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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唐太斯又要误以为自己的癔症还没有痊愈了,因为他正被圣洁得不敢触碰的“女神”拥入怀中,那让他起死回生的温暖似乎就来源于此。
  他不敢相信,却更要鼓起勇气,挣脱无形的束缚,让手肘能够移动。
  终于——手指能够舒展开来。
  他就将这当做不可放手的救命药了,被气势汹汹再度到来的困意带走之前,勾住了一缕就在手边的发丝。
  也正因如此,再度昏迷过去的唐太斯没有听到,在他扯住那缕头发死死不愿松开的时候,被他误解了性别的那位“女神”——
  “嘶。”
  面无表情地,极轻地吃痛了一声。
  ……
  很久之后——大概与驱散夜色的凌晨已有很长一段的距离,某一间牢狱的囚犯才悠悠转醒。
  雷声与雨声早已经散了,略显浑浊的阳光渗透进来,在乌黑的墙面留下几点不足为道的光晕。
  唐太斯是怀着莫大的失落醒来的。
  神迹已离他而去,找不到任何痕迹,可若要说那只是虚无缥缈的梦,恢复了活力的躯体又成为了排除这一可能的证据。
  失魂落魄的男人现在已躺在了自己那张破烂的床上,他又开始不愿意动弹了。
  ‘如果只是为了拯救我的生命,在赋予我狂喜与期望后又无声无息地离去,让我继续忍受这无休止的痛苦,女神啊……您就太残忍了。’
  这只是一个可怜人的默默自语,而并非埋怨。
  对于那位惊鸿一瞥的绝美存在,唐太斯绝不会心生任何抱怨情绪,不过是奢求着,能否再窥见那道朦胧而真实的身影。
  仿佛触碰过“她”的手指不自觉地颤了颤,却是出乎意料地,碰到了一团柔软的、还残有些许温度的东西。
  唐太斯一愣。
  立刻,他以久违的矫健身手跳了起来,瞪着趴在他床上的——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小小生物。
  这是一只有着通身漂亮蓝色绒毛的鸟儿。
  不提过于圆润的体型,唐太斯看到,它的细小的羽毛乱蓬蓬的,同时失去了光泽。
  预想中应当犹如珍珠的眼珠并未露出,鸟儿闭着眼,将爪子埋在只有薄薄一层的粗糙床单里,仿佛失去了生命一般。
  唐太斯:“…………!!!”
  记忆当即回拢,在昏迷之前,他看到的就是这只鸟儿。
  这时的唐太斯还没有想象力丰富地将鸟儿跟“女神”联系到一起。
  察觉到鸟儿的奄奄一息后,他下意识地慌乱了起来,不愿让这个意外来客的生命在他眼前消逝。
  “这是……病了吗,不行,只凭我自己,根本不能起到任何作用。”唐太斯几乎是立即想到了狱卒,他束手无策,只能将希望托付给这里唯一有可能帮助他——帮助这只可怜鸟儿的人。
  在飞快做出决定的同时,他已经步伐蹒跚地冲到了门口,正欲大声呼唤或许还在打盹的看守。
  “等等……”
  忽然间,身后传来了一个极轻的虚弱的声音。
  唐太斯又是一愣,如同见鬼了似的转头。
  视线范围内没有任何可以发声的物体,唯一的可能,也就是——
  “很抱歉,master……”虚弱的声音仍坚持地说着,“我的魔力快要耗尽了……还未来得及实现你的愿望,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告别了。”
  唐太斯……说实话,他足足愣了半晌,才极其迟钝地反应过来这奇异的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称呼他为master的声音昨天晚上就出现了,这一回有了线索,原本模糊的记忆顿时更加清晰。
  唐太斯不止记起了蓝色小鸟,还记起了与小鸟进行的那番超出认知的对话。
  不对,在昨晚之前,好像还有……
  ——顺应召唤而来。
  ——master,我会努力为你实现一切愿望。
  ……就是这个!
  虽然唐太斯还是没有搞清楚具体的情况,但这不妨碍他在电光火石间得到了大致的真相:
  它就是上帝派遣而来的青鸟,将自由与希望带到他身边,可如今,带来幸福的青鸟似乎——就要飞快地离他而去了!
  唐太斯如遭雷劈,踉跄地扑到床边,祈求道:“不!留下来,至少再多留一阵……这就是我的愿望,如果您真的愿意为我实现心愿,请将有您陪伴的幸福赐予我吧。”
  “……”
  扭成一团的床单上,蓝色的翅膀颤颤巍巍地扇了一下。
  唐太斯顿时紧张了起来。
  可是,在让人忐忑不安的短暂沉默过后,那个温柔的、比他听过的任何一段乐音还要动听的嗓音终于带来了最终的启示。
  “……如果,这真的是master你的心愿的话。”
  唐太斯的眼前,顿时闪烁起了微弱,却足以照亮灵魂的荧光。
  蓝色小鸟消失了。
  前不久还深深印刻在可怜的男人心中的那道属于神明的身影,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个极具一切完美、以至于模糊了性别的青年。
  他有着蓝色长发与深蓝色双目,正是水手最为向往也最是热爱的色彩。
  更别说,他的美毋庸置疑,近在咫尺的这双可以堪破内心的眼眸,便是心之所向的大海,只需一眼,就让无知无辜者沉入海的深渊——
  “呼……”
  虽然表面还是那般淡然,但实际上,艾尔利很累了。
  他希望回归英灵王座,可御主的愿望来得刚好,让疲倦的英灵只能打起精神,努力为他实现。
  想要留下来,只有赶紧获取勉强能支撑过这一阵的魔力。
  魔力要从何而来?
  艾尔利只知道一个办法。
  他用最后的力气把彻底呆愣的御主拉了过来,其后,自己就只能软绵绵地瘫倒在床上,手臂无力地垂下,指尖摩擦着布满污迹的地面。
  猝不及防的男人被拉得跌倒,让矮床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而他已顾不得从撞到床板的膝盖处传来的疼痛了,因为,那双让水手沉醉得难以自拔的眼眸,就在咫尺之间。
  “好的,master……由于我现在不能自己行动,请你为我补魔。”
  英灵努力字正腔圆,保证御主能够听清。
  可是,他的御主早已经傻了。
  “补魔。”
  艾尔利以为御主果然没听见,重复了一遍。
  顿了顿,以防万一,又补充了一句:
  “补魔,意思就是,体液交换。”
  “唾液,血液,精液——”
  “哪一种,都可以。”
  第7章
  在外人看来,伊夫堡的狱卒大抵都是些冷心冷肺的人。
  他们听惯了彻夜的嚎叫,看惯了在这座条件极其恶劣的监狱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惨状,对针对自己的咒骂仿若未闻。
  然而,人并非生来就是这般铁石心肠,冷若磐石的面孔之下,还是残留着些许可以归类于同情心的人性。
  负责某一个区域的狱卒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在那么多穷凶恶极的囚犯中,他只是稍稍对代号为三十四号的一个年轻的囚犯有所怜悯。
  原因无他,三十四号——有了代号之后,囚犯原本的名字早就被遗忘了——年纪轻轻就来到了这个荒僻的吃人地,顶着的是“狂热的造反分子”的罪名。
  在狱卒接手这份工作的时候,就有幸看到了年轻人从自信忐忑到绝望疯魔的全过程,到现在,他倒不会发疯了,而是干脆得了不明情况的重病,整日卧床不起。
  狱卒对年轻人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怜悯并不能改变什么,虽然他还记得年轻人没发疯前是如何温顺有礼,跟那些真正的危险分子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他能做的只有为囚犯申请到比往常稍好一些的伙食,端着缺了口的盘子和碗走进昏暗的囚室。
  顺带,还要居高临下地瞥一眼,看看那个可怜的年轻人是否还有起床的力气。
  ——哦,很显然,他已经好多了。
  狱卒很快就这么想着。
  因为,在他要按照习惯将午饭放在靠墙的那张坡桌上之前,前一天还如尸体一般的囚犯竟已离开了床,抓起盘子里的面包匆匆几口咽下,又急切地抢过碗,将难得的热汤一饮而尽。
  狱卒:“……”
  随后发生的事情,就更加证明囚犯的病情已经好转太多了。
  三十四号以比过去不断尝试着要与他搭话时还要急不可耐的态度,对他提出了请求。
  “仁慈的先生,能否给我一盆水,一张手帕,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自己洗干净,兴许能让病好得快些。”
  三十四号苦苦哀求,像是没了这盆水,他就会立马痛苦地晕死过去,“如果还能让我剃掉这些该死的胡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狱卒:“……”
  这位猝不及防间被莫大的热情与期盼包围的先生沉默了许久,总算被囚犯磨得勉强答应为他转达这一述求。
  三十四号应该是最近几年来第一个提出这类要求的人。
  毕竟在暗不见天日的地狱呆得久了,谁还会关心自己的衣着是否不整,身上是否有异味,胡须是否过长呢?
  最后,多亏了三十四号囚犯前一段时间的情况确实有些严重,典狱长的心情正好不错,也就恩准了狱卒为他端去热水。
  当然了,分量不多,而且不知从哪里割来的粗布取代了要求中的手帕。狱卒自己为他捎来了一小块洗衣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