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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觉得适才那棵假司缘树的灵气... ...有些熟悉... ...
  这道灵气自己似乎也曾感受到过。
  便是很久以前, 他于树林上方俯瞰秋猎之时, 从下方传来的那道用于隐没身形的灵力波动。
  楚衡无缓缓回身,苏临淮正在几步之外、满眼复杂地望着他。
  很多事情, 忽然就能想通了。
  为何这人此后一直不肯在自己面前使用灵力, 为何一直劝说自己放弃寻找真相, 为何一直阻挠自己来寻找这棵真正的司缘树。
  “苏临淮。”楚衡无袍袖一振, “你骗我,你利用我。”
  “我没有利用你!”苏临淮连忙解释道, “衡无, 我... ...”
  他慌张向前行了两步, 想要跟面前的人解释清楚一切。
  可他对面的楚衡无却更快一步地解下了身后所负箭矢。
  三道箭光与其冷冷眸光同落, 一道一道逼退了本欲上前的苏临淮。
  苏临淮垂眸盯着地上的箭矢, 甚至不敢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然而,阴冷夜风之中,那人的声音却穿透了所有阻隔, 漠然地落在了他的耳边——
  “滚。”
  ***
  魔族少帝身死,其幼弟继位。
  四界接连三位神灵仙逝,天道哀恸,连降三日大雪。
  漫天柔软银白之间,站在门边眺望的青衫男子忽然回眸道:“染染,你皇兄,究竟为何执意要去招惹仙界那位?”
  被他望住的人眉目间还有些少年的清澈,却已着了件甚是华贵的锦衣。
  闻言,陆染落寞道:“我也不知道... ...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认识楚衡无的。”
  他的皇兄其实与他并无血缘关系。
  魔族传位,以天道决。
  先任少帝苏临淮去了,他便被天道选为了下一任。
  这魔君一职他当得莫名其妙,却连卸任的权利都没有。
  要怨便只能怨那个已成为他“皇兄”的苏临淮为何偏偏做出这样的傻事——
  要去接近自己爱的人。
  四界之中,魔族魂魄之力最为强大,也最为长寿。
  百年前的四界之争中,存活下来的魔族数量也远多于其他三族。
  不过,魔族一脉却有个致命的弱点不为其他三族所知。
  ——他们永生永世都不能接近自己爱的人。
  爱得越深、靠得越近,对魂魄的损害越大。
  所以一般的魔族无不绝情寡欲,唯恐于自己魂魄有损,更别提主动接近自己深爱的对象了。
  连他们魔族人自己都觉得,上一位少帝,约莫是疯了。
  自己找死,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何况对方显然对他毫无情谊。
  他都死了这么久了,对方连他的坟都没来拜祭过,权当没遇见他这个人一般。
  枉他以性命相托,在对方眼中,却不过是一块碍眼的石头罢了。
  靠近的终究只是距离。
  却至死都没有走进过对方的心中。
  许多年后,魔族现任少帝陆染携灵族好友白墨前去祭拜自家兄长在人间的孤坟。
  这个地方据说原本有一棵被人伪造出的假司缘树。
  可是后来被那位衡无帝君用灵力震碎了。
  他的皇兄在临死之前,又将这棵树幻化了出来,然后为自己在这树下选了一块地作为长眠之所。
  白墨看着陆染上前拜了几拜,疑惑道:“他为何一定要埋于此处?”
  陆染道:“我听说,好像是因为他与仙界那位曾在这里久居过。”
  一声长叹后,陆染回眸:“说来今日正式四陆之花同时开放的日子,可与天道相通。你要不要陪我去问一个问题?”
  白墨点头:“自然。不如就问问这两位究竟有何渊源可好?”
  陆染想了想,他确实没什么其他问题。
  何况他也很好奇那位冷心冷情的少帝,到底为何对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仙族人情根深种。
  两人行至真正的司缘树下时,司缘花已全部盛放。
  红蕊盈盈,蓝影幽幽。
  犹是当年。
  陆染上前一步,轻抚树干:“言司缘有灵,可通天道。我为魔族少帝,欲问一因果。”
  片刻宁静之后,忽有柔风卷花瓣悠然而起。
  陆染只觉眼前一阵晕眩,待他回过神来,眼前景象却已不再是落英缤纷的司缘树下。
  而是一片纷杂的战场之中。
  他疑惑地向前走了两步,却忽然在模糊的纷杂中发现了一道蜷缩在尸体间的幼小身影。
  那眉眼虽然稚嫩至极,却还是可以分辨得出——
  正是幼时的苏临淮。
  皇兄?
  陆染微微皱眉,再一扫周围景象,忽有所悟。
  莫非,这里便是百年前四界之争的战场?
  他刚明晰了所处境况,眼前便踱出一道白色身影来。
  来人持了把银色长剑,剑尖犹有血珠滴落,连他如雪的衣衫上都有些许血污。
  然而即便情势狼狈,这人仍然走得极稳,仿若闲庭信步一般。
  陆染一见到这人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此处无疑是百年前的战场了!
  因为这行来的人,正是在百年前那场征战中成名,其后被天道封为东极之君的温辞。
  原来苏临淮在这么小的时候,便见过温辞帝君?
  那他与楚衡无... ...
  陆染正猜测着,眼前一阵寒光乍现,原来却是一个持着寒凉长刀的人突然出现在了温辞身后。
  有人要杀温辞?
  陆染连忙望去,却忽觉这人要杀的并不是温辞!
  这持着长刀的人,他并不陌生。
  正是当年差点叛出魔族、却被苏临淮绞杀的“七叔”。
  这位七叔一直想逆天道而行,取少帝而代之。
  是以在苏临淮年少时,他没少做小动作,就想趁其年幼、除之而后快。
  可没想到即便如此,最后成功继位的却还是被天道选中的苏临淮。
  眼前这幅情况,虽然看起来像是七叔想偷袭温辞的样子,但显然他的刀刃却是落往一旁的苏临淮身上的。
  这倒是一招险棋。
  若是他真的借此机会杀了苏临淮,大可将此罪名嫁祸给同在此处的温辞。
  到时候他既能洗刷罪名、又已除了大敌,自然可以趁天道还没选出下任少帝的空隙自举为帝。
  四界相争,虽死伤无数,却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对继承人的伤害。
  显然谁都不想将事态真的推向更为糟糕的地步。
  而若是温辞在此时担上了杀害魔族继承人的罪责,便真是要万劫不复了。
  陆染在心中暗骂了一句“阴狠”,却又忽然想到——
  似乎按原本的走向,温辞和苏临淮都没受伤。
  反而是这位“七叔”被人一箭破开了胸膛,勉强用魔族秘术吊着才没死透,一直坚持到了许久之后,才被苏临淮绞杀。
  一箭... ...
  陆染忽然茅塞顿开,转头看去。
  果不其然,目所能及之处,已有一道红色身影抬箭揽弓,势如破竹。
  陆染瞠目结舌地望着七叔被那人一箭射倒。
  而在七叔跌落之处,那道幼小的身影不敢置信地以手撑地、忽而抬头遥望向箭矢来处。
  随后,深深凝眸。
  原来是这样... ...
  暖光渐渐消逝。
  眼前景象也随这暖光慢慢消散于阵阵风声之间。
  雪中月下,仍是司缘花瓣,无声跌落。
  站于陆染身后的白墨见他自问询过天道后便长久沉默,连忙道:“染染,你看到什么了?”
  陆染顿了顿,凄然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