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嬷嬷大喜,连忙磕头谢恩。
站起身来,她又当众谢过了雍若,再谢兴安郡主对朱樱的关心,才回到了沈太妃身后站定。
雍若保持着微笑,在心里对朱樱挥了挥衣袖:你好好出去嫁人吧!别再惦记我男人了。
英王妃见气氛有些沉闷,便挺身而出,说起了隆庆公主的婚事。
苏侧妃和陈夫人与她一唱一和,十分热情地活跃着气氛。
但兴安郡主不会体谅她们的用心良苦,没多久又跳出来搞事情:“既然雍夫人这样喜欢成人之美,本郡主也有一事相求。
“本郡主手下有个管事,生得高大威猛,英武不凡。前两年,他偶然见了花柔一面,就再也不能忘怀,一再求我作媒。
“本郡主原本也不想搭理他。只是今日,见雍夫人这般热心肠,便想成全了他的一点痴心,请雍夫人将花柔许给他。这也是为公主添喜气的事儿。”
雍若神色安然,微笑道:“郡主这样热心肠,妾身佩服。只是这婚姻大事,讲究个你情我愿。若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就算勉强结成了亲,这夫妻也是做不长久的。郡主说……是不是?”
这样扎心的话,刺得兴安郡主胸口一片生疼。
兴安郡主忍不住捂了捂胸口,瞪着雍若的眼神,仿佛想将她生吞活吃了一般。
雍若仿佛没注意自己这话是在往兴安郡主的伤口上撒盐,又道:“还请郡主说说:那管事姓甚名谁?今年几岁?家中有些什么人口?在郡主手下管着什么差事?人品怎样?性情如何?
“知道了这些,回头我也好问问花柔的意思。若是她愿意,郡主和我再安排他们相看相看。相互满意了,再许婚不迟。”
兴安郡主深吸一口气,假笑道:“这管事名叫肖鹏,今年25岁,家中只有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妹妹,在我那里管着车马的事,人品好,性情好。只不过,他一直记挂着花柔,才至今未娶。雍夫人何不成全了肖鹏的一片痴心?”
“我说过,要先问过了花柔再说。”
“你是花柔的主子,竟然作不得主?”
雍若趁机表白自己善待奴婢的态度:“花柔虽是奴婢,却也是个人。对于女儿家来说,嫁人无异于第二次投胎,又岂能不顾全她们的心意,胡乱配婚?”
“花柔就在寿安堂外面候着夫人吧?不如叫她进来,咱们当面问问她?”
“郡主说笑了!小姑娘家脸皮薄,这样的事,哪能当众问?自然是妾身回到无尘居后,找个机会悄悄问她,免得她害羞不敢说实话。”
兴安郡主一时语塞,顿了顿便说:“那本郡主也走一趟无尘居一起,与夫人一起问问花柔吧!”不等雍若答应,她就起身向沈太妃告辞。
“慢着!”雍若连忙阻止她,“若郡主去了无尘居,这话我只能改日再问花柔了。”
“为什么?”
“郡主是媒人。哪有媒人当面去问大姑娘这种话的道理?”
“事急从权。本郡主若是不在场,雍夫人硬逼着花柔不答应怎么办?”
“郡主这是以小心之人,度君子之腹了!妾身倒觉得,郡主这样行事,不像是作媒,倒像逼婚。莫非,那个肖鹏有什么不妥?”
兴安郡主语气一顿,有些不自然地说:“胡说!哪有什么不妥?”
“若没有不妥,郡主又何必如此急不可耐?那个肖鹏若真如郡主所说的那样,是个痴心人,一两年都等了,又岂会在乎多等这一日两日?”
雍若不紧不慢地说:“要么,郡主静心等候妾身的消息;要么,妾身此时就回绝郡主。”
兴安郡主没有办法,只得又坐回椅子上,有些懒懒地说:“看来,这件好事是成不了了。”
“郡主这样说,妾身倒越发怀疑那个肖鹏有些不妥了。”
沈太妃有些头疼地挥了挥手:“都散了吧!今日都不必再过来了。”
“是!”雍若随众人向沈太妃告辞,后退三步,转身走出了寿安堂。
第61章 搞错了
从寿安堂中出来以后, 雍若就带着花柔、玉净等丫头回到了无尘居。
她把花柔叫到了自己房中, 将寿安堂中发生的事告诉了花柔。
花柔听完之后,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满眼的哀求之色:“夫人,奴婢不嫁!”
雍若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起来说话!我又没说一定要让你嫁。你若不愿意, 此事自然作罢。”
花柔松了口气, 笑道:“多谢夫人!”又有些担心,“不知夫人要如何给兴安郡主回话?”
“这要看看你未来有什么打算了。你将来想嫁个什么样的人?是留在府里当个管事媳妇, 还是到外头寻个平民百姓嫁了, 从此做个良民?”
雍若直接给出了两个选择, 言下之意:别指望我将来把你也发展成凤寥的小老婆。她相信, 以花柔的聪明,一定听得懂。
花柔再次跪下了, 很认真地看着雍若:“夫人,奴婢一辈子不嫁!一辈子侍候夫人!”
雍若微微一愣。作为一个穿越者,她对于女子一辈子不嫁人的接受程度是相当高的。可花柔说“不嫁人”是真心的吗?
“花柔,我是在认认真真为你的将来打算, 你一定要说心里话, 否则耽误的可是你自个儿的终身。”
“夫人明鉴:奴婢所言,句句真心!奴婢……奴婢……”花柔似乎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意, 竟学着大寒昨日发毒誓的样子, 伸出两根手指指着天, 非常郑重地说, “倘若奴婢所说有半句虚言……”
“停!停!停!”不等她把毒誓说出来,雍若就连忙打断了她,“我就是问问你的真实心意,你何必这样赌咒发誓的?倒叫我瘆得慌。”
花柔有些不知所措地放下了手,着急地对雍若表白:“请夫人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想终身不嫁,一辈子侍候夫人!”
雍若打量着她的神情,终于相信了她的话。
“你若不愿嫁,我绝不逼你。只要我有那个能力,也不会让别人逼你。”她轻声对花柔说,“可是,你能跟我说说……你为何不愿嫁人吗?”
花柔的眼圈立刻就红了,眼中迅速涌出泪来,声音哽咽地说:“奴婢的身世,实在有些凄苦。奴婢害怕了……”
花柔原本姓黄,家中原本是做小生意的。
只是她爹黄大郎不学好,被一干泼皮勾去赌博,染上了赌瘾。
花柔的祖父去世后,黄大郎没用几年,就将家业败了个精光。
为了弄银子继续赌,他还使尽泼皮手段,到各个亲戚家里打秋风,弄得花柔一家也都成了亲戚们的拒绝往来户。
花柔的娘姓袁,原本也是小商户家的小姐,不说锦衣玉食,却也是呼奴唤婢、无忧无虑长大的。
可摊上了这样一个男人,袁氏只能将苦水往肚子里咽,整日里操持家务、织布绣花补贴家用不说,还三天两头被打得鼻青脸肿,难以见人。
袁家曾想逼黄大郎休妻,可袁氏放不下几个孩子,黄大郎也不肯答应,此事便不了了之。
袁家也曾将袁氏和花柔姐弟三个弄到外地藏起来。可黄大郎带着一帮泼皮,天天到袁家铺子里去闹,弄得铺子里的生意做不下去。袁家只好又将这母女母子四人交出来,还赔了一大笔银子才让黄大郎罢休。
袁家人无计可施,只好眼不见为净,权当没生过这个女儿、没有那几个外甥和外甥女。
袁氏和三个孩子更加苦不堪言。
因为日子太苦,花柔姐弟三人的身子也比较弱。有一年冬天,花柔的哥哥感染了风寒,就一病不起,直接夭折了。
第二年春天,黄大郎被债主逼上门,就签了卖身契,拿花柔的姐姐抵了债。
花柔的姐姐被抓走之后不久,就被送到了窑子里接客。
袁氏知道这个噩耗后,哭得死去活来,再也支撑不住,很快就病死了。
花柔埋了她娘以后,曾经扮成小子,偷偷混进了窑子里找她姐姐,想让她姐姐跟她一道逃走,却被她姐姐接客时的样子吓坏了。
听到袁氏的死讯后,花柔的姐姐大哭了一场,将一枚金戒指和几块碎银子给了花柔,这是客人私下打赏、被她偷偷藏起来的。
花柔的姐姐借口晚上人多不便,约花柔次日天亮时在某处见面。
第二天,花柔没等到她姐姐,只有一个老妈子过来给她带了几句话:她姐姐已经在昨天夜里自尽了,留下遗言让花柔自己逃走、好好活着,永远不要再回去。还说,不是她存心丢下花柔不管,而是窑子里养着极擅追踪的猎狗,她根本不可能逃得了。
花柔还想回去找她姐姐,却被那个老妈子拦住了。
那个老妈子说:她姐姐死了,窑子里的人正打算到她家里去,捉了她抵数呢!
花柔被吓住了,就直接逃去了码头,装作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的丫头,混上了一艘客船,用她姐姐给的银子,坐船逃跑了。
那一年,花柔八岁。
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是宫中早些年放出去的宫女,跟恒郡王府的总管太监焦桐是老相识。
因为在一众受训的丫头中极其出色,花柔最后进了恒郡王府。
“听家里的亲戚说:当年我娘刚成婚时,旁人也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谁知没几年,原本以为的良人就彻底变了模样,从此便如同活在了十八层地狱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想不明白我娘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我更怕自己将来也会遇人不淑,所以宁可不嫁!”花柔一边哭一边说。
雍若很是唏嘘,安慰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想着。今后好好过日子吧!如果你不想嫁人,一直留在我身边便是。”
好在本朝没有女子到了多少岁就必须嫁人的律法。若将来花柔不再害怕,再考虑婚姻大事也不迟。
花柔喜形于色:“多谢夫人!”
雍若点点头:“既然你不想嫁人,不如就说:你娘生前曾为你订过一门亲事,虽然如今双方音信断绝,但你却不愿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必要找到你未婚夫问一个结果。这样,也免得旁人啰嗦,可以让你少受些非议。”
花柔大喜:“这个法子好!奴婢还担心自己不愿嫁人,连累夫人被人说闲话呢!”
雍若点点头,又道:“将来,你若是想通了,愿意嫁人了,就说已经打听到了你未婚夫的消息,知道他已经另外娶妻,这事自然而然就了结了。如果你始终不愿嫁人,就说要守约一辈子,旁人最多笑你傻,却也不能说你做得不对。”
“夫人,奴婢定然守约一辈子。”花柔笑着说。
雍若也不与她争辩,微笑道:“随你的意。”
“对了,那个肖鹏,你真的见过吗?”
花柔摇了摇头:“奴婢实在没什么印象。”
“那有没有人向你献过殷勤?”
花柔严肃地再次摇了摇头:“没有!”
说完了花柔的事,雍若又将丫头们都叫了进来,将提供给花柔的两种选择,也提供给了这些丫头,问她们将来有何打算。
“留在府里或放出去嫁人,各有利弊,相信你们都非常清楚了。你们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不妨跟我明说。千万别学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扭扭捏捏地说什么但凭夫人做主。日子是你们在过,自己的心意和志向,自己最清楚。”
众丫头都有些脸红羞涩。
可侍候了雍若这么久,她们也知道跟雍若说话不用弯弯绕,便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地说了各自的打算。
而雍若也从焦竹那里,知道了兴安郡主说的那个肖鹏。
肖鹏的确生得高大威猛、英武不凡,除了25岁尚未娶妻以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名声让人诟病。
玉净十分奇怪地说:“兴安郡主会这样好心,真心作媒?莫非那个肖鹏有什么毛病是别人不知道的?”
雍若摇了摇头:“这个却不好说。25岁未娶妻,或许是有隐情,但未必是毛病。”
“为什么?”
“兴安郡主的目标一直是我,你们只是附带的。她这次作媒,并不是为了坑害花柔,而是为了断我臂膀。所以那个肖鹏是好是坏,她都不会在乎。她在乎的,只是能不能做成这个媒。”
肖鹏是兴安郡主的人。花柔如果与他定下了婚约,也算是兴安郡主的半个奴婢了,自己肯定不能再重用花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