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之所以没死……或者说,之所以流浪了数百年、数千年都没能迎来死亡,归根究底,是因为他拥有的某一项能力。
“不过是一个破烂,我不想要了,谁想要谁拿去——哦?你想要,对吧。”
“蠢货,我允许你再往前多跨一步。告诉我,你是不是贪婪至极,又有欲望,想用从我这儿得到的好处,去实现你那些幼稚得要死的野心?”
不是,没有,更没有野心。威克翰如此诚惶诚恐地回答道,同时,感受到了好运将来的激动与雀跃。
“笑死人了,随便吧,老子才懒得听你的鬼话。行了,既然你想要,那就拿去。”
就这样……仿若一场无论如何都不想醒来的美梦。
威克翰从男人那里得到了那个令人振奋又可怕的能力。在他看来,男人才是真正的蠢货,不然,怎么会那么随便地把真正的无价之宝送给一个卑微的陌生人呢?
虽然,愚蠢的男人在转移了能力、马上就要死去的最后,还敢用一如既往高高在上的语气来威胁已然大不一样的他:
“当我好心,最后提醒你一句。”
“可不要得意忘形。虽说有了这个能力,你再也死不了,什么人都杀不死你,即使是‘世界’的意识也不行——”
没有姿势变换,只是依旧用那双不肯熄灭的金眸炽烈地瞪着他的——愚蠢之极的男人,在陡然映照在脸上的一团黑影落下之前,竟然毫不畏惧,也没有丝毫痛恨绝望之色。
“但是,还存在一个例外。只有那个‘特例’可以完完全全地杀死我,只不过,他不见了,我没找得到他。”
“现在变成了你。最好收敛点,要是用我的‘东西’惹出什么大麻烦——就算不用老子亲自回来捏死你,‘他’也可以,代替我把你这个蠢货弄死。”
——呼。
不提在得到这番几乎没有任何善意的提醒后,威克翰又受到了多么震撼的恐吓。
“哦……混账!你以、以为,现在的你还能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去——去死!”
映照在男人脸上的那团突兀的黑影,竟然就在话音落下之际,猛地扩大。
原来,在得到不死能力之后,威克翰失去的勇气都一股脑全回来了。他因为男人这不得了的态度怒不可遏,一时之间,竟然举起了散落在手边的一块石头。
将石头高高举起,带着狰狞中隐藏一丝喜色的表情,他用尽全力,要用这块石头砸碎其实再过一小会儿就会死去的男人的头颅。
然而。
被扩大的阴影遮蔽了双眼的男人,却是咧开了嘴。
“果然是个成不了气候的白痴啊。”
最后的时刻,他便露出了这么一个别提有多么难看的冷笑。
……
……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梦醒过后,已经是威克翰的威克翰彻底地想起来了。
他忍不住尖叫。
真要比较起来,被火焰烧死带给他的心理阴影,还远远没有出现在梦中的……但也同样是现实里真正发生过的那个画面给他带来的恐惧大。
男人死去的日子距离现在,计算起来,其实也算是过去挺久的了。可威克翰总是在午夜梦回的惊愕中误以为,那一幕就发生在昨天,今日,甚至于一秒之前。
那个男人在临死之前的冷笑,成为了让威克翰难以逃脱的梦魔。
太混乱了,实在是——等等?
满身冷汗的威克翰突然之间惊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发出的尖叫声,不是“啊啊啊”,而变成了……
威克翰:“唔唔嗯??!!!”
被梦与现实连番恐吓的他,相当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此时出现在他身上的异样。
干脆用“逆境”来形容也无所谓。
他——年轻有为、高大英俊、即将携手宛如阿芙洛狄忒在人间的化身的伯爵夫人,走上人生巅峰的乔治·威克翰——此时此刻,竟然被不知哪个狂妄之徒用粗麻绳捆成了粽子,丢进了昏暗肮脏的地下囚室!
没错,威克翰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也还对伯爵夫人念念不忘。
堵住他的嘴的天知道是什么发硬的鬼东西,被捆成了粗壮圆球的威克翰拼命挣扎了半晌,仍旧在布满污秽黑泥且凹凸不平的地面挣扎。
他甚至一不小心咬紧了塞嘴的臭抹布,紧接着就忍受不住地翻起了白眼,几近晕倒——在就着口水尝到那股差点要让他吐出来的味道后,他顿时就明白嘴里的东西是什么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翻译成人话,就是:啊!到底是谁!可——可恶啊!
以他的智商,还得延迟一会儿才从断层了的记忆里翻找出疑似情报的片段。
于是,十分钟之后,遗憾地没能被臭晕过去的威克翰:“…………唔?!”
宛如一道惊雷劈开原本波澜无惊的晴空,准而又准地劈到了动弹不得的年轻人的头顶,让他在难以置信之中,寻找到了最有可能让他陷入这等窘境的罪魁祸首。
没有别的人了。
那晚参加的宴会、以及脚下所踩的庄园及其土地的所有人,基督山伯爵——肯定就是他!
威克翰心中所有的仇恨与愤懑,全都找到了可以针对的对象。
“基督山”这三个字,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心里,让他——
……
等等……
基·督·山?
这一回砸下来的就不仅仅是惊雷了。
愚蠢的威克翰真正迟钝的反应不止慢了那十分钟,而是,慢了好几天!
身为来自“世界之外”的人,他有着先天的优势。
他知道菲茨威廉·达西,知道伊丽莎白·班内特,当然,他也知道基督山伯爵。
可是在几天前听到“基督山伯爵”这个名字时,他虽然觉得非常熟悉,但想着这个世界总不可能同时出现达西和基督山伯爵,心中仍有疑虑,所以,还以为这只是巧合。
毫无防备便过来了的他被暗算了。
被烧死又复活过来的他出现在了地牢里。
按道理来讲,仅凭那与他所知的基督山伯爵的描述几乎完全相同的奢华排场和大手笔,以及隐隐约约察觉到的细枝末节,还不足以判定这个基督山就是威克翰知道的那个基督山,两者之间不存在必然且明显的联系。
可是……可是!
威克翰就是得到了这样的启示!
即使想象中的基督山伯爵不可能是这副模样,也不应该拥有如此可怕的能力,给人的感觉、气质也大不一样——
前所未有的强烈的预感,直指向出现在断层前的记忆画面中的最后一个人,那个以威克翰最不喜欢的居高临下的架势,冷眼俯视向他的白发男人!
是凑巧吗?
威克翰又不可克制地颤抖了起来。
“基督山伯爵”,和临死之前还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愚蠢的男人——埃迪,男人的名字。
他们都拥有一对金色而冰冷的瞳孔。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威克翰在漫长的呆滞过后,竟又激烈地挣扎起来。
他挣脱不了打起了死结、将他的四肢全都捆紧的结实绳索,只有拼命地在地面翻滚,让那身红色制服彻底地染上充斥着恶臭的污泥。
停不下来,并不是精力仍旧充沛。威克翰只是——被刺激到了,本来大起大落的精神就很脆弱,再得到了刺激,便让他一下子就落到了崩溃的边缘。
如果要将从拼死翻滚的“泥团”嘴里不停发出的噪音全部翻译出来,大概翻来覆去的,都只有这几句话:
——是你自己给我的!
——是你……自愿……我没有——根本没有找你要啊!
——哦,对了,那最后……都是你自找的!你这个罪恶的混账,你想死了,我也就是干脆一点,帮你早点死掉。也就……仅此而已啊!
事到如今,在大厅仰头所望见的基督山伯爵的身影,已经彻底地虚化了。他到底是不是熟知的那个基督山伯爵,这个问题也变得毫无价值。
如果复仇者来得再晚一些,时间点选择在威克翰怀揣着嫉妒心杀死达西、夺取伊丽莎白的芳心之后,得到了鼓励、自信心极其膨胀的他,哪里还会遭到现在这样深且重的刺激呢?
幸好,现实中不会有如果。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威克翰什么都没做成,被虚假的自信伪装的内心深处,“埃迪”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没有散去。
由此,虽说还有遭受一次死亡遭遇的前提,但是,最后起到压下来的最后一根稻草的作用的导火索,只是一双颜色相同、其中蕴含的情绪大有差异的眼睛……
*****
“不止是死而复生……这个人类的身上,还有非常奇怪的地方。”
在观察了近半夜过后,艾尔利收回了目光。
他先是默不作声地将眼帘合上,微顿了片刻,才重新睁眼,话音也恢复了平静。
宴会早就结束了,他和埃德蒙现在正待在极其宽敞的卧室内,透过魔术道具看到地下囚室的情景。
艾尔利本想直接到地下去的,但埃德蒙强烈反对,理由是隐蔽起来观察更容易发现马脚。事实上,为了一个人类,有两个英灵如此谨慎、大费周章,还真是不得了。
而观察了这么久,却没能得出什么能让他们满意的结论。
乔治·威克翰,被复仇者的火焰烧灼后,确实是化为了灰烬,在那一刻,生命体征也确实是消失了的。
可是,艾尔利敏锐地发现,事件还没有结束,至少阿赖耶识那边,还没有传递来“任务完成”的讯息。
最后的结果也果然超乎了意料,在ruler和avenger这两个英灵的注视下,散落在地板上、甚至有不少已经被风吹走了的黑色灰烬竟然自发地凝结、堆积、拔高——
不出几分钟,灰烬重新变成了活生生的威克翰。
不仅这家伙还活着,连身上的衣服都完好无损,没半点破坏的痕迹。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
艾尔利:“……”
埃德蒙:“……嗬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那就来试试吧,要多少次才能把这恶心的东西彻底地烧干净。”
他还真的连着烧了好几次,然而,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威克翰具有死而复生的能力,仅靠复仇者的力量,竟然还奈何不了他。
这会儿在房间里也观察了好一阵,除了发现威克翰醒来后似是莫名其妙地发了疯外,依旧——毫无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