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果断决定故伎重施,采取上一次对付许太医的办法,将圆谎的工作推给专业人士去做——你们这些名医、太医都弄不明白的事,我又如何明白?我只是半罐水啊!
虽然这样一来,不免让那位席大夫白捡个救了恒郡王的功劳。
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隐藏她自己;其次是弄清风寥中毒的原因。
至于这位席大夫是不是欺世盗名、名不符实之辈,反而是次要中的次要。
而且,倘若这位席大夫真是个欺世盗名之辈,敢将救了王爷的功劳结结实实地往自己身上揽,自会有下毒的人去找他算账,不劳自己去费心费力地主持正义。
“那位席大夫怎么说?”雍若问小林子。
小林子瘪了瘪嘴:“那个席大夫不过是虚有其名,其实没几分真本事,折腾了老半天,王爷的病情倒是越来越重。
“而夫人来了以后,只用了一碗糖盐水,就把王爷救回来了。这才是真正的神医手段呢!
“如今,夫人既然在这里,奴婢又何苦再去问他,让他白捡了这个救王爷的功劳?”
雍若嗤笑一声:“也只有你这种不懂一丁点医术的人,才会觉得区区一碗糖盐水,就能救回王爷。
“快别说这种傻话了!去把席大夫请进来,让他为王爷诊诊脉,看看王爷情形如何了?”
小林子心有不甘地看了凤寥一眼,见凤寥并不反对,只得闷闷地出去了。
屋里只剩两个人,凤寥就看着雍若笑:“虽然我知道你一直在看医书,却不知你的医术这样好。你救了我,却不肯居功,是何道理?”
“王爷在跟我开玩笑?”雍若有些没好气地说,“什么是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什么叫适逢其会、锦上添花?这样的道理,小林子不明白,王爷也不明白吗?”
她叹息一声:“我就是再厚颜无耻,也不至于去抢别人的功劳,往自己脸上贴金。难道在王爷的心里,我竟是那样的人?”
凤寥无言以对:“说得也是。之前小林子这样跟我说时,我也觉得此事甚是荒唐。不过……”
他手臂稍一用力,将雍若拉进了自己怀里,与她脸对脸,声音略有些低哑地说:“就算是适逢其会,若若这一碗糖盐水,也不是‘锦上添花’四个字可以概括的!至少……这也是个画龙点睛之笔。”
雍若笑道:“画龙点睛……这个功劳,我倒真是担得起的。”
想了想,她又有些迟疑:“可是这样说的话,似乎还是太张狂了些。万一那席大夫或者别的什么大夫不服气,要与我切磋切磋医术,我岂不是要大大的丢个脸?”
凤寥默了默,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雍若悄悄松了口气,又笑道:“我想起之前有个道士说:我命格贵重又五行齐全,必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如今看来,这道士所说的,还真是有几分道理。我一来,连王爷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了。”
凤寥忍不住大笑起来:“改日有机会,定要会会那个道士!”
这时,小林子把席大夫请进来了。
雍若退到了屏风之后,让那席大夫为凤寥诊脉。
席大夫为凤寥诊脉以后,笑吟吟地站起身来,向凤寥深深一揖:“恭喜王爷!王爷的脉象已经平稳,只要再细细调养一阵,便可无碍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浓重的喜色:“这一下,老朽也可放心歇一歇了。”
凤寥满脸笑意地向他道谢:“这一次,有劳席大夫了!此事之后,本王必有重谢。”
席大夫摇了摇头,满脸愧色地说:“王爷此谢,老朽可有些不敢当。在雍夫人到来之前,老朽使尽浑身解数,也棋差一着,不能令王爷苏醒过来。
“夫人到来之后,只用一碗糖盐水,就做到了老朽做不到的事,实在是让老朽大开眼界。”
凤寥脸上仍带着笑:“席大夫何必过谦?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听人都说了。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若无席大夫之前的尽心救治,我夫人那一碗糖盐水,多半起不了什么效用。这一点,我夫人已经明说了,本王心里也明白。”
席大夫就捻着自己的胡子,呵呵笑着不说话了,脸上略有一点自得之色。
雍若在屏风后听到他们的对话,就知道这位席大夫见凤寥恢复,已经有意跳出来揽功劳了。只是他顾忌着自己的颜面和凤寥等人的观感,不敢做得太明显。
她放下心来。
席大夫愿意戴这顶高帽就好。
这样,自己就可以继续隐藏了,也可以开始考虑另一个问题了:凤寥是怎么中毒的?
不过,她可以睡一觉再来考虑这个问题。现在天都要亮了,她又困又累,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对于凤寥能不能吃饭的问题,席大夫说:“王爷的肠胃还比较虚弱,此时不宜吃饭。若王爷觉得饿,不妨先喝些米汤……”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既然夫人那个偏方,有利于王爷的病情。王爷不妨在米汤之中,也加一点糖和盐。喝了两三次米汤之后,若王爷的病情没有反复,就可以喝些白粥了。”
等席大夫走后,小林子又问了雍若,才去准备米汤。
等他把米汤端来,又问雍若:要加多少糖?多少盐?
凤寥看着桌上的糖罐和盐罐,十分惆怅地说:“能不能只加盐或者只加糖啊?又咸又甜的,实在很难喝。”
雍若打了个呵欠,吩咐小林子再去拿个干净的碗来,半碗加糖,半碗加盐。
凤寥看她困成这样,十分心疼地说:“你快回房去睡吧!这里有小林子他们侍候呢!”
雍若摇了摇头:“我就在这里睡!叫他们拿条被子给我就行了。”她爬上了凤寥的床,在床尾和衣而卧。
回房睡当然舒服,可凤寥中毒的事还没有弄清楚原因,也不知道下毒的人会不会继续下手,小心为好。
她已经在漉漉那里兑换了危险预警,留在这里,也是一道防线。
凤寥连忙将自己的被子分了一半给雍若,然后才让小林子去拿被子。
雍若上床之后,很快就睡得人事不知。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雍若回房洗漱一下,吃了些东西,又满血复活地去了凤寥房中。
凤寥已经开始喝粥了。白粥配咸菜,十分地寡淡无味。
他向雍若求情:“好歹给我两片肉吧!我嘴里已经要淡出鸟来了。”
雍若不理他:“王爷还是先喝点白粥,养养肠胃吧!”
两个人正在扯皮时,小太监来报:许太医来了。
可怜许太医一把老骨头,被塞在马车里连夜从京城赶来,颠得人都要散架了。被人从马车里架出来时,他的脸色都是青的。
一下车,许太医就问:“王爷如何了?”
苏名剑连忙把好消息告诉了他。
他立刻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稍稍顺了顺气,就去给凤寥诊了诊脉,确定凤寥已经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
他又看了看那位席大夫开的方子,摇了摇头,将方子重新调整了一下,才让人重新去煎药。
“先派人回京,向皇上禀报一声。其他的事,等老夫睡一觉再说。”
苏名剑就安排了人回京报信。
雍若让报信的人,顺便去恒郡王府带个信:“叫花柔带几个小丫头来服侍。”
入夜后,许太医终于睡醒了,再次为凤寥诊脉,确定凤寥的身体已无大碍。
雍若就问他:“王爷究竟是怎么了?之前那位席大夫说得不清不楚的,也不知王爷究竟是个什么病症?”
许太医摇了摇头:“从王爷如今的脉象看,只是大病了一场,有些虚弱而已。之前的脉象如何,下官却并不知道,难以断言王爷当初是什么病症。”
他捋着胡子想了好一会儿,又说:“不过,从诸位描述的症状来看,不大像是普通的腹泻,倒像是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才导致了这样严重的后果。”
他这样的回答,虽然没有直接说中真相,却已经是非常接近真相了,正中雍若的下怀。
“不干净的东西?”她问许太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许太医呵呵一笑:“这就不好说了!也许是食材或者碗筷没有洗干净,染上了疫毒;也许是被人加了些不该加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老夫没见过王爷那时的样子、不知道王爷那时的脉象,也不敢乱说。”
雍若心里松了口气:有了许太医的这句话,就足够了!
至于事情的前因后果、是怎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的,自有苏名剑等人去操心、去查证,不需要自己跳出来引人注目了。
苏名剑出了一会儿神,摇了摇头,脸色有些狰狞:“若只是食材或碗筷没有洗干净,咱们这些人也该一起病了才是。看来,虽然咱们一再小心,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凤寥没有说话,嘴角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手指又开始在被子上画圈了。
许太医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老夫听说,王爷是去祭祖陵了?”
凤寥回过神来,叹息一声:“这一次,皇上交给了我两件差事。明面上是祭陵。暗地里,还要查访一件杀良冒功、通敌卖国的惊天大案。”
第67章 回京
凤寥半躺在床上, 雍若坐在床沿上, 与她说起了别后之事。
因为明面上的借口是祭陵,凤寥这一次出京, 带着全副的郡王仪驾。
但他刚刚离开京城不到百里,就已悄悄脱离了大队人马,只带着安子墨、苏名剑等心腹, 先拿着皇帝的密旨, 去明州调了明州总兵手下的500精锐,又转道去桐州调查此案。
桐州总兵吴仁新, 就是那位涉嫌杀良冒功、通敌卖国的人。
在过去十来年中, 这位总兵大人与北边的图卢人勾结, 不仅向图卢人走私粮食、军械等物资, 还在图卢人叩边犯境、劫掠人口物资时,避敌锋芒, 屠戮边民,并以边民人头向朝廷报功请赏。
如今桐州上下官员,要么与吴仁新沆瀣一气,要么被调走或暗算。
这几年, 虽然京城和桐州一带, 民间常有吴仁新杀良冒功的传闻,却一直无人拿到实证。
这一次, 皇帝派凤寥到桐州, 就是想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凤寥等人到了桐州后, 先隐身在暗处做了一些调查, 拿到了一部分人证物证。
然后他们兵分两路,安子墨扮作微服私访的钦差大臣,去那些被祸害得已经荒无人烟的废弃村落查访,行打草惊蛇之计。
吴仁新慌乱之下,派心腹部将冒充图卢人劫杀安子墨,试图杀人灭口,却正中安子墨的圈套。
这些冒充图卢人的吴仁新心腹,被一起擒拿。安子墨又故意漏了两个,让他们回去通风报信。
吴仁新走投无路。
慌乱之中,他带着其余心腹私出边关,想正式投敌或者去关外做个马贼,却被在关外守株待兔的凤寥领着500精兵一举拿下。
随后,明州总兵府的人押送一干人犯入京,凤寥则快马加鞭,赶去祖陵祭祀。
祭祀完毕,凤寥再度脱离大队人马,快马回京,却在回京路上被人暗算了。
“王爷是被那个吴仁新的手下余孽暗算了,还是别的什么人?”雍若问道。
“谁知道呢?”凤寥笑了笑,脸上神色有些莫名的感伤,“但不管是谁,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我以前与世无争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雍若微微一叹:这倒也是!
“王爷后悔吗?”她有些伤感地说,“后悔接了皇上这差事吗?”
凤寥伸出手,握着雍若的手捏了捏,笑道:“不后悔!只要能跟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我都能够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