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学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它跟文物保护密切相关,又另外有很多延伸出去的部分。
苏进以前曾经花过时间专门研修过博物馆学,又参观过国内外无数的博物馆。
以他当年的身份,这种参观当然不是游客式走马观花时的参观。他深入到了博物馆内部,与馆长交流讨论,参观展品存放与保护的仓库,查阅博物馆的规章制度与各种统计报表……
理论联系实际,他在这方面有着非常深厚的造诣。
现在,这份深入的了解被他带到了这个世界,在这里,他接触到了更多的传统修复技术与思路。尤其是九段墨工以及正古十族的梅师,他们各有各的长处,让他学到了很多新东西。
传统修复以实践为主,但在长久的实践背后,同样也会流淌着一种脉络、一种思路,再上升一步就能总结出理论。
苏进思考良久,将两个世界的知识相混合,最终拿给国家文物局的方案,就是在这两者的基础上形成的。
这份方案里,有不少正古十族修复师熟悉的东西,但也有更多他们不太了解的。
但那也只是“不太了解”而已。
他们毕竟见过世面,其中不少人在海外也曾经参观过西方的博物馆,也思考过两者相结合这件事情。
但是,他们根植于传统修复,没有接受过系统化的教育,这样的思考很难深化下去。
后来正古十族内部暗流涌动,出了不少乱子,思考研究得反而还不如一开始那么多了。
现在苏进直接把成果展示到他们面前,他们以全新的角度进行审视,猛然发现,很多他们当初产生的疑问都得到了解决,新旧两种思想竟然能结合得这么巧妙,简直挑不出一点毛病!
“苏梅师,我有个问题想问!”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四十多岁的兰级修复师举起了手,高声对苏进道。
他的语气比较尊敬,直接称呼苏进为“梅师”,已经彻底认可了他的身份。
他的问题是有关婉容博物馆的。
谢石磊那份视频有理论有实践,讲得还算周全。但不管怎么样,视频时间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这个人提出的问题,就是相关其中一个没有提及的细节的。
几乎他话音刚落,苏进就第一时间回答了他的疑问。
那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开始凝眉思考。
这个人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接下来又是第二个人提问。苏进对这一切了若指掌,仍然以最快的速度回答了。
第三个人、第四个人……
忠王府后殿里不知不觉中沸腾了起来,后面的人热烈地讨论着,每当遇见问题,他们就上前排队提问。
得到答案,他们退后一步,再继续讨论。
偌大一个空间突然间变成了一个讲堂,前面的苏进是讲师,学生则是正古十族所有人,囊括了梅兰竹菊各级的全部修复师!
通常,一个人提出的问题可能是别人也想提的,而且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可能会有关联,会越来越深入。
因此,越来越多的人围到了这里来,等着提问。
不管他们提出什么样的问题,苏进总能第一时间回答。好像所有的一切细节,他全部都经过认真的思考,有了周全的打算。
博物馆是一个综合性的学科,涉及到的内容非常广泛,甚至涵盖了社会学、传播学等文物修复师平时根本不会接触到的内容。
这些问题全部被一股脑地扔到了苏进头上,苏进一一解答。
他用强而有力地态度向祝犀月,也向正古十族表明了:什么,才是最有力的保护文物的方式!
事实上,这已经不止是保护了,还有宣传、推广、影响力的扩散。
如果苏进所说的这一切真的能实现的话,这将完成一直以来,所有文物修复师最大的梦想。
——将文物与历史的影响力扩大到最大的程度,在保护历史遗迹的同时,让所有已经发掘出来的文物都能得到良好的修复与保护,提供给普罗大众进行欣赏与体会,提供给历史专家进行研究与归纳。
那时候,历史与现在将会得到完美的融合,所有的文物都将各得其所!
苏进拿出来的这些初步的方案以及他在回答中进行的更深入的解释,给在场所有人勾画出了一张蓝图,给他们凭空画了一张巨大的、所有修复师都无法拒绝的大饼。
当然,这个饼存在的前提是——这些修复师们的确深深热爱自己的事业。
最后,正古十族修复师们的问话渐渐停歇了下来。
他们感觉自己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但又好像都已经得到了解答——苏进有些话,他们还需要仔细思考揣摩一下,一部分还没有搞清楚的问题的答案,其实已经藏在里面了。
最后有一段时间没什么人再提问了,但不少人都在思考并且议论,消化着刚才那一段时间接收到的信息已经自己的所思所想。
又过了一会儿,突然祝犀月又发问了。
他直视着苏进问道:“说了这么多,说得倒是挺好听,但你怎么能保证能做到?”
问题很尖锐,但祝犀月的表情比之前平和多了。正古十族的自傲,从来都只存在于不认同对方的时候。
苏进对他的态度也很友好。他回视祝犀月,微微一笑道:“我不能保证。”
不能保证?
这话一出,大殿里所有的声音全部停止,无数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再好的方案,不能做到有个屁的用啊!玩我们呢!
一时间,很多人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善了。
苏进一点也不紧张,他没有马上解释,而是重新回到笔记本电脑旁边,打开了谢石磊制作的那个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