给玉宁要人情来的,季然这么一说,他还真就有点开不了口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玉宁这次的确是过火了,季爱卿放心,朕绝不会包庇姑息,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事正一定给季爱卿一个交代,玉宁性子顽劣,也是该找个好婆家好好管束了,朕已经给物色了门亲事,择日便让他们完婚,还季爱卿一个清净,至于那妖道,爱卿也放心,朕已经下令斩首示众,看以后谁还敢妖言惑众。”
这……就是把责任全推牛鼻子道士身上了,而罪魁祸首,反而屁事没有。嫁人又怎么了,那是公主,只要她想,一样可以作天作地没人管得着,真要论身份公婆还得给公主儿媳下跪呢,又岂能指望一个婆家管束?
“皇上说的是,臣的确喜欢清静,不适应这京城是非喧嚣,这京官儿,看来并非谁都能做的,半路出家又岂能与人寒窗苦读的莘莘学子比。”季然低眉顺眼,嘴角勾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爱卿这话言重了……”
“皇上。”季然打断皇帝,抬眼直视其眼眸,神色坚定,“季然不是做官的料,有负皇上厚望,请皇上恕罪。”
皇帝听出弦外之音,眉头微蹙,“那依季爱卿之意?”
“这仕农大夫一职,臣受之有愧,唯有辞官谢罪。”季然如是道。
皇帝脸色刷的就沉了下来,“季然,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敢辞官威胁朕,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息怒!”季然这次翻身下床皇帝没有阻止,还退后一步让出了地方,他便只能硬着头皮,忍着疼痛跪着了,“臣不敢威胁皇上,只是……”
“你当然敢!”皇帝面色肃沉,“因为你不满朕对玉宁的处置!”
嫁人算个屁的处置!
季然眼神嘲讽,只是低着头没人能看到他的情绪。
皇帝叹了口气,随即就又缓下语气,“季然,玉宁她这次是过分了,可关也关了,罚也罚了,她手上兵权朕也强制给收了,不顾她反对坚持给她指婚,你还想怎么样?难道真要看朕处死她你才甘心?”
季然沉默着没做声。
皇帝道,“季然,玉宁罪不至死,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吧?”季然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得饶人处且饶人,玉宁公主怎么才肯放过我放过陆臻?我刚立志要为皇上为南朝鞠躬尽瘁,转头就受如此奇耻大辱,我难道还应该谢主隆恩?”
“季然!”皇帝这下是真动怒了,“你要免死金牌朕就给你,你还想怎么样?是不是要再给你一把尚方宝剑,下次玉宁再惹你,方便你给一剑刺了啊?!”
“呵,下次?”季然也不跪了,艰难的扶着床沿站起身来,“看,皇上您自己都无法保证这一次的惩罚就能彻底杜绝同样的事情再发生,既然如此,你们凭什么要我季然卖命?是皇家是整个大南朝子民的主子,是天,可皇上不要忘了,没有的子民,哪来的天下,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之理!”
“你,你……”皇上气得手都哆嗦了,“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若是换了别人,朕早就赐死他了,你真以为,持才傲物,便可藐视皇威吗?!”
“只是会种几亩地,哪儿来的才?”季然道,“若皇上是想要传扬大棚种植,臣愿意将种植之法拟定成册,再行辞官回乡。”
不得不说,季然这话的确是说进皇帝心坎儿了,不过比起蔬菜大棚,他更看中的,是季然这个人,毕竟,农业的繁荣,可不止是菜这么单一简单,但有一点他也不得不承认,玉宁公主的确是个烦人头疼的存在,本来这次是打算好好关一阵儿给点教训的,偏偏太后那边不依不挠,他一个皇帝夹在中间,可真是……
皇上心中纠结无人能治,良久缓下脾气,却是蛮横的扔下一句,“辞官之事不用想了,朕不准!”顿了顿又道,“至于玉宁,你要实在……朕即日册封云昭世子为异性王,赐封地涪陵,涪陵距京千里,这样就算玉宁还不死心,也有心没那个条件。”
季然本来听皇帝叫嚣着不准辞官还腹诽对方无赖呢,结果再听后面这番决定却是一惊,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忘了反应。
为了个臣子,居然将公主给发配,这……
他季然真有这么炙手可热么?
皇上却没有再继续说,瞥了眼季然下三路,眸色一闪,转头吩咐任长福,“回头你叫上孙太医来给季大人看看,那地方脆弱,切莫留下病根儿才好。”
“是。”任长福躬身应下。
没等人反应,皇帝已经大步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