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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影绰绰,犹是旧时景色,可这一晃,已距离他皇兄仙逝过了近二十年了。
  陆染心有戚戚,片刻后才靠近花树,轻抚树干沉吟道:“有友白墨,若欲以礼相赠,何物上佳?”
  他问完问题便噤声相待。
  可等了许久,周围却只有飒飒风吟。
  陆染疑惑地睁开眼睛望向司缘树,却只见花身默然开放。
  寂静无声。
  ***
  “轻尘,我最近遇见了件奇怪的事。”陆染心烦意乱,抬手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闻言一笑,道:“什么事?”
  陆染换了个姿势,稍微坐得规整了些。
  “你可曾听说过司缘花?”
  对方点头:“听过,只于人间开落、可通天道的那个?”
  “对啊!”陆染抚掌疑惑道,“我此前心中有惑不得解,便到人间寻此花,恰逢四陆之花同时盛放。按理说,我这疑问简单极了,没理由问不出答案啊!”
  慕轻尘轻衔酒杯的手闻言却忽然一僵,他迟疑道:“你... ...问的是什么问题?”
  陆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两日白墨不知道为何,总是心情不好,我想让他开心些,所以... ...”
  话行至此,他又连忙补充了句:“我可不是蠢啊,实在是想不出来送什么好了!”
  说完,陆染懊恼地将酒杯一落:“说来也怪,无论我送什么都有种熟悉感,就好像我以前送过一样... ...”
  慕轻尘听着他抱怨,沉默地将手中琼浆饮尽。
  陆染说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甚是不悦地瞪视对方,怒道:“你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啊!你也是白墨的好友,他不高兴,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慕轻尘轻轻抿唇,极久之后方抬眸道:“你也不必担心。不如你回去看看,或许白墨现在已经开心起来了。”
  “真的?”喜悦瞬间点亮了陆染的眉梢,“你怎么知道?”
  慕轻尘略微出神:“我不仅知道他开心起来了,我还知道... ...他应该正在画画。”
  陆染笑容一顿:“这你也知道?”
  他眸光盛极,好奇心顿起:“不行,我现在就赶回去!我倒要看看,你猜的准不准。”
  话毕,也不待慕轻尘反驳、他便已敛衣行至甚远之外。
  徒留慕轻尘一人于原地。
  良久,一声叹息。
  ***
  “白墨!”陆染一路唤着冲进了殿后。
  果不其然,以灵力聚起的暖光与月色交相辉映。
  荧光之下,白墨正凝眸于宣纸上勾勒。
  青衫凉月,朗目疏眉。
  雾色袅娜间,男子卓然立于月下,微光相随。
  陆染脚步一顿,口中呼唤亦然隐没于唇舌之间。
  他凝望着白墨,竟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然而这笑容却瞬间消失在了他的唇畔。
  ... ...又是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陆染低头揉了揉眉角。
  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为何经常头痛?
  他缓了好半天,疼痛感终于稍稍减弱,却忽闻身前不远处,有人轻声道:“陛下?”
  陆染循声看去,这人却并不是白墨,而是立于白墨身后的一名婢子。
  他连忙摆手,想叫那婢子噤声。
  白墨作画时最讨厌别人搅扰了,本来他最近心情就不好,自己可不希望有人火上浇油。
  然而他摆了半天,那婢子却完全不曾领悟其意,反而向他这边走了过来:“陛下,您没事吧?”
  好生没有眼色!
  陆染又急又怒,连忙去偷瞄白墨。
  然而对方却恍若未闻,头也不抬,还在专心作画。
  陆染微怔,心中暗道,这可真不符合白墨平时的性情!莫非,是作画太入神了?
  他心中好奇,便向白墨所在走近了几步,想要看看他到底在画什么。
  然而他刚刚靠近,那个婢女却也躬身向这边走了过来。
  而且走得甚急。
  暗稠夜色之间,这婢子款款靠近,脚步落于风声中清晰作响。
  随后——
  恰好,将白墨穿过。
  凛凛月色间,陆染也刚好行到可以看见白墨画作的距离。
  他强忍着脑海里的晕眩,垂眸望去。
  宣纸之上,是一汪平静水面,月影高悬。
  在月影之下,还站了一个人,眉目俊秀,执了一把折扇。
  ... ...皇兄。
  他踉跄着回眸,画中所绘之处,却空无一人。
  为什么会是皇兄?皇兄他... ...
  皇兄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对啊,皇兄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白墨... ...却还在画他... ...
  陆染震惊非常,又转眸望回白墨,对方却还在专心致志地于宣纸上描绘。
  他轻轻伸出手,在那婢子满眼的惊疑中,慌乱地探向了白墨的衣角。
  ——手指所及,却空无一物。
  脑中有锐鸣忽起,尖锐凛冽。
  陆染死死捂住了耳朵,“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然而在混沌脑海中,却忽有什么渐渐清晰起来。
  画面忽转。
  ——漫天火光之间,似有嘈杂人音。
  而在这些嘈杂的尽头,却有人从容轻笑。
  “染染。”熟悉的声音从那人口中传来,陆染连忙抬眸望去,却只见到了一抹立于火光中的单薄身影。
  陆染踉跄着站起,急道:“白墨!你怎么在那里!危险,你快过来!”
  对方却像是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一般,温和一笑,笑容中竟有些许释然:“染染,多谢你成全。”
  成全?成全什么?
  他茫然地向白墨的方向踱了几步,对方却不再看他,只自顾自道:“这样也好,这样... ...我便能去陪他了。”
  陪谁?
  陆染心中一阵慌乱,连忙加快了脚步。
  可眼前火光一抖,画面却倏然再次变换。
  再抬眼时,却是窗棂之前,站着他“自己”和好友慕轻尘。
  慕轻尘眉头紧锁,对那个“陆染”道:“染染,你想好了?你... ...你真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
  “自己”轻轻侧头,眸中盈满疲惫,却又隐着些许狠厉之色:“他不爱我。何况,你也是魔族,知道魔族的弱点。我不会允许这样一个人留在我身边。”
  他对着慕轻尘冷冷一笑:“靠近他,我会死。”
  陆染站在不远处,听着“自己”语气寒凉、声音熟悉又陌生——
  “可我才刚刚登基为魔族少帝,我不想死。那便... ...”
  “让他去死罢。”
  幻境瞬间消散,眼前又是平静月色。
  适才靠近的婢子正一脸焦急的望着自己,似乎想要将跪在地上的自己扶起、却又不敢。
  原来如此... ...
  陆染自嘲一笑。
  怪不得自己无论想送什么,都会有种熟悉感。
  原来... ...
  原来因为自己确实已送过许多次了。
  怪不得司缘树什么都没有回答。
  一个已经不存在于这世间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有想要的礼物呢?
  彼时苏临淮身死,白墨因此郁郁寡欢,自己便去为这人遍寻世间稀奇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