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夜空,最暗。
倏然,窗棂被寒风吹开,书房里灯火骤灭。
伸手不见五指。
片刻,肖礼将灯烛点燃。
几乎同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外面传来,龙千绝甚至还没有开口,那名士兵已然破门而入,扑通跪到地上!
“大……”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城墙倒塌……所有将士埋于砖墙之下,城门大破!”肖礼一句‘大胆’还未吐口,便听那士兵歇斯底里吼道,自其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就像是五雷轰顶,振聋发聩!
龙千绝腾的起身,双手拍案,“你说什么?”
“城门倒塌,敌军已入城!”士兵再次绝声悲吼。
龙千绝只觉脑子嗡的一声,身体支撑不住的跌坐到椅子上。
“王爷!”肖礼急步过去。
“怎么破的?城墙怎么会倒!”龙千绝推开肖礼,再度起身,狠戾咆哮。
“属下不知……属下不知!”那士兵身上还沾着黄土,绝望摇头。
“你先下去!”肖礼挥手退了士兵,转尔看向龙千绝,“王爷,跟末将走!”
不管原因如何,现在的局势迫在眉睫。
龙千绝再度推开肖礼,“带着他们,走。”
“王爷!”肖礼双眉紧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爷与我们先退出大周,龙辰轩再大胆也不敢贸然跃两国边境!”
“走!”龙千绝狠狠推开肖礼,“你忘了本王之前跟你说的么?你想违抗军令!”
“王爷!”肖礼泣泪,扑通跪到地上。
“走……”龙千绝看向肖礼,眼眶渐红,“你莫让本王失望,照顾好他们,就说……本王这辈子对不起他们了!”
“王爷……”肖礼哽咽,泪如泉涌,此一别,再见许就是来生。
“走吧,老夫要去看看,我那好侄儿到底是怎么挖倒了江左的城墙,不应该呵!”龙千绝吃力撑起身子,步履迟缓的绕过桌案。
肖礼起身时,龙千绝的手重重拍在肖礼肩膀上,“你这一生未曾让本王失望,这一次,算本王求你了。”
这一生,挨了多少刀剑的肖礼未曾掉过一滴眼泪,然此刻,却像是把这一生的眼泪都掉尽了,“末将,定不负将军所望!”
龙千绝点头,之后先一步,走出书房……
江左城门,残垣断壁。
寒啸领三千军马冲在前头,然江左城内各路兵马集结,寒啸一时难入城半步,双方便在城门处僵持。
这样的局面只过了半个时辰,便在龙辰轩挥军五万助援的情况下结束。
大势已去,龙辰轩以帝王之名赦免三军,但凡交兵卸甲者,赦无罪!
如此情势下,不乏投降士卒,直到最后,拼死抵抗的几万人皆被寒啸围至江左南城处,强行夺兵卸甲。
局势已定,龙辰轩于骏马之上缓缓而来,身后苏若离亦骑着自己选的白色骏马跟过来。
彼时选马,苏若离一眼便相中这匹雪色骏马,龙辰轩当时没说,出城之后才问苏若离,茫茫黑夜你选了匹白马,是怕敌人找不到靶吗?
苏若离脸黑,想回去换时却被龙辰轩拉住。
有朕在,敌人的靶子射不到你头上。
此刻,天色渐亮,龙辰轩似乎听到了自将军府而来的马蹄声,扯缰绳望之,正是自己皇叔。
远远望去,龙千绝一身银色铠甲,虽已迟暮,可那身霸气却是令他自愧弗如。
见龙千绝背后百余死士,寒啸正要下军令,却被龙辰轩阻止,“为了这几万人的性命,皇叔该不会轻举妄动。”
苏若离的视线也跟着落到龙千绝身上,这一刻的龙千绝哪还有半点老态,与在皇城时的那副文弱,天壤之别。
“这才是真正的肃王吧。”苏若离轻声感慨。
“皇叔,好久不见。”龙辰轩端坐于马上,目光犀利却无半点胜者的姿态,恭敬如往昔。
龙千绝收紧缰绳,马蹄踢踏,身后百余死士同时止步,各个视死如归。
龙辰轩扫过那百余名死士,未见肖礼等人。
心,了然。
“好侄儿,本王低估你了。”龙千绝孑然于马背之上,双目炯炯有神,亦无半点败者的颓废。
“让皇叔轻敌,是侄儿的过错,但让侄儿陷入两难,皇叔何解?”龙辰轩直到现在也想不明白,龙千绝何以要反?
为皇位?
年过花甲膝下无儿,便是得这万里河山,又能怎样!
“成王败寇,胜者有实现抱负亦或愿望的资格跟权力,败者,只能认命。”龙千绝想过败,却没想过败的这样惨。
一切,终究是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