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叔!你堂堂周家当家人,怎么能向两个小毛孩低头!”那年轻人不答应了,扯着周靖安的胳膊道,“百年寒阴果本是您先发现的,千方百计付出巨大代价才得了些许迷神烟,牺牲周家数位长辈性命,这才侥幸击杀雄豹。若非雌豹忽然现身,疯狂攻击周叔叔,周家也不会损失如此惨重。”
“那两个小毛孩都是沾了周家的光,捡了周家的便宜。百年寒阴果在情在理该周叔叔得,他们要是不识相,直接杀了他们抢回来便是!”
“周叔叔这般示弱,反倒像是怕了他们,传将出去脸面往哪儿阁?”
“戴长意!你给我闭嘴!戴世兄当真太纵容你了,才养得你如此无法无天、肆无忌惮!早晚有一日,你会死在这上面!”
周靖安咳了两声,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痰,指着戴长意呵斥道,“小混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打量着我不会将你怎么样是不是?你真以为玉英非嫁你不可?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我、我早早上门退了这门亲,好过让玉英嫁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戴世兄一生磊落光明,怎么就生了个为非作歹的白眼狼儿子!现在认识我是周叔叔,单瞧着方才情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周、戴两家是世代仇敌——”
“闭嘴!我爹都舍不得骂我,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戴长意站起身来,嘲讽地看着周靖安,“你那个病怏怏的女儿,除了我之外,你以为还有第二个人敢要?为了你那唯一的女儿不当寡妇,你必须将眼前这两个小毛孩全部杀掉!”
“记得夺回百年寒阴果,将你女儿那病治好,我可不想要随便玩儿两下就玩死的女人!对了,药引只需一枚百年寒阴果,剩下的八枚就先给我,当做你女儿的嫁妆了。”
“真是岂有此理!”周靖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戴长意,“你、你——你告诉我,戴世兄修为不过比我低上一筹,向来身康体健,怎会忽然之间岔了真气,走火入魔伤重不起?是不是你?!”
“是我又怎样?我不过问他要些灵石花花,他居然推三阻四不肯给。早晚整个戴家都是我的,我用自己的灵石,碍着他什么了?”
戴长意似让怨愤冲昏了头脑,彻底撕破了昙花一现的假面具,心里的话一股脑儿脱口而出。
“那老不死的,占着戴家之主的位子多年,怎么就不能退居幕后,换我当家?这一回好了,他不得不将戴家交到我手里”
“畜牲!你真该被天打雷劈!”
周靖安抬起手掌,狠狠一掌拍在戴长意脸上,将他拍得倒飞出去,口中涌出好几口殷红血水,砸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
“今日之后,我女玉英与你再无干系,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戴世兄那里,我自会前去跟他分说明白!”
戴长意已是陷入半昏迷状态,自然不会回应周靖安之言。
周靖安移开视线,转向慕烟华、韩烈二人。
慕烟华淡淡地看着周靖安:“这么个东西,你还要为他求情?”
得是什么样父母,什么样的家庭环境,才能生养出戴长意这样的奇葩?
确定他是二十七八岁,而不是七八岁?
“戴家之人向两位行凶,有此一劫本是咎由自取。但那不成器的东西,纵然再是忤逆不孝,又因着不愿娶小女为妻,向来跟我作对,总归是我世兄唯一血脉,我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
慕烟华略略挑了挑眉:“你自信能胜过我们?”
“不能。”周靖安视线扫过趴在慕烟华脚边的暗影豹,恳切道,“我有自知之明,此番唯有求得两位高抬贵手,方有一线生机。”
“喂!你这人忒的厚脸皮!”韩烈撇了撇嘴,眼睛瞪得溜圆,气哼哼地道,“刚才你那世兄的唯一血脉要杀我们,你半句话不说,现下见他将要性命不保,倒是唧唧歪歪个没完儿!是不是仗着我二人都是好性子?小心连你一块儿杀了!”
周靖安不言不语,固执地看着慕烟华。
慕烟华缓缓摇了摇头:“我不能留着一个祸害。若非我二人有几分本事,哪里还能好端端站在此地与你说话?倘若之前那人围杀了我这朋友,成功抓了我回去,你可会为我二人说上几句好话,或者直接出手救上一救?”
周靖安顿时语塞,呐呐不知如何应对。
“周叔叔,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戴长意竟在此时清醒过来,手掌撑地直起身来,“他们是定要杀我了,你看着办吧!”
“再多说一个字,我拔了你的舌头!”
周靖安那个气啊,真恨不得直接掐死这个蠢货,才多长点工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简直、简直自己找死!
慕烟华冷笑不语,韩烈已是身形一闪,至戴长意眼前。
戴长意根本来不及反应,面上的恶意瞬间凝固,眸中失了神采。
韩烈收刀回到原地,戴长意颈间一道红线乍然裂开,大量血水喷溅而出,直挺挺地倒地。
周靖安瞳孔一缩,双手微微颤抖,蓦地转向慕烟华、韩烈二人,双唇不住抖动。
“这、这如何是好!我该怎么向戴世兄交代!”
“人不是你杀的,你交代什么?”慕烟华眸中波澜不惊,语声平平地道,“若问起,让他直接寻我便是。”
韩烈一仰头,粗声粗气道:“我杀的人,寻你做什么!”转向周靖安,“喂!告诉那戴什么,要报仇找小爷我!”
慕烟华侧过头,看了韩烈一眼,忽而摘下一枚百年寒阴果,扔给周靖安。
“拿着,走吧。”
周靖安愣愣地接过,如获至宝地捧在怀里,面上一时狂喜一时纠结,终是定定扫了戴长意尸身一眼,喉头滑动了一下。
“戴长意偷跟着我进了十万大山,围杀暗影豹时躲避不及,被暗影豹拖回洞中,尸骨无存。”
对着慕烟华、韩烈深深一鞠躬,周靖安毫不留恋地转身即走。
韩烈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慕烟华,笑嘻嘻地道:“不想你竟有这份善心。”
“不过看他一副慈父心肠。”慕烟华蹲下|身子,轻拍了拍暗影豹的脑袋,指着不远处那具雄豹的尸身,和声道,“去吧。”
暗影豹睁开绿莹莹的大眼,眼中忽而蓄起大颗大颗的泪珠,缓缓起身向着雄豹的方向靠近。这一动作,眼中的泪珠便“扑簌簌”往下落。
慕烟华默默起身,取下三枚百年寒阴果,剩下的递给韩烈。
韩烈连连摆手:“暗影豹是你收服的,我就是领了领路,什么都没有干,怎能占得大头?”
“我取三枚,其他的予你。”
慕烟华轻抿了抿唇:“周靖安取走的那一枚,算我的。”
“不行不行!那岂不是你吃亏?”
对此韩烈有自己的坚持。本来让他在边上掠阵,看着慕烟华一人独斗暗影豹,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已是心头有些不舒服。要不是后来横生枝节,出了戴长意的事,总算出了一回手,他一枚都不会要。
两人推拒了几次,最终各取了四枚。
那一株寒阴果树,原是让戴长意连根带土挖了出来,枝干根须都保持了基本的完整。问过韩烈意见之后,慕烟华打算将其归于原位,重新种好。
但凡灵草灵药,对生长环境的要求都有些苛刻,倒不是说移植了就养不活,而是此时此刻,慕烟华、韩烈二人都无暇理会这些。
种回了原地,过个十年八年,这寒阴果树恢复元气,说不定又能开花结果,留待有缘。
“嗷呜——!”
暗影豹低沉的悲呼接二连三响起,其声带着明显的凄凉悲怆,引得慕烟华、韩烈不约而同看过去,却正见着它张大嘴巴,对着雄豹一口狠狠咬下。
第80章 血光之灾
暗影豹头颅一甩,狠狠扯下雄豹肩背上一大块皮肉,和着滚滚落下的泪珠咽下。
一口,一口,又一口,暗影豹动作飞快,甚至都来不及咀嚼,将雄豹连皮带肉,连着骨头一块儿吞下肚里,最后将地上残留的血渍一并舔了个干干净净。
断裂的骨头很是锋利,刺穿了暗影豹口腔里柔软的嫩肉,划开了它脆弱的食道,鲜血淋漓。
慕烟华别过头去,牙齿碰撞骨头的脆响,暗影豹不住吞咽的声响,仍是不停传入耳内。
韩烈静静站在慕烟华身侧,同样未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暗影豹默默回转,大脑袋蹭了蹭慕烟华,喉咙里发出几声轻微的“呼噜”声。
慕烟华右掌搭在暗影豹后颈处,转头向它望去,却见它神情已是恢复平和,那双绿莹莹的大眼异常明亮,像是两汪明澈见底的碧绿湖水。
“涅影,日后你便唤作涅影。”
暗影豹低吼了一声,顺服地轻垂下头。
将寒阴果树丢到韩烈怀里,慕烟华拉开芥子袋,从玉瓶里取出一枚回春丹,置于掌心递到涅影嘴边。
鼻子凑近嗅了嗅,涅影伸出舌头一卷,将丹药扫入口中,囫囵吞下。
韩烈一举手中寒阴果树,出声道:“处理了这个,我们就离开?”
慕烟华点了点头:“此地血气冲天,要不是本属涅影它们的领地,早有妖兽过来探看——涅影,带我去瞧瞧你的居所。”
涅影蹭了蹭慕烟华还未收回的手掌,转过身子在前面带路。
慕烟华、韩烈两人迈步跟上。
涅影的居所就在那瀑布后面,是山壁上一个天然的石洞。洞中铺着柔软的干草,显得极为干净舒适。洞口挂着瀑布,里面却意外的干燥,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水汽。
那株寒阴果树,便是生在洞口的角落里。
戴长意让人挖走寒阴果树时,显然没做任何掩饰,泥土被粗暴地翻起,留下了一个狼藉的坑洞。
这倒是为韩烈减了不少麻烦。
寒阴果树放回原地,拿着泥土重新填上,三两下就顺利完成动作。之后慕烟华、韩烈未再停留,径直离了石洞,两人一豹继续赶路。
慕烟华一行离去不久,浓烈的血腥味果然引来了一波又一波妖兽。戴长意等人的尸身,早先周家人那些散落的尸身,被不知多少妖兽争抢着,很快再寻不到痕迹。
妖兽之间的等级制度很是严苛,未曾深入十万大山,先天境第七重天的涅影在外围已可算是一霸,只需气息稍稍泄露些许,便可震慑低等级的妖兽。
慕烟华、韩烈两人一路上清净了许多。
此行是为赶往浮空山,毕竟不是专门磨练战斗经验、提升实力,赶路进度快了亦是好事。
初时慕烟华以为,这韩烈定然不会太过安分,总要寻机会向她挑战一二,不想他倒是极为老实,半点没有这方面的迹象。
一个月后,两人终于走出十万大山,抵达了沿山城。
沿山城是一座小城,还没有黄沙城大,因着临近十万大山得名,常住之人不算太多,大部分都是往来的修士,城内非常热闹。
正是午后时分,慕烟华与韩烈两人一前一后,带着体型缩小至一尺长短的涅影迈进了沿山城。
“终于出来了啊!”韩烈伸了个懒腰,指着前方一座两层酒楼,“这地儿我熟,走,我请你喝酒。这春满楼的掌柜还藏着几坛子桃花酿,今日非要他拿出来不可!”
站在外面,已是能闻到淡淡的酒香。
慕烟华不由地来了几分兴致:“你确定要请我喝酒?”
“这是当然!”韩烈深深吸了口气,嘴巴砸吧了一下,“春满楼的桃花酿可是一绝,来沿山城不去喝上一杯,错过了肯定要后悔!”
慕烟华率先上前一步:“那还等什么?”
这世上最多的永远是底层修士,甚至修为到了完全辟谷的境界,依然会有口腹之欲存在,美酒佳肴在任何地方,都不愁没有市场。
韩烈应了一声,几步越过慕烟华,在前面引路。
随着韩烈进了春满楼,那酒香果然愈发明显,浓而不郁。大堂里已是坐满了人,三三两两或高谈阔论,或低声浅语,果然生意极好。
“掌柜的,你们东家呢?”韩烈伸手敲了敲柜台,“快去通报你们东家,就说老朋友来访,让他准备好美酒。”
那掌柜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生得细眉细眼,极为富态,从账册中抬起头来,圆乎乎的脸上堆起笑容:“哟!这不是韩小哥么?今儿什么风将你吹了来?快快请进!我们东家在后院,我这就让人去通知。”
自柜台后转出来,亲自为慕烟华、韩烈二人领路,紧接着叫过一个伙计,让他去后院请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