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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阮摇摇头,“先生说他算不出自己的命,而我的命与他的牵扯太深,自然也算不出。”
  沉锦眯着眼点着头,“倒也是,只是即便他是算命的,却从来不信命。”
  江阮手指动了一下,沉锦又道,“他信的是情义。”
  “有些债欠下了,早晚得还,只是不知该由谁来还,这也许就是你所说的命里注定吧。”沉锦的眸子看着江阮的肚子,手指敲着杯壁,“若到了那一日,希望你不要舍不得。”
  沉锦似是醉了,说的话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既不信命,又如何是命里注定?
  江阮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鼓起的肚子,心里升起一抹难以言喻的感觉,她觉得沉锦话里有话。
  不知何处传来花琰的大叫声,然后一身绿衫的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叶舟逸,你离本神医远一些...”
  叶舟逸手里拎着一只绿毛红顶的鹦鹉,兴奋不已的跟在花琰身后,“你看看,你看看,你像不像这只绿毛鹦鹉,它明明就是你的胞弟呀,你别躲呀...”
  花琰窜进小院,一脸的气急败坏,“贺羽,给本神医把叶舟逸轰出去。”
  贺羽轻哼了一声,没动。
  花琰跳着脚的蹿过沉锦身边,沉锦闲闲的伸了伸脚,花琰扑通一声,五体投地的趴倒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叶舟逸拎着鹦鹉蹲在花琰身边,乐呵呵,“来,神医,把你家弟弟带走吧。”
  花琰撑着地爬起来,看着沉锦目露凶光,沉锦支着下巴,笑得一脸无害,“花花,我病了,给我瞧瞧病吧。”说着将手腕伸到他面前。
  江阮本因为以花琰的脾气会忍不住一口咬掉沉锦的手,却不可思议得快看到花琰即便是气的七窍生烟,却敢怒不敢言的执起沉锦的手腕把起了脉。
  沉锦笑眯眯的盯着他,“怎么样,我得了什么病?”
  花琰咬牙切齿,“不治之症。”
  “什么?”沉锦拖长声音。
  花琰打了个寒颤,似是忆起了些什么不好的回忆,双手攥拳,咬牙,“二爷身体倍儿棒,龙精虎猛。”
  沉锦满意的点点头,拍拍花琰的头,“嗯,花花乖,把你家胞弟带回屋好好养着吧。”
  贺羽向来冷脸,此时拼命忍着笑,把一张脸都憋红了,而叶舟逸没那么多的顾及,拍着地笑得惊天动地的。
  江阮也是看的眼皮直跳,果真是一物降一物,以往花琰可是将宴琨还有贺羽等人吃的死死的,还会时不时的吐槽一下祁烨,哪知他在沉锦面前竟是这幅模样,倒也是稀奇了。
  一个青衣人影不知从何处出现,在沉锦耳边说了几句话,沉锦的眼睛募得亮了,“纪泉明跑了?怎么这么快?”
  “陛下昨日升了他的官,他怕是知道陛下有所察觉了,所以跑了。”
  沉锦笑了,撩袍起身,“好久没活动了,本将军亲自去把这个挖我家小三儿墙角的蠢男人抓回来。”
  第64章
  江阮在祁王府里一直待到了黄昏时分,终于等到了榕桓回府,不知他从何处回来,身上的衣衫虽是干净的,但许是因着江阮怀孕,对气味比较敏感,她从他的身上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桓儿。”江阮迎上前去。
  榕桓显然没料到江阮会在这里,愣了一下,才恭敬的行礼道,“婶娘。”
  江阮踮起脚尖替他拂去头上的落叶,“饿了吗?我让人给你热一下饭菜。”
  榕桓迟疑了一下,退后一步,离她远了一些,“不用,我随便吃些便好。”
  江阮微微皱了皱眉,抬手想要替他拍一下身上的尘土,被榕桓躲了开来。
  江阮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榕桓低头,轻轻道,“婶娘莫要误会,只是,我身上脏...”
  江阮看了一眼似是又长高了不少的少年,靠近他,执意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轻轻道,“无妨,婶娘不嫌。”
  榕桓终于没有再拒绝,跟在江阮身后进了屋,江阮让宫女将饭食热一下,然后亲手洗了一个热的绢帕递给榕桓,让他擦手,榕桓顿了片刻,伸手接了过去,小心的擦着双手。
  江阮眼眶忍不住有些泛红,不管是沉锦,祁烨,还是她,都把这个少年看的太过强大了,无论他的外表多么沉稳,做事多么老练,内心深处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
  饭菜上来,江阮递给他筷子,榕桓大口的吃了起来。
  江阮给他倒了一杯水,“慢些吃,不急。”
  榕桓似是很饿,吃了三碗饭才罢休,到底是长身体的孩子,饭量大,想到这些日子榕桓可能受到的苦,江阮心里就泛起一阵阵的疼意。
  江阮拿起绢帕给榕桓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声音温柔,“桓儿,婶娘现在不方便每日在王府里照顾你,你若有空便往宫里去吃饭好不好?”
  榕桓看她一眼,声音平平,“我不需要人照顾。”
  江阮笑着拍拍他的头,“胡说,你还是个孩子,怎么就不需要人照顾了。”
  榕桓垂着眸,薄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江阮想到沉锦说的那些话,对榕桓既心疼又无奈。
  榕桓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问道,“婶娘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吗?”
  江阮忙点头,现在似乎只有她腹中的孩子才能引起榕桓的一点儿兴趣了。
  “我做的小床也已经做好了,明日我便让人送进宫里去。”
  “好。”江阮应着。
  榕桓又不说话了,江阮无声的叹息,想了想,试探性的去抓榕桓的手,榕桓动了一下,并未拒绝,江阮握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轻轻放在她被大氅覆盖住的鼓起的肚子上,温柔的说道,“还有两个多月,这孩子便能出生了。”
  榕桓的手一接触到江阮的肚子,江阮腹中的孩子便激烈的动了起来,一下一下的踢着榕桓的手,似是很兴奋。
  江阮有些讶异,她腹中的孩子一直很听话,很听话,在她腹中几乎不怎么动,祁烨有时候贴在她的肚子上都感受不到丝毫的动静,一度,两人都以为腹中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还特地让花琰进宫给她诊脉,花琰诊完脉后,很淡然的说了几个字,“孩子很好,只是,懒...”
  榕桓的手微微蜷缩一下,呼吸有些急促,以前时,他也触碰过他娘亲的肚子,娘亲很温和的告诉他说,小妹妹就快要出生了。
  娘亲还给她做了很漂亮的小衣服,那小衣服很小,很小,也就比他的手大不了多少。
  娘亲说刚刚出生的婴儿是很小的,只能穿得下那么小的衣服,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小的孩子,所以,他一直很期待。
  *
  夜色降临时,江阮出了祁王府,坐上马车后,江阮撩起车帘回头看向那座王府,心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
  在东直门下了马车,早有步撵在候着,江阮却不想坐,想要走走。
  冬日的天越发冷了,江阮裹了裹大氅,沿着斑驳的宫墙往茗萃宫的方向走去,宫内到处都是灯笼,昏黄的光芒照亮了道路,遇到宫人,他们会对她恭敬的行礼,喊她皇后娘娘。
  江阮想到以前在胭脂铺子时,她与先生,漓儿,还有榕桓四个人一起住的日子,恍如隔世,那时候的榕桓虽然少年老成,但还有几分人气,而此时的他像是封闭了所有的情感。
  从东直门到茗萃宫的路并不近,途中路过以前皇后所住的宫苑,听到里面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不由打了个冷颤。
  漓儿替她裹了裹衣衫,“娘娘冷了?”
  江阮摇摇头,停下了步子,看向那富丽堂皇的宫苑,那里是前皇后,也就是废太子母后的住所,此时应该称她为蔡太后,虽然她的儿子没有当上皇帝,但是她毕竟是皇后,也是要尊称一声太后的。
  漓儿小声道,“听那些宫女说,这蔡太后自从被幽禁了以后,便日日大喊大叫,还诅咒太后和皇上呢。”
  好像是在证实漓儿所说的话,里面的叫骂声更大了,听不太清骂了什么,但可以分辨出里面夹杂了‘璃妃’‘逆子’都言语,江阮听得心里不舒服,转身离去。
  漓儿也撅嘴,“娘娘,要不要过去让她住嘴?”
  江阮摇摇头,趁着还能骂多骂两句吧,不管是太后,还是祁烨,这个阴毒了一辈子的女人下场定然是不会太好的。
  看了看夜色,祁烨怕是要回茗萃宫了,江阮不由加快了步子。
  走过雕栏玉砌的白玉桥,不远处便是茗萃宫,远远儿的,江阮便瞧见了一个红灯笼,似是有人站在那里。
  一步一步走上前,江阮看到男子手中打着灯笼,站在桥头,长身玉立,乌发在夜风中随风飞扬。
  漓儿招招手,跟在江阮身后的宫女没有再往前走,江阮缓缓的走过去,在男子身边站住,男子声音温润,“回来了。”
  男子面容沉静如水,一身玄色衣衫,似是与暗夜融为一体,却又掩盖不住他身上宁静致远的儒雅之气,江阮似是又见到了胭脂铺子前润泽如玉的男子,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嗯。”
  男子执起她的手摩挲了一下,然后裹进了自己温热的大手里,替她捂着,江阮抬眸看他,眸子中带着些疑惑,“先生怎会在这里?”
  “我在等你回家。”
  他的声音仿佛润泽的溪水,缓缓流淌过她的心头,泛着一阵暖意。
  江阮有些恍惚,不知为何便想起了那日在鲁国公府外,他立在大树下,说,“我来接你回家。”
  这一刻,江阮似是明白了沉锦口中所谓的‘家’的意义。
  有一瓦遮身,不需华丽,有一人相伴,不需富贵,有人在烛火下等你,那便是家。
  祁烨牵着她转身,往茗萃宫行去,步子缓慢,江阮偏头看他一眼,又偏头看他一眼,第三次看他时,祁烨转头,对上她的眼眸,江阮眉眼间带笑,“先生长得很好看呢。”
  猛地被人夸奖,祁烨有些怔愣,不过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如常的神色,语调平平,“如何好看?”
  他手中灯笼光芒昏暗,看不太清他的脸,江阮嘴角微微勾起,“反正就是很好看,让人看了移不开眼睛。”
  祁烨嘴角忍不住上扬,缓缓闭上眼睛,步子慢了下来,江阮却是并不知晓,步子比他倒是大了一些,变成了她引领着他往前走。
  祁烨阖着眼睛感受着熟悉的黑暗,只是握着他手的温度却让人安心,他一直想不通,为何那时的自己,会对一个陌生的女子如此的信任,将自己全然的交给她。
  江阮毫不知情,摸着自己的肚子,“孩子定是与先生长得一般好看的。”
  “嗯。”祁烨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他的孩子,自然是像他的。
  “也会长得像你。”祁烨又补充了一句。
  “先生的眼睛长得好看,孩子的眼睛是要像你的。“江阮思索着,“可是先生的鼻子长得也好看,嘴巴长得也好看,下巴也好看...”江阮苦恼,“那孩子什么地方应该长得像我?”
  祁烨,“......”
  第65章
  除夕这一日,祁烨不必上朝,靠在床上看书,江阮倒是醒的早,今日的她倒是比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忙的多,一大早便有无数事情等着她这个皇后娘娘处理。
  听着外面江阮有条不紊的安排各种事情,半卧的皇帝陛下有些无聊,便起了身。
  宫里没有各宫嫔妃,太监宫女也于前些日子遣散了些,这怕是这座皇宫有史以来过得最冷清的一个年了。
  崔铨伺候祁烨穿衣,皇后没空搭理皇帝陛下,皇帝陛下闲来无聊想起了被关在监牢里的丞相大人,问道,“那杨相出监牢了吗?”这些日子,虽然丞相大人未出现在朝堂之上,但归他处理的事情他却处理的很好,这倒让祁烨忘却了他的存在。
  崔铨替祁烨整理着衣衫,答道,“没有,老奴昨日还听定国公大人发牢骚,说杨相是个牛脾气,死活不肯出来,说要把牢底坐穿。”
  祁烨轻哼一声,“走,去牢里瞧瞧吧。”他这几日把早些年读过的圣贤书又读了一遍,毕竟做皇帝和做军师不一样,做军师,不听话的斩了便好,做皇帝……还是要礼贤下士的。
  祁烨来到这个大渝国为他们丞相大人专门设的监牢外时,守门的侍卫正靠着门打盹,这里关押的可是大渝国的丞相大人,平日里这里进进出出的也都是大渝国的高官,丞相大人又不会跑,所以他们这些侍卫其实就是个摆设。
  来人一身素白衣袍,俊雅非凡,一看便不是凡夫俗子,这几日见多了一品二品大员的侍卫对每个人都很尊重,拱手,“这位公子是来探监的?可有陛下谕旨?”
  崔铨亮了个腰牌给他,侍卫吓得跪倒在地,这个不需要陛下谕旨,因为来的是皇帝陛下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