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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尔利总觉得,自己应该隐约捕捉到了一点线索。但那线索太小,太不明显了,至少这时的他,只在心底里感觉到了莫名的熟悉。
  “说起来,阿赖耶识为什么会让我过来呢?”他暂时转向另外疑惑,这是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就已经出现了的。还有一个,则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在心头萦绕:“先不说交易的内容……让我这样的英灵消失,对人类来说,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吧。”
  阿赖耶识为什么要费力救下这么没用的英灵?
  “毕竟,我现在就算来了,也没有帮上埃德蒙的忙,遇到无法杀死外来者的情况,也毫无头绪。”
  从那色彩仿佛都因此黯淡下来、顺着肩头耷拉下去的头发就能看得出来,他很失落。
  也许就带了点沮丧的意思,他坐到床边的力道稍稍大了一些。因此,极有弹性的床垫陷了一下,又一下子反弹。
  环绕在过长裙摆间的繁复接连起的绸带在腿间略微凹陷,刚好,又被悄然而起的气流浮动。缎带的颜色是淡蓝色,宛如浪花般流动,而在流淌至裙摆最下方时,因支撑着它们的人略换了姿势,之前被遮掩的弧线优美的脚踝,全部显露了出来。
  这个细节,还站立着的埃德蒙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艾尔利还没有换下那身对他来说果然还是太过复杂的长裙,甚至由于被重要的事情吸引了注意,他连戴在脖颈间的饰品都忘了摘——“不啊,埃德蒙,这个十字架我一直都戴着的,是一位朋友送我的礼物呢。”
  男人不着痕迹地注视了一阵,心里升起的念头竟不是再观赏,而是赶紧,将被略微挑起的裙摆重新扯回到它应在的位置,把那可以带来无尽引诱的肌肤遮住。
  “你在说什么蠢话。”出口的语气略有不善。
  “啊?”
  “为了这点小事来贬低自己,难道不是蠢话吗?行了,乔治·威克翰的事情今天不用管了,也暂时看不出名堂,你去休息吧。”
  “不是贬低,我真的觉得——”
  艾尔利正想要稍稍地反驳一下,可话音中途截断,他的脸上略浮出一抹异色,许是由惊诧染成的。
  “……埃德蒙?”
  “什么。”
  “你拉着我的……”
  后面的话还是没说完,因为,艾尔利也一时卡了壳,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显得不那么奇怪。
  对啊,就是奇怪。
  埃德蒙:“?!”
  先前陷入了自己的内心世界的男人,直到这时才猛地回神。
  埃德蒙突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得到主人允许之前,擅自伸了出去,拉起了原本好端端地搭在艾尔利腿间的裙摆——是了,他刚刚分明在想,要把青年露出来的脚踝,连带着被高跟鞋包裹着的双足一起遮住。
  埃德蒙:“…………”
  艾尔利还在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他。
  不知为何就陷入了窘境的男人继续沉默。
  很快——没错,鉴于艾尔利并不是擅长主动找话题的性格,冷战在这时结束,对他们来说,已经算快的了。
  埃德蒙似是相当自然地松手,让裙摆自行下落。
  “艾尔利。”
  面色淡漠的他更不知为何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先前触碰到裙角的指尖,如被火苗燎稍:“会跳舞么?”
  艾尔利接道:“不会。没学过,也没机会跳。”
  他顿了顿,见埃德蒙收回手后,又半晌没有说话,便顺着这个话题发散了一下思维,自以为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为了不让似乎想要教他跳舞的男人尴尬,他(自以为)机智地道:
  “——不过,我还挺有兴趣的。埃德蒙要教我么?”
  埃德蒙:“……”
  “那就教教我吧。”
  “……”
  “今天不觉得累,不用休息。所以,来跳舞吗?”
  请务必相信,艾尔利是怀着真诚之心,发出这个邀请的。
  而对应的,被邀请的这个对象,正因自己脱口而出的莫名之言不由暗自懊恼的男人,在刹那之间,脸上竟是闪现出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奇异的光辉。
  拒绝的理由有很多。诸如时间太晚,没有兴致,亦或者,他不过是随口一提。
  他也应当拒绝。如今的他们只能算是有过往昔纠葛的“同伴”,即使有一层敷衍外人的订婚的关系,但看似相隔得这么近,真正的距离,他心知肚明。
  谁又能理解他的矛盾之处?
  想要抓住,抓住之后,不敢松手,却又更加不敢靠近。
  这可是他的“憧憬”啊,在看不见尽头的迷途之中苦苦寻觅的唯一的“光”。如今终于见到了,他比留在记忆里的那个人更加美好,恨不得用手心将他捧起,可是,又担心这触碰会让光芒熄灭。
  这样的情况。
  不比曾经好上多少的、反而更加陷入绝境的情况。
  想要打破,就只有——
  让“他”在无意之间先行一步
  就像曾经,那个暴风雨交加的昏暗之夜,英灵的嗓音在雨水与浪潮的哀鸣中响起。
  然后,就像现在,坐在床边的同一个人,带着柔和的微笑。
  埃德蒙只听到了自己低沉的声音。
  “你想跳吗?”
  “嗯。”艾尔利说。
  真正的心理活动一定不能透露出来。他顺带一想。
  埃德蒙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他看出来了,不知为何,就是这么确定。
  埃德蒙很想跳舞吧?宴会举办了这么久,主人们却一次都没下到舞厅内。虽然时间有些晚了,而且,确实觉得有些累,但他更希望埃德蒙能够心满意足。
  那么,在意识到埃德蒙大概不会主动向他伸手之后,他的眼底便填满了包容和宽和。
  “很想啊。”他说。
  他主动向他伸出了手。
  ……
  距离朝阳取代黑夜中的星空,还有大抵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伯爵彻夜通明的庄园,似是及时地接到了主人想要相反效果的通报,在骤然间熄灭了大半的灯火。
  黯淡下来的地方是平日是金碧辉煌的大厅。
  机敏的管家将厅内的灯火熄灭后,便吆喝走了所有留候的仆人,将场地清空后,自己也悄然退去。
  偌大的空地间,只被星光点亮些许的黑暗里,只有两个人的摇晃的影子。
  不需要旁观的宾客。
  手扶在被不用束腰也显得格外纤细的腰间。
  所扶之人因为担心误踩到舞伴的脚,悄悄地踢掉了还是不怎么习惯的高跟鞋。赤足先与纯白如明镜的大理石地面相贴,随后,果然踩到了舞伴长靴的鞋面。
  他所站的地方,就是将温暖传递到冰冷心间的源泉。
  不需要伴奏的音乐。
  因为,若是有多余的噪声,就会盖住男人最想听到的动人乐音。
  “唔……好累呀。”
  在舞伴的牵引下笨拙地旋转,隐约还有要滑倒的趋势。
  “这样——吗?好的,跳舞……感觉,也很困难啊……”
  被举起,在下一刻落下,随即,在腰间多出的支撑之下,艰难地让身体向后倾倒,腰也在向后弯曲。
  长发在重力的拉扯下从肩头滑落,星光恰巧倾撒上完美的侧颜,让繁星也被吸引,点缀上流光闪烁的发丝间。
  他的舞伴也俯下身,烟草的气味到了鼻尖。
  他们的视线在微暗的夜色中相接。
  “对了,埃德蒙……为什么不开灯?”
  “因为……”
  若是开灯,在太过明亮的地方,会让你看到不该看到的欲望。
  “不要说话——”
  临时又换了一个话题。
  此后,将就着无声的舞蹈结束的最后一个姿势。
  将自己的神色藏在黑暗中的伯爵,终究埋下了头,眼睑微垂,浅盖住金色眼瞳中隐隐跃动的晦涩之光。
  ——不要说话。只需静静地,等待我的亲吻。
  而这时,朝阳刚刚出现在晨光微露的天边。
  第64章
  “我就知道, 先生们最能接受的只是那些温柔、美丽、贤惠、体贴的小姐。如果某位小姐拥有特殊的才能,那最好就要当做秘密藏起来,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了。”
  “哦,如果那位小姐再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独到见解,那就是人们绝对无法忍受的。可是,他们自己又不见得更加仁慈,更加宽容, 又能聪明得到哪儿去呢?”
  明媚的晴空之下,伯爵的庄园内部,穿过由白色巨石费大力雕琢出的缠绕着花的藤蔓的层层拱门, 能够看到摆放在花园中心的桌椅。
  这儿大抵正举办着一个小型的茶会。不过,说是“茶会”,其实还算不上,单纯是有复数的人坐在这里, 随便聊聊天而已。
  方才那番用带着自嘲和略显尖锐的语气说出的话语,来自伊丽莎白·班内特小姐。
  今天, 班内特家的小姐们接到了伯爵府上——准确来说,是“伯爵夫人”——的邀请,她们怀揣着或是激动或是兴奋或是平静的心情,又一次来到了这座宛如巨大城堡的庄园。
  就目前而言, 以客人的身份坐在花园里的,就只有五位小姐之一的伊丽莎白。
  除了班内特们,伯爵还邀请了住在朗伯恩的其他门户地位都相差不大的年轻人,当然, 在场的还是有不少贵族少爷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