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进并没有照着上个世界的法案,将其全盘照搬。
一则,这里面的确有一些问题需要解决;二则,这个世界跟他上个世界本身就大有不同。别的不说,在他上个世界,文物协会何曾拥有这么高的地位,传统文物修复师们,更是早就跟国家的管理相汇合,一起沿着现代化的路线向前摸索行走了。
而这,在这个世界,都是必须要考虑到的问题。
苏进一边思考,一边讲述。
这些内容,全部都是他以前反复思量过的,一直想要以书面的形式表达出来,一直却未能腾出足够的空闲。
此时,它们在他脑海中再次汇集,一字一句地从他口中流泄而出。他的语速并不快,但每一个段落、每一个环节,全部都顺理成章,条理不乱。
此时,他完全不像是在回答周老爷子的问题,而是在做一份报告,一份考虑了很久,研究得极深的报告!
不知不觉中,就连周老爷子也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任由杯中茶水冷去——他也听得浑然忘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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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fatfox911、书中半日闲、北天冥河的捧场!!
早上七点起床,七点半开始码字……因为九点半要出门……_(:3 」∠ )_
0484 真不是?
谈家跟周家的关系非常特殊。
到达他们这个位置上,为了平衡局面,他们经常也必须保持着一定政见上的不合。但是在私底下,他们两家的私交却是非常不错,谈修之基本上就是在周家玩大的,跟周家几乎所有的孩子都非常熟。
按道理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周老爷子就跟他亲爷爷一样,应该很让人觉得亲切。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谈修之从小就很怕周老爷子,见到他,连笑都不敢笑了。长大之后,他经历过更多事情,心性变得更强大稳定,总算能在周老爷子面前谈笑自若,正常表达自己的想法了。但即使如此,他自己内心也很清楚,只要跟周老爷子会面,他心里就会有点紧张。
用他爸的话来说,周老爷子杀气很重,他后来细细回想起来,觉得大概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
这样的紧张感,在私下单独交流时会更强,所以苏进上去之后,谈修之一直在心里很好奇,他究竟会有什么样的表现。这样的好奇在半小时之后变成了疑惑,一小时后变成了紧张。一个半小时之后,他终于从沙发上坐直身体,对周离问道:“老爷子在跟他说什么?怎么这么久还没有下来?”
周离也有些疑惑,他看了楼梯上一眼。谈修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好走下楼来——他叫封奕,是周老爷子的贴身秘书,也是少有的几个能自由出入他书房的人物。一般来说,有客人在书房跟周老爷子会面,端茶送水的绝不会是保姆,只可能是他。
所以,他虽然看上去长相平凡,眼神几乎算晦暗无神的,却在某些层面上拥有非常高的地位。
周离向他点点头,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封秘,上面怎么样了?”
封奕眼中掠过一道光芒,面无表情地说:“还在谈。”
他口风很严,话就说到这里,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周离低下头来,谈修之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在 他的眼里看见了疑惑。想来,他自己脸上的表情大概也是如此。
苏进在跟周老爷子谈什么?怎么能说这么久?
云行灯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她倚在沙发上,拿着平板电脑,不停地在上面划动。谈修之瞥了一眼,看见大量文档被点开、浏览,然后关闭。云行灯一边看,一边还在上面写着什么,俨然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谈修之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住有些烦躁的心情,往后靠进了沙发里。
他倒不是在担心苏进——周老爷子叫苏进来,是问事情的,不可能对他做什么事情。而以苏进的能力和心性,应付这种场合完全不是问题。
他担心的是周老爷子的想法。
他是这样的家庭出身的,非常清楚周老爷子的地位,以及他能够产生的能量。因为长期以来,他在传统文化复兴运动中保持中立位置,很多人都想争取他,也有很多人在观望他的态度。
传统文化复兴运动要不要继续搞下去,如果搞的话要怎么搞,会向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周老爷子的话很有份量。
直到现在为止,谈修之都有点捉摸不定他的想法。而这一切,跟他现在所做的事情、跟他的理想,全部都是息息相关的……
谈修之轻轻舒了口气,又往楼上看了一眼。不知道他们谈得怎么样了,或者,他应该更相信苏进一点。
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然后被推开了。
他抬头一看,立刻发自真心地笑了起来,站起来迎上前去道:“岳教授!”
他也算是岳云霖从小看着长大的,但大部分时候,他仍然这样称呼她,而岳云霖自己,似乎也更喜欢这样的称呼。
岳云霖的打扮跟云行灯之前非常相似,她拎着一个桶,桶沿桶边沾满了泥土,连同她手上、脚上的胶鞋上也全是泥。
看见谈修之,她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向着他摆了摆手说:“不要过来,我一身的泥,脏得很。”
谈修之面前人影一闪,一个人先他一步走到岳云霖面前,接过了她手里的塑料桶。周离说:“我给您放过去,您赶紧去换衣服。”
岳云霖疼爱地看着儿子,口中却问道:“你不是在外面执行任务吗,怎么回来了?”
周离没吭声,转身要把桶和工具放去储藏室,谈修之接口道:“老爷子要见小苏,二哥去接了他, 带过来跟老爷子见面。”
岳云霖突然一怔,转头看他:“小苏来了?”
谈修之是听说过苏进在植物园帮助过岳云霖的事情,但只是听说而已,没见过他们俩碰面的情形。这时看见岳云霖的表现,他反而有些迟疑了,一时间没说话。
这时,云行灯走了过来,非常自然地说:“是啊,他过来了,正在跟周外公说话。小姨,我确定我接下来的主研方向了。”
谈修之知道,云行灯之于岳云霖,很有些衣钵传人的感觉,岳云霖一直都很关心她学习研究的情况。果然,这位植物学家立刻问道:“哦?准备研究什么?”
她这时候提起这个话题,谈修之心里立刻有了一些预感。果然,云行灯嫣然一笑,问道:“还是小苏刚才带给我的灵感……漆树,您看怎么样?”
“漆树?这个思路挺新的。”岳云霖沉吟道,“是因为马王堆吧?汉代漆器相当出众,长沙这次应该有不少发现。古代漆艺跟现代不太一样,漆树品种也有很大差别。而且漆树分布区域很广,品种很多,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她没有一味夸奖,而是很快指出了其中问题。她抬眼看向云行灯,问道,“但是你想过没有,漆树成木时间很长,通常需要六到八年的时间才能采漆。这么长的时间,能赶得上吗?”
云行灯笑得非常从容:“我刚查了一下,这一块相对比较空白,我选择的方向跟现在的研究者也不太一样。早或者晚,总要开始的。而且,我刚才总结了几种快速成漆的方法,姑姑帮我看一下吧。”
她把平板递过去,岳云霖接了过来,走到沙发旁边坐下,低头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