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外为官,也有大官啊,我看巡抚啊总督啊,都是大官,也都是外任官。”
“满朝文武,有几人能熬到巡抚总督位上?而且,这样的外任实权高官,一旦出缺,无数人眼红!更不知有多少人打这样实缺的主意!你便是样样都好,可想谋这样的实缺,直接人家说你,同进士出身,这便是个挑儿。看遍总督巡抚,又有几人是同进士出身?”李镜道,“凤毛麟角。”
李镜细细与他说道,“今再等三年,以你的资质,文章再磨三年,三鼎甲都是有机会的。”
“这么说,你也想我下科再考一回?”
“要是长远的说,自然是下科再考一回。”李镜道,“这做官与做生意相似,阿凤哥,你想想,都是做生意,有那成天在外风吹雨打的小商小贩的生意,也有你家日进斗金的生意,你觉着,是哪个生意好?”
“这还用说么。”
“这便是了,你若是同进士做官,以后开始升迁容易,可是越往上走就越难,便是外任官,都不容易做得高位。做生意,都是往大里做。做官也是一样,自然要往高里做的。”
秦凤仪点头,“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与李镜抱怨道,“你不晓得岳父,与我说不了三两句,就要发脾气的,跟你没法儿比。”
李镜笑,“父亲是替你着急。”
“这有什么急的,离殿试还有好几天呢。”秦凤仪看着李镜道,“就是可惜往赌庄投的那些银子,可是打水漂的。”
李镜道,“与你前程比,那些银子算不得什么。”
俩人说着话,便有小丫环过来,说是老太太那边传晚饭了,李镜笑道,“咱们这就过去吧。”
“嗯。”秦凤仪挽住李镜的手,俩人是手挽手过去的。
结果,男女分席用饭,你说把秦凤仪遗憾的。尤其看着岳父那张黑脸,秦凤仪还一个劲儿的抖机伶,“我过去服侍祖母吧,唉哟,祖母没我服侍,怕是吃不好。”
景川侯瞥他一眼,“给我坐下。”
秦凤仪只得扁扁嘴坐了,还得给岳父斟酒,拍岳父马屁,与岳父商量明日过来提亲之事。好吧,因为有允婚的喜事,秦凤仪也只是略遗憾不能与媳妇同坐罢了。不一时,他就笑嘻嘻起来,还说起自己孙山的事,秦凤仪笑,“要不是岳父给我提个醒,我都没想到。”
李钦李锋都笑起来,李锋举杯道,“虽则阿凤哥你这回是三百名,可也是榜上有名啊,今年是因为考生格外多,你这名次才显得靠下了。可话说回来,有几人能在阿凤哥你的年纪就榜上有名呢。我敬阿凤哥一杯,给阿凤哥道喜。”
秦凤仪笑着与小舅子碰了一盏,道,“阿锋你好生念书,这会试一点儿不难的。你看我,随随便便念四年书就能考中。”那幅得意嘴脸,就甭提了。
李钦笑,“是啊,也就比大哥差一线罢了,大哥在你的年纪,可是当科传胪。”
“要不怎么是大舅兄呢。”秦凤仪笑道,“我这虽比不得大哥这传胪,可我二十岁的时候,也是贡士榜有名,阿钦,接下来就看你了,你可得比阿凤哥要强啊。来,咱们哥儿俩吃一杯。”秦凤仪早便知道,李钦这小子念书十分笨蛋,至今都十七了,连个秀才都没考出来呢。秦凤仪还给他算了算,“到下科春闱,阿钦你正好二十,我就等着听你好消息啦。”
李钦给秦凤仪气得,脸都青了。
景川侯也只凭他们互相打趣较劲,并不多管。
秦凤仪在景川侯府吃过饭便告辞了,因着明天还要准备提亲之事,他得回去准备一二。待得第二日,秦凤仪一身大红绣牡丹的锦袍,秦老爷秦太太也都是绛红衣裳,反正吧,就这一家人的打扮,秦凤仪胸前再绑朵大红花,直接拜堂都不算失礼的。
方阁老与平珍也一早就到了,到秦凤仪这一身,都只有赞的。大家寒暄一二,自然是正事要紧,便上轿的上轿,上车的上车,骑马的骑马,一并去景川侯府。
景川侯府显然也早做了准备,起码,方悦就觉着,今日侯府大门前头的青砖似乎也打扫得格外干净。一行人一到,景川侯府中门大开,景川侯亲自出门相迎,方阁老德高望重自不消说,平珍也是景川侯正经小舅子,再者,方悦是服侍着方阁老一并过来的,秦家人更不必提,这是正经亲家。便是秦家出身略有不如,但看到这媒人阵仗,便是一向有些小势利眼的李钦心里也没有别个想头的。
除了方阁老平珍这两位有身份的媒人,秦家还请了两个京城有名的官媒,这两个官媒婆娘,惯是行走公门侯府,开始秦家命人去请,一听举人门第,她们还不乐意来着,觉着有失身份。到底孙大管事老练,便将事换了种说法,道,“景川侯府嫡女与我家神仙公子的亲事,嬷嬷若是不愿,我也不好强求!”那官媒变脸之快,揽月回家都说,要是孙叔叔不允,怕我们都回不来了,死拦着不让走,还说要叫一品楼的席面儿招待我们!
今两个媒婆子也打扮得颇是喜庆庄重,她们做老了的,名声都很不错,也晓得侯府规矩。有一位还说,当初李钊与崔氏的亲事,她便是襄永侯府的媒人,今再帮着秦李两家跑腿,以后出去说起来,又是一桩资历啊。
方阁老平珍只管与景川侯闲谈,一应婚书事宜自有这俩官媒指点着,包括聘礼单子,秦家都是一一备好的罗列清楚的。纵这俩媒人见多识广,也觉着秦家这份聘礼不薄了,想着果真是扬州盐商,身家这豪富,并不逊于这京城豪门!
双方在婚书上签字,再加上双方媒人的名字,如景川侯这样有身份的人,还要落上自己的私印。之后,还有一道,就是要请官府的人来,落下官印。
所以,婚书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许的,这是有律法保护的婚姻。
此婚书一定,两家的亲事便是定了。
之后,定亲成亲,便是民俗上的事了。
通俗来说,婚书就是民证局落了钢印的结婚证。
从这一刻起,秦李两家的亲事,已是板上钉钉,再难更改!而秦凤仪那眉眼间的喜悦与意气风发,便是威仪如景川侯、儒雅如方阁老、出尘如平珍、俊秀如李钊,一时间都被秦凤仪身上的辉耀之气压了下去,厅外不知何处飞来的两只长尾巴的喜鹊鸟,便停在一株碧桃树上,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第86章 激昂啦~
景川侯正式应允秦家提亲之事, 哪怕两家尚未举行定亲礼,便先在京城传扬开始。主要是两个官媒人,唉哟喂, 这可真是实实在在的见识到了神仙公子的风采, 哪怕秦家出身寻常, 但神仙公子这般神仙风范,便是侯府嫡女,也是配得滴。
何况, 这桩亲事还颇多曲折之处,譬如, 四年之前神仙公子过来提亲, 景川侯立下的条件,如今, 神仙公子已是贡生, 景川侯应诺许亲。当然,还有神仙公子出何美貌出众, 景川侯府的大姑娘如何端庄贤淑,经这两个官媒的嘴再添上三分渲染, 立刻就传扬出去了。
总得来说, 景川侯府本就是京城高门,神仙公子乃知名人士,何况,还有两位大媒人,一为致仕已久的方阁老, 一为京城有名的丹青名家平珍。致使,纵神仙公子这第三百名的孙山贡士有些好笑,但这桩亲事,大家还是纷纷表示祝贺的。
既是景川侯府允婚,秦太太也拿到了李镜的生辰八字,第二天便马不停蹄的去了灵云寺请高僧帮着合八字,算吉日。高僧一看,便说八字再合适不过的,然后,给择了几个极好的日子,秦太太便欢喜不迭的送上大笔香油钱,然后,喜滋滋的回了家。
这到家已是晌午,秦老爷还等着秦太太吃饭呢,秦太太心中觉着丈夫体贴,笑道,“你自先用便是。灵云寺离得远,我说了要晚些回来的。”
秦老爷道,“阿凤也不在家,我一人用饭有什么趣,你晚能晚到哪儿去。”递给妻子一盏温茶,“先吃口茶,歇一歇。”
秦太太喜上眉梢,笑道,“你不晓得,高僧一看咱们儿子媳妇这八字,连说了三个好。说是百年不遇的好八字,再合适不过,必能白头偕老,恩爱百年的。”
秦老爷笑,“这就好。”
秦太太把高僧批过的吉日递给丈夫,秦老爷看近的四月中便有吉日,秦老爷道,“四月中的日子最近,可定可。只是过了四月,剩下的吉日就是八月十月的了。”
秦太太笑,“四月先把亲事定下来,八月十月里选一个吉日成亲便是。”
秦老爷笑,“这就看亲家怎么定了。”时下规矩,吉日是男方拿着双方的八字去算的,至于选哪个,就得女方来定。
秦太太笑,“一会儿就打发人把李官媒请来。”这打发人去亲家问吉日的事,就得官媒去问。
夫妻二人说一回话,便去饭厅用午饭了。午饭时不见儿子,秦太太笑,“可是得赶紧把媳妇娶进门,不然儿子这就长在人家侯府了。”
“今儿个并不是去侯府寻李姑娘。”秦老爷给妻子布一筷子菜,道,“听阿凤说,他在贡士榜上有名,凡贡生,一人有身贡生衣裳要发呢。这是朝廷免费给贡生的,阿凤说不要白不要,他去把衣裳领回来,也做个收藏。”
秦太太道,“这也是。我还没见过贡生老爷们的衣裳呢。反正不要钱的,虽则咱阿凤不参加殿士的,衣裳拿回来,咱们也开开眼。”
夫妻俩一面吃饭,一面商量着定亲酒的宾客单子。
秦凤仪这去取进士衣裳,是约了方悦一道去的,相伴的自然还有个孙贡生孙耀祖,最让秦凤仪气闷的是,他觉着他会试文章写得也不比孙耀祖差,结果,孙耀祖还两百名呢,他竟然只得了个三百名,当真叫人气闷。
不同于秦凤仪这准备今科殿试弃考的,孙耀祖还要在殿试一搏。
三人同行。
贡士服是上等细棉布所做,白袍蓝带,颇是素雅飘逸。
秦凤仪一向不喜欢这种素雅型的,不过,不花钱的袍子,不要白不要。秦凤仪还道,“待我三年后,还得得一身。”
方悦奇怪道,“如何还会再得一身?”
“我要再会试,不得再得一身?”
方悦笑,“想哪儿去了,你便是三年后春闱,也不必再参加会试。”指指秦凤仪手里的贡生牌子,方悦道,“三年后,直接参加殿试便可。”
秦凤仪大喜,“原来不用再关九天了啊。”
“就是你愿意再参加会试,倘再有这洗澡的事,你受得了,喷鼻血的也受不了啊。”方悦打趣一句,笑道,“殿试虽只是一天,一样是高手云集,你这三年,功课还是不能放松。”
不用再关贡院九天不能洗澡,秦凤仪就很高兴了。
这取了贡士服,方悦就一并请秦凤仪家去说话了,待中午,就留在方家用的午饭。下午他才回的家,试了贡士服给爹娘看,这一试,长短上倒是合适,就是太肥了。秦凤仪道,“料子倒还成,只是这也忒不合身了。”
秦太太笑道,“这么多的贡生,先时也不知你们身量,无非就是多放出些富余来,这样,不论是肥是大都能改合身,倘是衣裳瘦小了,可是没法儿改了。”
秦凤仪道,“那叫琼花姐姐给我改一改,待改好了,我穿过去给阿镜看看。”
秦太太自然无有不应的,“好。”接着就同儿子商量定亲的事了,秦凤仪问他娘今天算出的吉日,先是不乐了,道,“成亲在八月啊?不能四月就成亲么。四月不也有吉日。”
秦太太道,“我也想早些啊,只是,断没有未定亲就成亲的理。小户人家还得摆两席定亲酒呢,何况,李姑娘等你这好几年,更不能委屈了她,必得办得热热闹闹的才好。”
秦凤仪气闷,“那就选最近的日子,定亲在四月,成亲在八月,可不能拖到十月腊月去。”
“这得看人家女家选哪个做吉日了。”秦太太笑眯眯的,“放心吧,我儿,亲家定是选最近的日子的。”说来,李姑娘也不小了。当然,儿子比李姑娘还长一岁,不过,这时节,男人为了科举啊啥的,晚几年成亲不算什么,像孙举人,不,现在是孙贡生了,比儿子长六岁,去年才成的亲。如今儿子这里,真是把人家姑娘耽误了。所以,秦太太想着,李家定也会选着近日子挑。
秦凤仪道,“娘,咱家定亲酒,就请明月楼的大厨。”
“好。”秦太太道,“倒是宾客单子,咱们得定一定。”
一家子便商量起来,秦家在京城朋友极少,要说有的话,就是方家和程家了,好在,这两家都很显赫。尤其程尚书,现居户部尚书的高位。自秦家来了京城,没少去程家走动,就是秦凤仪中了个三百名的贡生,也特意到程家报喜了。
这样的喜事,自然要请程家一家子过来的。
方家更不是外处,这是秦凤仪的师傅家,方悦早说了,定亲成亲什么的,就让他娘过来帮着张罗。以免京城规矩多,秦太太不晓得什么的。再者,秦家的确人少,也需要帮手。
这两家是必请的,再有就是平珍这大媒人,自然也要下帖子。
还有,秦凤仪早就相识的骊公府,骊公府与景川侯府交情更深,不过,不怕,秦凤仪是要请骊远帮着送聘礼的。
“对了,老阮这回也是榜上有名,他名次极好,一百零几名,我把老阮也叫上,介时送聘礼,也算他一个。”秦凤仪道。
这位阮贡生说来还真是与儿子有些渊源,好在,人家现在夫妻恩爱,膝有两子,秦太太笑道,“好啊,总听你说这位阮贡生如何出众,只是还未见过。什么时候你请人家到家里坐坐才好。”
“现下不能扰他,他正准备殿试呢,胸中这口气可是不能散的。”秦凤仪又道,“对了,他也是头一遭殿试,介时我叫上他一并往师傅那里坐坐,师傅经验肯定足,也能叫老阮跟着听听这殿试要注意的事。”
秦老爷点头,想到什么,对儿子道,“还有孙贡生母子,也一并请了吧。”看儿子不大乐意,秦老爷道,“不管以后如何,现下还好好儿的。何况,要依我说,便是孙太太有些势利,也不能没有轻重。不会出不体面的事的,何况,自来了京城,孙太太时时过来走动,咱们又是同乡,不好这样的。”
秦凤仪现下长大了些,性子也有些收敛,便同意了请孙家母子之事。另外,四个一道送聘礼的人,秦凤仪也想好了,便定了方悦、骊远、小秀儿的相公阮敬阮贡生,还有便是户部尚书的儿子程蔚程小弟。
程蔚虽则年不过十五,也是俊秀少年一枚,秦凤仪可用人手太手,就把他给拉壮丁了。
何况,程秦两家这些年的交情,而且,秦凤仪近来十分上进,程尚书程太太都很是喜欢他,故而,秦凤仪开口,程家人高高兴兴的应了。秦凤仪还要走了程小弟的尺寸,说给程小弟做两身喜庆袍子,介时与其他三个送聘的一道穿了,才好看。
别人都忙忙叨叨的准备殿试呢,就秦凤仪,四处下帖子准备定亲之事。至于他不殿试的事,亲近的朋友也都晓得了,大家都知道秦凤仪会试虽中了,名次却不大好。想着他的年纪资质,便是再等三年,也是使得的。只要有远见的,都认为秦家有此决定,当真是高瞻远瞩了。
况,秦凤仪亲事定了,大家也只有为他高兴。
要说秦凤仪,当初是真的没想着要殿试,毕竟,这里的利害,他师傅、他岳父、他大舅兄、他媳妇、连他爹的不大懂的都说了,“咱家不大懂这个,可这些人,都是咱家最亲近不过的。阁老大人、你岳父,都是为你好的。听他们的,一准儿没差。”
秦凤仪也觉着没差,他想着,三年后就三年后吧。秦凤仪这人,说穿了,他对功名心不重,要不是景川侯开出这要命的条件才允婚,估计他这辈子也不会起考功名的心。秦凤仪一向觉着,扬州城就是天下最好的地方,而他家,有钱有钱,日子过得也兴旺,考啥功名啊。
秦凤仪根本没想过,故而,此次都劝他三年后殿试,他见大家都这样说,虽然心里有些不愿意,毕竟,念书挺累的。但,秦凤仪也应了。
秦凤仪的心思是在何时转变的呢。
这说起来,正常人的脑子绝对做不出的事。
就是秦凤仪这里里外外的张罗着自己和李镜的亲事,他路过永宁街时往路边随眼一扫,嗬,怎么他在三鼎甲的关扑榜上的赔率又提高了,三鼎甲的赔率原来是这样的,秦凤仪能上榜,主要是他在京城一向有名声,而且,口气大过天。不然,往年人家这三鼎甲的关扑榜也只会选出十位的,今年给他排个十一位,本就是破例。
而秦凤仪在三鼎甲关扑样的赔率,刚开始,状元的赔率是一赔三百,榜眼一赔两三,探花一赔一百。这都是极高的赔率了,秦凤仪还买过自己一百两呢。如今,他这赔率简直高的立逆天啦,状元涨么一赔五百,榜眼是一赔四百,探花是一赔三百。
秦凤仪与揽月道,“这些人够势利的啊,知道爷会试排名不高,立刻就调高了赔率。”
揽月笑道,“大爷有所不知,倒不全为着会试,如今他们已是晓得大爷不参加殿试,故而,把您这赔率提高,好糊弄那些不知道消息的女娘们呢。”说来,他家大爷这三鼎甲的关扑榜,也就女娘们会买。而且,得是那种傻傻的女娘,略理智些的,现在也不会买了。
要说秦凤仪这脑子,当真不是凡人能理解的,他当时便心下大为感动,想着,自己不能辜负这些对自己如此期待如此信任如此看好的女娘们啊!
然后,秦凤仪就仿佛被打了三吨鸡血一般,心里那就一个激昂,便是为了这些花了真金白银买他的姐妹们,他也不能不殿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