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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岭晖看出宋槐对他的不喜,也没有坚持什么。他今天过来不光是要问昨天晚上的行动,还是要求证一件事。
  你们真的拿宋嫣当做诱饵了吗?
  是又如何?不知道为什么,宋槐突然脸色大变,他的胸膛不断起伏着,像是有些喘不过来气。
  屠杀血族尚且可以理解,可宋嫣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就算他这一生都没办法觉醒猎人天赋,也不至于如此!
  邵岭晖扬声,哪怕他其实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荒唐的事情,也仍旧觉得宋槐已经走火入魔,无药可医了。
  宋槐这派中,几乎大半人的父辈都是在那场战斗中牺牲的。宋嫣的父母导致了失误,但他们已经死了,于是罪责就被延伸到了一直是个废物的宋嫣身上。
  他的存在就是罪孽,被当成诱饵,与其说是让他发挥人生中唯一的价值,不如说是用这样的方式来代替父母偿还罪责。
  可是当年那场战斗就算没有失误,也是注定要失败的。再加上邵岭晖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猜测,他根本就不认为像宋嫣父母那样严谨的人会在战斗时发生失误,从而连累跟随他们的人。
  他应该为自己做出的贡献感到荣耀。
  宋槐态度强硬,他到底比邵岭晖的实力更高一点,威势之下,很快就将人赶走了。不过转身回去的时候,那股腥意再也压制不住。
  老者捂嘴咳嗽了几声,表情异常痛苦。须臾之间,那布满黑斑的手缝当中就溢出了血渍,污血里面还伴随着一些肉块。
  他就要死了,最多不超过三个月。
  怎么样啊首领,宋嫣是不是已经死了?
  等到外面的吉秋一看到邵岭晖出来,立刻就蹿了过去。
  他是理智派这边的人,倒不是说跟宋嫣的关系如何好,就是一大清早听到这样的消息有些难以置信。
  年轻人,难免好奇心重。
  不知道。
  邵岭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颓然,如今看来,猎人内部的整顿是势在必行的了。一旦开了宋嫣这个口子,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更多这种情况出现。
  唉,说起来他也蛮可怜的。吉秋手里掐着一根随意在路边拽过来的青草,说话的时候揉巴了两下。
  虽然他没办法对那些失去亲人的人感同身受,但就算是想要报复,也不至于把人送给血族吸食。
  吉秋见首领一直没有说话,渐渐的也就没再发出什么声音。
  宋嫣睡到了黄昏时分,醒过来的时候精神看着有些萎靡,他也没有去找邬席,开口便是一句饿了。
  转化期内都是比较凶险的,男人一直没有离开过对方。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就走了过来。
  等喂完血后,邬席替他擦了擦脸。
  这些衣服都是你的。艾一办事很利索,下午刚到,他就带着众多衣物过来了。除了一开始说的裙装,还有配套的鞋子跟首饰。
  不过由于邬席吩咐的时候没有说清楚宋嫣的性别,加上宋嫣那副雌雄莫辨的长相跟及腰长发,让艾一一直以为他是位女性。
  因此送过来的衣物里面不仅有裙装,还有一些贴身用品。
  邬席见到后皱了皱眉,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艾一当时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等听到那句他是男性后才知道哪里办错了事。只是送来的衣物依旧被接了过去,至于那些贴身衣服究竟是怎么处理的,艾一并不知道。
  他在心里暗自记下了这点,以防今后再犯这样的错误,等将邬席要饮用的血浆换上新鲜的后,艾一就离开了。
  过程中连宋嫣的样子都不敢多看。
  我要穿这件。
  宋嫣重新恢复了精神,语气听着十分快乐。他的目光在几套同等华丽的衣服上掠过,最后选了一件跟昨天的衣服差不多的款式。
  邬席伸手拿过那套衣服,动作娴熟地给宋嫣换上了。而被对方穿过的衣服带着点余温,解开后就落在了一旁的椅背上。
  那是他的衣服。
  男人又定睛看了一眼宋嫣,随后拿过梳子来给他梳头。
  这些都是长亲必须为晚辈做的事情,在人类清醒的时候,他们要经常鼓励对方,包括但并不限于为他梳理头发,修剪指甲等。
  他们才认识不到一天时间,彼此很快就在这种亲密而疏离的关系中找到了立足点。尤其是宋嫣。
  他坐在那里像是洋娃娃一样,没有任何抗拒。不过在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后,又突然开口。
  我喜欢蝴蝶。所以衣服上要有蝴蝶。
  不仅如此,他还如数家珍般把自己的爱好都说了一遍。
  讲到最后有些口渴,在邬席梳好头发后抬头望着对方:喝水。
  他的长发被男人挽了一个很好看的发髻,跟身上穿的那套衣服非常搭。宋嫣天生就好像应该是要用华丽装饰,这些过分夸张的打扮不仅没有压下他原本的样子,两厢衬托之间,反而还更显美艳。
  亲王将倒了水的杯子端过来,在感知到宋嫣内心的想法后亲自喂给了他。
  被艾一送过来的不仅有衣服,还有一张布置得格外舒适的床。床被安置在了另一间房里,连带着卧室也都被重新打扫归置了一番。
  窗台上摆放了一个透明的玻璃花瓶,瓶内插着三五枝开放的蔷薇花。
  这些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吗?宋嫣下了沙发,裙摆在走动间扬起好看的弧度,他看上去要比刚才更高兴了。
  哪怕邬席并没有回答任何话。
  或许是由于亲王的精心照料,宋嫣很快就有了往第三阶段转变的迹象。也因此,他的胃部更加难受,整日处于灼热之下,令他丧失一切食欲。
  然而与之相反的是,他的表现却越来越温柔。只有系统看着对方的状态莫名害怕。
  宿主,我们还要完成任务的,你冷静一下。
  宋嫣听到系统话的时候手里正拿着一枝刚刚折下的花,他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微微一笑:我很冷静,不用紧张。
  跟系统说完话,他便微微仰头,看向了邬席。
  他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睡觉当中度过的,说起来,从被带到这里以后,他的表现都太过安静了一点。
  宋嫣的眉眼又被那种炜丽的温柔覆盖,他扬唇:父亲,我现在很难受。
  第8章 血族(8)
  种族转换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类被初拥过后直到真正转化为血族之前,都要不可避免的感受着各种各样的痛苦。
  邬席深知这一点,因此他从来没有安抚过宋嫣什么。血族都是冷血的,亲王也从不知道何谓温情,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宋嫣所必须经受的。
  但现在对方靠在窗边,略微仰头,将所有的脆弱之态暴露在他面前。他有一半的身影处于夕照之下,光晕将他的脸部轮廓勾勒得分外美丽。
  像蝴蝶一样。
  宋嫣在以这样的姿态跟他说,父亲,我现在很难受。
  邬席的眼瞳一时间完全只剩下了面前的人,室内沉静半晌,他放下了手里原本拿着的东西,迈步向宋嫣走过来,而后摸了摸对方的头。
  等你转化好了,我便带你回王宫。
  仍旧不是什么实质性的抚慰。
  宋嫣手中拿着的那朵蔷薇花茎处有了一道折痕,盛开的鲜花垂着头,忽而失去了生气。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意,温柔的,跟晕染开的云霞一般。
  王宫里也会有我的房间吗?
  蔷薇被随手掷在了窗台上,残阳照耀着,跟花瓶内插放着的其它鲜花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
  每一位亲王都拥有自己的王宫,血族目前一共有十位亲王。在这十位当中,只有赫古德亲王是最正宗的那一支,享受的权力也是最大的。
  其余九位亲王以及下面的血族每年都会赶到王宫,将准备好的进献送过来,以示尊敬。
  宋嫣这几天问邬席要了很多书,对血族的事情也大致了解了一些。
  当然。邬席已经收回了手,你是我的后裔。
  是被他初拥过,并且已经得到他的承认的后裔。也是以后在王宫里面,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位主人。
  血族内新创造的后裔最终都要被引介给亲王,亲王对他们有绝对的处置权。他可以承认其资格、纳为己出、将其放逐,甚至杀掉。1虽然宋嫣还没有彻底转化成血族,但邬席已经认可了对方。
  宋嫣眯了眯眼睛,像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般。他站了起来,裙摆微微晃动,上面绣着的蝴蝶也随之变幻,似乎要一同飞起来。
  他并不知道邬席是不是只有他一个后裔,系统也没有给出这方面的信息。宋嫣不在意这些,也没有想过要问对方。
  胃里的灼烧之感还在继续,宋嫣踩着做工精致的皮鞋,目光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有些可惜这里没有任何银制品。不然的话,他就可以让这位名义上的父亲恼怒一下了。
  不过要惹恼一位专/制独断的血族,并不只有这一个方法,不是吗。
  我要去外面看看。宋嫣裙摆轻旋,语气稀松。
  庄园非常大,宋嫣也并不会整日都待在屋子里。每天睡醒以后,他偶尔还会到外面散散步。
  邬席知道他的习惯,没有阻止他的行动。
  然而今天要跟以往都不同,到了该进食的时间,宋嫣还是没有回来。
  亲王隔着门帘朝外望去,平常会站着人的地方不见丝毫踪影。不注意间,整座庄园内都好像失去了宋嫣的气味。
  他逃走了。
  在得到他的认可以后,在他的面前堂而皇之的逃走了。
  邬席的身影在转瞬之间就到了外面,俊美的眉眼当中匿着冰冷的凌厉,在没有看到宋嫣后,周身的阴戾之感更盛。
  亲王想要找到一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的人很容易,尤其是这个人才刚刚走出庄园。下一刻,门口处的身影就站在了宋嫣面前。
  夕阳泛着点余温,邬席的斗篷领口立了起来,将身体与周围隔绝开来。他沉眼看着宋嫣:跟我回去。
  没有问宋嫣要去哪,也没有问他是不是想要逃跑,仅仅这样命令道。男人声音疏冷,听不出太多的意味。
  但宋嫣却知道,邬席生气了。
  他又露出了那种无害而美丽的笑容,不怕死一样,挑动着人的神经:我要离开这里。
  脚步没有停滞地向前迈去。
  已经到了进食的时间。邬席拉住了宋嫣,苍白的手因为这样的动作暴露在了空气当中,也让外面令人恼怒的温度就此攀上了他的手背,被夕阳照出一抹霞色。
  他的态度是强硬的。
  我不饿。
  你饿了。
  邬席能够感觉到宋嫣已经饿了,他到了该进食的时间。对方现在相当于一个生长期的孩童,不吃饭会影响到他的健康。
  是他的第一个后裔,也因此,在照养之下发生意外是不被允许的。
  宋嫣脸上的笑容不变,目光盛着天边的颜色。当他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经常会有一种全心全意凝视着你的错觉,好似这个人是他的整个生命一样。
  那么,就是我不想喝。
  他又一次拒绝了邬席,这种放任自己的健康变糟的事情叫亲王的目光更沉了一点。苍白的手移动开来,不容拒绝地将人重新带回了屋内。
  与此同时,宋嫣身上那点微弱的攻击也突然出现,它们全数朝着邬席袭了过去。
  他在对抗他。或者说,他在挑衅他,企图激起男人更多的怒意。
  邬席没有动手,可身上的保护机制在攻击发生的时候就已经自发地挡了过去。怀里的人不可避免地受了伤,鲜血从他的口中溢出。
  宋嫣的攻击没有停止,即使他根本伤害不到邬席,并且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
  仅有的血族力量被他调了出来,挥霍当中透支着身体的正常状态,脸色也越来越差。
  直到他的脖子被一只手掐住,整个人都被压迫到了墙上,大半的攻击才被动地停了下来。
  宋嫣没有多余的精力了,他宛如一只垂死的鱼,在烈日的暴晒当中,连挣扎都没有,安然地迎接着死亡的来临。
  血族的尖牙和利爪在平时是被隐藏起来的,只有在攻击的时候才会出现。
  宋嫣感觉到脖子上多了一些尖利,它们就抵在皮肤的表面,因为用力的关系,分别往下陷了一点。只要再用一些力,就能扎破皮肤,让更多的鲜血流出来。
  身体表面在刚才的交手当中出现了许多伤口,宋嫣仿佛一点也感受不到般,它们都跟胃部的灼烧掺杂到一起,共同促使内里更多的崩坏。
  他主动往尖锐之处过去,很快,空气当中弥漫出了更多的血腥味,然而邬席却只能闻到无可比拟的香甜。
  他看到宋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幽幽地望了过来:要杀了我吗?
  语气没有丝毫害怕,甚至还有一种隐约的兴奋。宋嫣的眼眸格外明亮,颈侧的鲜血顺着划破的地方往下延流着。
  裙摆上绣着的蝴蝶染上了一抹嫣红,嫣红不断扩散开来。
  脖子上的手忽而收紧起来,窒息感令原本苍白的脸庞变红了一些。
  哪怕是这种时候,邬席也仍旧能从宋嫣身上看到一种优雅。这更像是刻在骨子里的,绝对不会是猎人一族能够教导出来的优雅。
  他见过很多血族,也见过很多被初拥过后转变成血族的人类,但没有一个是他看得上眼的。宋嫣跟那些人都不同,不止是对方是自己后裔的缘故。他的本身就是不同的。
  桀骜。张扬。隐匿在这副美丽面孔下的,让人惊颤的疯狂。
  此刻的宋嫣将这种不同表现得更为淋漓尽致,它们没有穿上任何外衣,以最赤裸原始的模样呈现了出来。
  邬席突然停下了惩戒性的向宋嫣发过去的攻击,指尖的利爪也收了回去。指腹压在了五个深刻的伤口处,将往外流的血就此堵住。
  掐着的手也松开了一些,令更多新鲜的空气得以漫进宋嫣的胸腔,叫他快要阖起来的眼睛重新睁开。
  男人是面无表情的,然而指腹却在伤口处拖曳着,缓缓从领口处伸了进去。宋嫣上半身的伤口格外的多,大小不一,都在不断地往外冒着血珠,可他的身上滚烫无比。
  他发烧了。这些烫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在冰冷的指尖触及到时,争先恐后地包裹了上来。
  冷意从肩膀一侧向横纵方向逐渐蔓延,经由了光滑细腻的皮肤,抚过裂开的伤口,再沾上濡湿。
  这些濡湿要比宋嫣身上的温度更甚,它们所造成的的影响甚至盖过了那些不间断的攻击。
  邬席直到将所有伤口都抚过一遍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