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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要除去一件事。只有这件事情,艾尔利没有当即就点头答应。
  所罗门早就看到了艾尔利光着的脚,还有都快要拖到地上去的长袍,以及袍角上残留的污泥的斑点。他叫侍女们进来,让她们准备好换洗的衣物,以最恭顺的态度带领未来的王后去自己的浴池沐浴。
  可是,艾尔利却默不作声地拉住了所罗门的袖子,怎么说都不放。
  “怎么了?不要害怕。”
  所罗门有些不解,但还是重新把他的手握紧。
  艾尔利摇头。
  “没有。”
  没有害怕,为什么要害怕?
  “我要跟着你。”
  所罗门一愣。
  “你别走。”艾尔利又说。他低垂着眼,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话音却是传了出来。
  “我想看到你。陪着我,可以吗?”
  “……”
  从艾尔利的角度来看,说出这番话的意图也同样简单纯粹,他还是怕所罗门反悔,就想要待在男人的身边。
  所罗门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反正,那一天,是所罗门屏退了才被他叫来的那些侍女,亲自抱着艾尔利去了浴池。
  身体被温水覆盖了大半,那个时候,艾尔利没有袖子可抓,就抓住了所罗门那比自己还长的头发。
  男人的白发很软,摸起来也很舒服,似乎还有着让他很喜欢的味道。
  于是,他把脸也埋进了那头又软又浓密的白发里。
  在同一时间,男人似乎被艾尔利这么一个动作弄得有些无所适从,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对艾尔利说了又一段话。
  此前,所罗门已经对他说,要他做自己的王后,从此以后便会爱护他。
  这个时候,大抵是有些尴尬地想要找一个能交流的话题,所罗门说:“以后,你想要看到什么风景,我都领你去看。”
  这算是他给出的除了爱护以外的又一个承诺,虽然,来得十分突兀,没头没脑的。
  而且,所罗门也没能猜到艾尔利的回答。
  “不。”
  把脸埋在白发里的他慢慢地皱起了眉,又慢慢地抬起手臂,干脆把男人整个人都抱住。
  “只要待在有你的地方,就好了。”
  ……
  ……
  那时的艾尔利想的是,别的地方,他没有去过,也没有想去的念头。
  那时的他没有想过他会离开所罗门。这个男人太好了,答应了他的求婚,让他留下,而且,似乎也不想离开他。
  那时的他更没有想过,他不仅离开了所罗门,离开得那么早,还在其后的无比漫长的时间里没有再见到他。
  艾尔利是因所罗门而成的英灵,渊源和羁绊如此之深,牢牢地印刻于灵基。
  就像一个诅咒,死后都成为了英灵的他们,本来注定不会再相见。
  可是……最终还是见到了。虽然只有比当初的三年还要短的一点点时间。
  然后,他们又分开了。
  ——这不是死亡,只是“消失”而已啊。
  在靠坐在时间神殿前的石柱下,目送男人的背影远去时,血沫不断从嘴角渗出的艾尔利还在用这个说辞来安慰自己。
  只是消失,当做他一开始就没有来过。他本来就不应该来。
  这样的结局不是很好吗?
  汇聚他所有的魔力,他的灵魂,他的世界——他的一切,宝具终于开始起效。
  那一刻,实体消散而出现的光点就在眼前升起,口中越发浓郁的血腥味道仿佛悄然消失,艾尔利也就透过这些,他所能散发的最后一点光亮,看见了他所想的那一条“路”。
  来路和归途,也可以说是同一段路程,但方向却既然不同。
  来时,他的起点是已然灭亡的世界,在懵懵懂懂之中走向的是新生和希望。他在此刻归去,看不见终点,再耀眼的光芒都会在黑暗之中无声无息地泯灭。
  第一个被他从这条路上拖回来的是玛修,少女还可以用未完的生命走出更远的路程。然后,艾尔利又一下赶在了要去的地方最深最远的那个男人前面,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回了有光的地方。
  “对不起,所罗门。”
  “我不想跟着你,我不想在这里看到你。这一次,我也不想待在有你的地方了。”
  “这条路,实在是太黑了,没有一点儿光,没有任何声音,没有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我从自己的世界过来的时候,就经过了一次。”
  “现在……”
  “就算要再走一次,我也不会感到恐惧了。”
  真的。
  真的。
  第115章 番外7·2
  大概是……将第七个圣杯找回来的时候的事情吧。
  具体时间记不清楚了, 总而言之,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曾经发生过。
  大清早的,工作时间还没到来,迦勒底暂代指挥官兼医务机构负责人dr.罗曼刚推开自己的房门,还没走出几步,就撞见了扎堆聚集在休息室里的少年少女二人组,还耳尖地捕获到颇具震撼意义的关键词众多。
  “写得还真多啊……所罗门……其实是情诗王吧……这里还有这里……用不用得上……”
  前一秒还满脸困倦打着哈欠的罗曼医生:“什么所……所罗门?!!”
  他只用这一秒就清醒了, 关于理由,其中大半部分是惊吓,还有小半部分是短短几句话难以说清楚的心悸。
  为什么会在听到某个词的那一刹那, 心口无缘无故地钝痛了一下,罗曼本人肯定是毫无头绪的。他当下就没忍得住,一下把休息室的大门推开,当然也就——一眼望见了把一叠纸页摊在桌上、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藤丸立香和玛修。
  “你们俩这是……在干嘛?等等, 那些纸是怎么回事?”
  罗曼相当奇怪地询问他们。
  在迦勒底打工的御主少年和陪他一起打工的亚从者少女对视了一眼,用比他还要奇怪的眼神回望了回来:“医生, 你不知道吗?”
  罗曼的眉头不禁一跳:“我该知道什么啊——难道,最近有什么特意瞒着我举办的秘密活动吗!”
  “不,并不是秘密活动,达芬奇亲明明老早就跟我们说过了……哦想起来了, 那一天你卧病在床请假休息了一天,刚好错过了,估计达芬奇亲也忘了再告诉你?”
  “呃,请假的那一天……”
  这么一说, 罗曼也想起来了。
  他之前确实是因为生病临时请了一天的假。大概是圣诞节之后,新年之前,不知从哪儿而来的病毒气势汹汹地将他打败,让他被迫放下工作,在床上完完整整地躺过去了一天。
  罗曼之前也曾生过病,但都是感冒之类的小病而已,从来没有耽误过工作,病情也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
  那可真是一场来得突然的重病啊,重到他在感受到头昏脑涨的同时,还有一种身心都要被绝望和痛苦压垮的错觉。
  哦……哦,哦,想起来了,确实是圣诞节没错,而且还刚刚好,就是圣诞节的当天。
  凌晨十二点一过,罗曼坐在办公室里,刚听完了特意过来的玛修的圣诞祝福,好像没过多久,他就被那让他难以呼吸、只因为胸口被看不见的重物狠狠碾压的沉痛给打败了。
  那是绝望。在意识还勉强清晰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
  比在冰冷的潭水中垂死挣扎也无法逃离的溺水者更加痛苦,窒息感没顶而来,也让潭水几乎要把身体乃至于灵魂一同冻结的冰寒狠狠地扎透骨髓。
  罗曼便是在刹那之间误以为自己就是那个溺水将死的人,他被寒冷冻得不由得瑟瑟发抖,在意识截断的最后时刻,还在竭尽全力地抬着手,似是仍旧不甘地要去抓住什么——
  想抓住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啊。就像他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莫名出现的苦痛深潭中溺亡一样。
  圣诞节的当天,本应和藤丸立香等人一起庆祝玩闹的dr.罗曼凄惨地请了病假,请假原因是“可能是因为熬夜过度并且睡觉忘记开暖气而导致的重感冒”。
  他病得不轻,谁都能清晰地看出来。高烧让他神志模糊,在昏睡不起的整个期间,意识从头至尾都没有清明过。
  但是,这病来得如此恐怖,去得又出乎意料地轻松。
  一觉睡到了又一个凌晨十二点,满打满算差不多二十四个小时,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和麻木茫然的表情,罗曼掀开被子,在房间里的一片昏暗中坐了起来。
  “重感冒”已经在不知何时悄悄地放过了他,也就洒脱地离他而去,如今清醒过来,除了满身的汗——被厚被子捂出来的——以外,呆呆地靠在床头的男人身体清爽,病毒确实已一扫而空。
  罗曼作为人类期间迎来的第一场压不住的重病,就如此马马虎虎地落下了帷幕,人生第一次休假,也就休了这么短暂的一天。
  呆坐着一直等到第二天的天明,圣诞节的最后一点余韵也过去了。说实话,对他来说,今年的圣诞绝对是最冷清、也过得最快的一次圣诞。没有时间恍然若失,新一日的工作又要如常地开始。
  之后还是照常工作,疑似不会有多大变故的日常也在进行,顶多会因为莫名其妙往迦勒底挤的英灵的增加而越来越热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混在热闹的人群里的这个男人,偶然间回想起那次生病的经历,都会不由自主地放下手里的东西,隔着手套和衣服,手指忽然就落在了大致是胸口的那一片位置。
  隐隐约约觉得,“空了”。他似乎忘记了什么,和当时想要抓住,却没能抓住一块衣角、一缕发丝的那个人……
  “……咦?什么人?”
  更加莫名其妙了。
  ——好吧,回忆到此结束。
  罗曼想起自己确实是请过一次假,但没想到这群人居然趁着自己不在有所密谋。没错!既然听到了达芬奇亲的名字,那就绝对是“密谋”没错了。
  他便带着些许的无可奈何问道:“所以说,那个‘活动’是什么啊。我好像还听到了……所罗门?所罗门不是古以色列的一个国王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的,医生。”玛修解释道:“情人节不是快到了吗?达芬奇亲说以往光是互送义理巧克力的形式太单调了,今年可以尝试着加入有趣的活动,比如举办一次情诗大赛,最后的比赛优胜者可以获得达芬奇亲特别赠送的圣晶石什么的——你懂了吧。”
  在情人节送巧克力大抵早就是传统了,而情诗大赛……很明显,一定是闲得无聊的天才达芬奇为了乐趣特意鼓捣出来的。只凭借“圣晶石”这三个字,就能够让藤丸立香兴致勃勃地上钩。
  “咳、咳咳,是的,情诗什么的完全不会写,写了也没有送的人……反正诗不是重点啦后面那半句话才是!”
  藤丸立香在那儿斗志昂扬,圣晶石的力量自然是无穷大的。他把那特意搜罗起来研究的纸张们收拢,对脸上已是写满了“好想要吐槽”的医生说:“达芬奇亲给我推荐了参考资料,喏,这就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