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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秋越想越着急,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原本就给家里添了不少麻烦了,怎么又连累二哥冒险,真是太不应该了。
  好在,没容她多急一会儿,季冬就挑着两桶水进了院子,身后跟着一瘸一拐的季礼。
  季秋立刻跑了过去,抓着季礼的手不知说什么好。
  季礼还以为幺妹担心他的脚,赶紧解释道,“我没事,回来路上差点儿被刘嫂子看见,我一慌就崴了脚。”
  季冬原本还想埋怨妹妹几句,但瞧着妹妹神色很自责就把话收了回去,提着水桶去了灶间。
  不过一捆干草烧完,大锅里的水就变得温热了。季礼借口请老爹帮忙擦药酒,父子俩个去了上窑,留下季秋姐妹俩严严实实关了院门,在灶间里痛快洗澡。
  季秋虽然心里愧疚,但见到冒着热气的清水,身上立刻像长了刺一样,恨不得立刻就跳进去。
  季冬看得好笑,赶紧帮她脱了衣衫,末了又扯了个丝瓜瓢子替妹妹搓背。
  季秋幸福的真想大喊三声,作为一个宅女,美食是她第一爱好,那洗澡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二爱好了。可惜,偏偏她穿来的这个时空,贫困又缺水,她这两大爱好注定要暂时雪藏了。
  “怎么还叹气,你这丫头真不知足。”季冬嘴里嗔怪妹妹,手下却很温柔,眼里隐隐有些羡慕之色。
  季秋不是笨蛋,立刻猜出这个姐姐怕是也想洗澡的。她赶紧歇了多泡一会儿的心思,洗了洗就跳出了大木盆。
  “还没洗好,怎么就出来了?”季冬刚刚问出口就被妹妹扒了棉袄,推到了木盆前。
  “阿姐,你也洗洗啊,我给你搓背。”
  季秋套了棉袄就笑嘻嘻抄起丝瓜瓢子示意姐姐赶紧坐进去,季冬犹豫了那么一瞬,到底没有抵抗住热水的诱惑,待得坐进去立时就舒坦的嚷道,“真是太舒服了,上次洗澡还是过年时候呢。本来还以为再洗要等到下雨,没想到你这丫头闹着二兄去偷水,阿姐跟你沾光了。”
  季秋嘿嘿傻笑,手下忙碌着,心里却在哀嚎。一年洗两次澡,这真是要命了。不成,她说什么也要想办法带着家人发家致富,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吃饱肚子,天天洗澡!
  “阿姐,你和二兄还有阿大对我真好。以后我要赚很多银子,让你们过好日子,顿顿吃肉,随便用水!”
  季冬撩水洗脸,听得妹妹这么说也没当真,随口应道,“你是幺妹,我们对你好都是应该的。”末了许是想起过世的娘亲,她又道,“其实阿娘最疼你,可惜她去的早。后日就是阿娘的七七,你到时候多磕两个头,让她知道你病好了,省得惦记。”
  “好啊,阿姐。”
  姐妹俩说着闲话儿,洗完澡就互相帮忙洗了长发,最后实在不舍得倒水,又洗了几件衣衫。这一番折腾下来,足足半夜才拾掇好了去睡觉。
  许是洗了澡,身上舒坦许多。季秋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自然又被阿姐笑了几句。季山早领着儿子去田里干活儿了,季家没有养牲口,农田只能靠人力一点点儿拾掇,所以动手要比村里其余人家早很多。
  季秋儿本想帮姐姐做些活计,但季冬却是不准,生怕幺妹再累出什么毛病,坚持一个人打扫窑洞内外,末了又捧出一叠黄草纸,慢慢折着金元宝。
  季秋搬了把小板凳,坐在一边晒着太阳,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迅速发家致富。但前世写的那些,多是纸上谈兵,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季家没存银,没手艺,没资源,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没什么好主意。
  季冬忙了一会儿,扭头见妹妹眉头紧皱,还以为她头上又不舒坦,就开口劝她回窑洞里躺着。
  季秋却是喜欢这般晒着太阳,窑洞里没有生火,这样的初春天气里,实在不如外边暖和。
  姐妹俩正说着话,院外却是来了一人推着独轮车。季冬眼尖,几乎是跑着去开了门,招呼道,“二舅,你怎么来了?我外奶和舅娘身子都好?”
  陈家二舅同季老爹一般年纪,身形稍显瘦削,但浓眉大眼,脸膛红润,给人很是粗犷豪爽的感觉。他哈哈一笑,应道,“都好,都好。你阿大呢,下地了?”
  季冬迎了舅舅进来,一边张罗着烧水泡茶,一边还急着去田里找阿大,但一个人总不能分两半。季秋同舅舅不熟,就主动接了去田里找人的任务。
  陈家二舅眼见最小的外甥女跑出院子,不但没怪罪她没上前说话,反倒很欢喜的说道,“先前还惦记秋丫头的病,这会儿看着倒好利索了。”
  季冬笑着洗茶碗,应道,“幺妹这病是好了,又添了个挑嘴的毛病,差点儿没把自己饿死。多亏外奶先前给捎来的几斤细面,要不然二舅今日就看不到她了。”
  陈二舅蹲在灶间门外,叹气道,“你娘最疼秋丫头,到底有些娇惯了。不过也是家里日子不好,孩子吃个白面馒头都难。”
  季冬不好接话,就赶紧忙着烧水泡茶。
  茶水泡好,季山也带着季秋和季礼回来了。陈家从来待季家亲厚,见面自然又是一番嘘寒问暖。末了,季山和陈二舅端着茶碗蹲在院子里说起了明日的烧七。
  “七七是个大日子,不好没个像样儿的供品,家里还有几斤细面,我都拿来了。还捎了半袋子芽麦面儿,虽说也不是多好吃,但总比杂粮团子强,给娃儿们擀碗面条吃吧。”陈二舅指了指独轮车上的袋子,说的诚恳。
  季山赶紧推辞,“这可不成,开春时候谁家粮食都不富裕。过几日山上野菜就能吃的了,总饿不到肚子。”
  陈二舅一听这话,一把抓了季山的胳膊急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打算进迷雾山?这可不成,就是饿死也不能进山。你忘了我们村里的孙老五了,如今还吓得晚上不敢出门呢。你可不能犯傻!”
  季山想起五年前传遍周边十里八乡的鬼打墙,也是有些打怵,想了想就应道,“我就是在山下转转,不敢进去。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敢冒险,家里还有四个娃呢。”
  “这就好,”陈二舅许是也想起妹夫不是鲁莽的人,松开手喝了一口茶水,又劝道,“秋儿她娘的百日祭,你也不用犯愁。我和大兄要去城里做活儿呢,到时候工钱分出一些,总能把酒席办得体面。秋儿她娘活着时候没有享福,死后总要帮她长长颜面。”
  季山点点头,但脸上苦涩却更浓。他同陈氏少年夫妻,当年又一同从本家分出来。陈氏不愿外人说他依靠岳家生活,于是就在这柳树沟落了脚,风风雨雨挣扎过来,期间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若是条件允许,他恨不得给陈氏风光大葬,但陈氏有病就花光了家里的存银,小女儿接着病倒,又借了银钱抓药才算熬过来。如今家里真的是穷的叮当响。他有心不要舅兄帮扶,但无奈现实残酷。
  “还有快俩月呢,到时候再说吧。田里活计忙完,我也进城找点儿活计做。”
  季秋趴在灶间门口听着阿大和舅舅这般闲话,忍不住回身问询季冬,“阿姐,娘的百日祭,家里要大办酒席吗?”
  季冬手里正拿着抹步擦灶台,闻言就停了手,扭头瞧着妹妹模样,自觉她病愈以后仿似懂事许多,于是就斟酌着把家里的困难提了提。
  “咱家这里本就有百日祭摆酒席谢客的规矩,一般人家都是摆一日流水席,做二百碗臊子面就成了。但先前老宅那边派大娘来说了,要阿大摆八大碗的酒席。”
  说到这里,季冬有些恼,抱怨道,“老宅那边,这些年除了催着阿大送养老粮食就没见过人影儿。这次跳出来说咱娘不容易,要给娘挣体面,其实他们还不是想跟着沾光,顺便再混些好吃好喝。许是吃饱喝足,还要挑一堆毛病呢。真是不愿意他们来!”
  季冬摔打着手里的抹布,显见是对这老宅的人半点儿都不待见。
  季秋偷偷翻找了记忆词典,末了也是偷偷吐了舌头。怪不得阿姐如此,小季秋的记忆里同样对老宅的人没有好印象。
  季家祖父祖母是土生土长的甘陇人,住在西边十里外的牛头村,祖父有些沉默寡言,祖母就是典型的吝啬鬼,尖酸刻薄。大伯务农,好吃懒做,二伯据说在县城做些小买卖,实际就是走街串巷的二流子,属于见钱眼开的代表人物。四叔农忙下地,农闲进城做杂活,倒是个勤恳又倔强的脾气。
  至于两个伯娘,季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暗自提醒自己,母亲百日祭的时候一定要把家里的贵重物件藏起来,省得两个伯娘“错拿”回老宅去。
  季冬没听见妹妹应声,还暗怪自己多嘴,说这些家长里短做什么,平白让妹妹跟着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