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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国公夫人起先还能抑制自己的情感,可是看着江瀚海的面目越发清晰,她的头脑便混乱一片,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便是冲上去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定国公夫人撩起帘子,跳下马车,奔着江瀚海走了过去,江瀚海远远儿的便瞧见了定国公府的马车,还有些纳闷,定国公是武将,向来是骑马的,从不坐马车,今日倒是奇了。
  看到那个熟悉的美艳女人,江瀚海的眸子不由缩了一下,这么多年了,她的美丽依旧未曾消减,反而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有韵味了。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这些年,什么样的女子他没有见过,可是唯有那年坐在马背上对他飒爽一笑的女子,穷其一生,都没有得到。
  这个遗憾像是腐肉一般,越来越加腐烂。
  眼见着定国公夫人越走越近,江瀚海觉得有些不对,停下了脚步,对上定国公夫人狠绝的眼睛,江瀚海不由打了个激灵。
  而此时从他身后一个人影迅速走过,“秋杭,你是特意来等老爷我下朝的吗?”
  定国公走到定国公夫人面前,挡住了江瀚海的视线,握住定国公夫人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手中的短刀收在了自己的衣袖中,压低声音,“你想做什么?”
  定国公夫人看到定国公,眼眶瞬间红了,“我想杀了他,杀了他...”
  定国公撑住她颤抖的身体,“你不可鲁莽,若你杀了他,要皇后在宫中如何自处?此事急不来。”
  “我杀了他,然后自杀,女儿咱们也不认了。”定国公夫人用力推他,“大不了,跟他鱼死网破。”她此时已经没有理智了,只想随心而为,发泄这些年她心中的苦楚。
  定国公用力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定国公府若没了,咱们女儿就一点儿依靠都没有了,你舍得?”
  定国公夫人愣了一下,眼睛望着定国公,眼泪簌簌的往下落,颤抖着手抓着定国公的衣襟,“可是,老爷,我心有不甘啊!”
  那是她疼着宠着的孩子啊,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曾为她描绘过无数次未来的美好生活,却没曾想,给予她们的是长达十几年的分别。
  这些年她看着旁人家的女儿,想着自己的女儿多高了,多胖了,吃的可好,睡得可好,她的女儿特别黏人,每每要赖着她才能睡觉,没有了母亲在身边,她要如何睡觉?
  江阮在鲁国公府的日子,她听舟逸说过,一想到这些年她过的那种日子,她便疼的心都要滴血了。
  她做梦之时都是她的女儿在她梦中哭泣,哭着喊着的要娘亲,责问她为何不要她了,为何要丢弃她,这夜夜的锥心之苦,彻骨之痛,让她此时只想手刃江瀚海,报了这夺女之仇。。
  定国公拍着她的头安抚着,“会好的,会好的,你看老爷我这暴脾气都忍不住了,夫人你也可以的,你可以的,我也可以的,我也可以的...”
  “呦,定国公夫妇在宫门前如此行事,是不是有些不雅观啊?”江瀚海阴阳怪气的声音响在二人身旁。
  定国公夫人想要抬头,被定国公伸手把她的头按在了怀里,不屑的看向江瀚海,“江大人若看不惯,大可以到陛下那里去告御状,我们夫妻恩爱,碍你的眼了吗?”
  江瀚海冷哼一声,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转身就走,定国公眯了眯眼,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
  定国公夫人走后,江阮心中有些烦躁,于是便沿着花园随意的走着,永寿宫这个方向,她不常来,这里的景致倒也是不错的,加之春天了,开了些早春的花,让人心情也愉悦了些。
  越走越偏,似是有荒凉意了,宫里本就大,祁烨登基后,遣散了很多宫女太监,宫里也越发安静。
  这宫里最角落里的宫殿里竟然还有人进出,江阮有些好奇,“这是何处?”
  跟在身边的霜兰回道,“回娘娘的话,这是钰太妃所居住的朝霞宫。”
  “钰太妃?”江阮有些印象,“那个为先皇诞下五皇子的钰太妃?”
  大年夜,茗萃宫里吃年夜饭时,太后曾招了钰太妃一同守岁,当时她刚刚生产,钰太妃只隔着帘子问候了她一番,所以江阮还未真正见过她呢。
  江阮想了想,迈步往前走去,还未到门口,不知哪个宫女端了一盆水迎头泼了出来,江阮一怔,后退已是来不及,一个身影迅速闪过,揽住江阮的腰将她带到了一侧,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那些污水。
  那人松开江阮的腰,后退一步,上下打量江阮一番,“皇后娘娘没事儿吧?”
  那人身形迅速,又替江阮挡去了大部分的水,江阮倒是一丝水滴都没有溅上,但是江阮身后的嬷嬷宫女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被迎头泼了一头一脸。
  江阮抬眸看向面前的人,他穿了一身青灰色衣衫,身形偏瘦,面目生的极其白皙俊俏,眉眼也生的特别漂亮。
  “你是...幽云骑?”江阮认得这身衣衫,鄞湛他们那些幽云三十六骑穿的便是这般衣衫。
  那人双手抱拳躬身,“属下墨漾,在幽云骑里排行三十六,方办完差事回到宫里,奉主子之命以后贴身护卫娘娘的安全。”
  江阮上下打量他一番,他的声音略带了些低沉,却又掩饰不住其中的清亮,嗓子倒也是极好听的。
  “方才谢谢你了。”
  “保护娘娘,是属下的职责。”
  江阮转头看向被打湿衣衫的霜兰等人,“你们回去换衣衫吧,有墨漾跟着本宫便好。”
  霜兰等人离去,江阮整了整衣衫,迈步进了朝霞宫。
  *
  崇华殿内,祁烨正在批阅奏折,鄞湛不知从何处闪出来,禀报道,“主子,方才在宫门口,定国公夫人差点儿对江瀚海拔刀相向。”
  “嗯?”祁烨朱笔一顿,“后来呢?”
  “被定国公大人阻止了。”
  祁烨轻叹一口气,“不怪定国公夫人,任谁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会镇定的,他们夫妇能够隐忍这么久已是不易,若被朕知道,有人偷了长乐,朕...”
  祁烨没有说下去,但语气中的阴狠是无法让人忽略的。
  祁烨想了想,“这样吧,待会儿你去祁王府给桓儿传个口信,让他寻了叶舟逸,带几个人,找个机会,趁着晚上,先将人打一顿出出气吧。”他们即便有这个想法,却可能碍于江阮和他,不敢下手,既然如此,他便替他们出出气。
  鄞湛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主子,这不太好吧...”这种阴招,以前打仗时,主子并没有少用,只是现在都当了皇帝了,这样的招数是不是还是不要用的好。
  “你质疑朕?”祁烨抬眸看他。
  鄞湛忙垂首,“属下遵旨。”
  祁烨眼角忍不住跳了跳,“你这是遵哪个旨?”质疑他吗?
  鄞湛怔了片刻,才发现自己又被主子带着跑了,忙转移话题,“对了,主子,方才小三十六着人来禀,说皇后要在公主百日宴时,为主子选妃。”
  祁烨眸子一身,啪的一声折断了手中的朱笔,声音也狠厉起来,“你说什么?”
  第89章
  江阮进了朝霞宫,方才泼水的宫女正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颤着声音,“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江阮四下环顾,朝霞宫内一片寂静,没见着什么宫女太监,花草看起来也疏于管理,处处透着荒凉之意。
  江阮微微皱眉,迈步往殿内行去,转过回廊,便见几个小宫女靠在栏杆上闲聊,却无人在殿内伺候着。
  “你们家太妃呢?”江阮开口问道。
  几个宫女转身,看着江阮,眉头挑了挑,“你是谁?”
  墨漾手中的剑横在那宫女的肩上,冷声道,“怎么,皇后娘娘也不认识?”
  那几个宫女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跪倒在地,浑身发颤。
  江阮越过她们进了内殿,殿内钰太妃正带着五皇子练习走路,胖嘟嘟的小团子,肉呼呼的,迈着小短腿颤颤巍巍的走着。
  江阮眼中不由浮上一抹温和,“太妃娘娘。”
  钰太妃闻声,抱起孩子转身,见到江阮似是愣了一下,又看江阮的穿着打扮,还有她身后的带刀侍卫,心下已是了然,却也惊讶,“皇后娘娘?”
  她与江阮差不多的年龄,穿着朴素,面上未施粉黛,看起来还是未谙世事的女子,可是却已经被冠上了太妃的名号,江阮心中不由有些唏嘘。
  江阮走上前,摸摸她怀中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男孩,“本宫记得他也不过十个月,这就会走路了?”
  “皇后娘娘没有记错,确实是十个月了,这几日非要下地,倒是能走几步了。”
  江阮做了母亲,而长乐又不在身边,对孩子就难免的有些亲近,不由伸手抱过了五皇子,“他倒是聪明的很,我们长乐到现在头还不会抬呢。”
  江阮抱着孩子逗弄了一会儿,见钰太妃还站在那里,不由笑道,“太妃请坐。”
  钰太妃并没有坐,她心中忐忑,忍不住开口,“不知今日皇后娘娘前来有何吩咐?”她只想带着孩子在这里安稳的度过一生,可是怕就怕皇帝并不是这么想的。
  “本宫从皇祖母那里出来,恰好路过这里罢了。”江阮环顾了一下殿内,“虽是春日,但天气尚冷,五皇子还小,那炉火是不能停的,太妃这宫里未免太冷了些。”
  钰太妃没有说话,心下有些发苦,在这个宫里无人庇护,便是连宫女太监都可以欺负的,她哪是不知天冷,只是这宫里的炭火早就用没了而已。
  这些事情,江阮又岂会想不到,当年她尚在鲁国公府时,那些下人见王氏不得宠,也是这般克扣她们的。
  “五皇子可起了名字了?”
  “当时先皇病重,尚未来得及。”虽然江阮看起来很是温和,但钰太妃浑身都出了一身冷汗,努力隐忍着上前抢回孩子的冲动。
  江阮似是看出了她的不妥,将孩子还给她,下一刻钰太妃抱着孩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我们母子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还请皇后娘娘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放我们母子出宫,我们什么都不要,只要一处屋舍可以遮风挡雨便可。”
  江阮亲自弯身扶起她,“太妃这是哪里的话,本宫还有一事想要请太妃帮忙。”
  钰太妃抬眸对上江阮的眸子,这位皇后娘娘的眼睛倒是澄澈的很。
  *
  江阮从朝霞宫出来时,霜兰等人已经在外候着了,江阮看向跟在她身后送出来的钰太妃,还有那些宫女,对霜兰道,“姑姑,你找几个嬷嬷过来太妃这里,好生伺候太妃。”
  这些宫女不过是看人下菜碟,只要钰太妃无人庇护结果都是一样的,找几个嬷嬷来教训一下她们,应该会有所好转。
  这钰太妃也是可怜人,大好的年华却只能困在这幽幽深宫之中,没有未来。
  见了定国公夫人,又见到了钰太妃,江阮心中感触有些深,心情也有些烦闷,自昨夜知道自己与定国公府的关系后,她便一直心绪烦乱,尤其是今日见到定国公夫人那憔悴的面容,红肿的眼眶,她心下更是不安。
  她对定国公夫妇此时虽没有骨血亲情,但却有这些年的感恩之心,她独自支撑胭脂铺子的那几年,若没有叶舟逸,没有定国公府暗中照扶,她那几年也不会过的那般安稳。
  她并没有打算逃避,只是定国公夫人似乎是在躲她,今日尚未说几句话,便急匆匆的走了,想来是祁烨还未告诉他们她已经知晓身世的缘故,所以顾念着她的感受,不敢多言。
  “娘娘,这是崔公公方才遣人送过来的,是今年的春茶,陛下说娘娘喜茶,所以都送到娘娘这里来了。”漓儿端着托盘进来。
  江阮不由笑了,什么叫做她喜茶,应该是他喜茶,而她喜为他烹茶吧。
  江阮拿起一罐茶叶放到鼻间嗅了嗅,“倒是极好的茶叶,漓儿,你包些茶叶送到定国公府去吧,你亲自去。”
  正气呼呼迈步进来的人,闻言,倒是一怔,为何发火倒是先搁置一旁了,“你要往定国公府送东西?”
  江阮看到祁烨,迎上前去,眼中带着纠结,“只是临时起意,今日在宫里见到了定国公夫人...只觉心里有些难受。”
  祁烨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抚,“不急,慢慢儿来。”有些事情是要经过时间沉淀的,十多年的离散,早已成了陌生人,这声爹娘要如何才能唤得出口?
  江阮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怀里的温暖,心里渐渐平静下来,“相公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江阮一问,祁烨方才想起他回来的原因,登时把怀里的人儿扯出来,垂眸看她,语气也变得有些阴郁,“听说皇后要为朕选妃?”
  第90章
  祁烨突然而来的怒火让江阮一愣,她从太皇太后宫里才出来没多久,祁烨这么快便知道她说过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