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宁放下手中的账本,看向四爷说,“这些名字可都是太上皇起的,你给改了小心惹他老人家不高兴。”
四爷将西瓜皮扔到棚里,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问,“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敏宁摇了摇头说,“大清以往可没让兄弟改名避讳的惯例。”也就从四爷开始,他们采用了统一的辈分。
太上皇那会儿,兄弟之间名字可都不一样。
“要不就当个恩典,特赦其他人不需要改名,总得给太上皇留些面子。”
四爷这会儿要提出改名,那简直就是打太上皇的脸,老子还没死呢,就将他的儿子名改了,回头是不是还要将一些政策也改了?
有太上皇在四爷这个皇帝必定得有顾忌,就像乾隆之于嘉靖一样,好在康熙不会像乾隆一样,直接将儿子当成傀儡。
不过,总得照顾太上皇的心情。
四爷有些为难,“这个朝臣不好交代。”
敏宁将账本一合,看着四爷说,“朝臣有什么意见,直接去找太上皇说就是了。”
然后她又问起了废太子的事,“二皇子何时迁出宫去?”
四爷将帕子放在一旁,然后给敏宁先倒了一杯茶,“我打算等元宵节过去第一次大朝时提起。”
四爷如今已经习惯了,将一些事情跟敏宁商量,偶尔不商量,还觉得缺少什么。
不过这些都属于秘密,宁寿宫的人没人敢传出去。
敏宁潜移默化了四爷这么多年,就是想插手朝政之中,好不容易培养出来,怎么可能随意放手?
这回四爷当了皇帝,这是她摘甜美果实的时候。
随后,她又提起了儿子弘暻,刚一起头就被四爷打断了,“朕不打算再立太子,免得再起旧事。”
敏宁神色丝毫未露出异色,看向他问,“那万岁爷,您的意思是?”
四爷开口,“我打算另一道遗址在正大光明匾后,等朕百年之后,命人打开遗旨新帝继位。”
敏宁不置可否,随后道,“正好弘暻这小子还要好生磨练,有太上皇教导自然很好,但万岁爷可不要忘了将这小子给拎出来,多加一些重担。”
四爷还以为敏宁这是为弘暻要职位来了,不动声色的问她,“你有什么意见?”
敏宁开口说,“我打算发行纸钞,如同新城所流通的纸钞一样,在整个大清流通。”
四爷断然拒绝,“这个不行,前朝纸钞已经告诉我们纸钞是行不通的。”
敏宁却道,“这件事得势在必行了。”她耐心的跟他解释,“爷,这些年来不仅从倭国,从南洋甚至从美洲都涌入大量的金银,已经造成货币通胀,物价高升。然而百姓的酬劳却没有涨多少,面对日益高涨的油盐酱醋茶粮食菜品,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
听到这里,四爷奏起了眉头,他还真没注意这种情况。
“这笔银子要是大清百姓都能分享,还好,可偏偏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一旦涌入市场之中,爷您能想一想,物价上涨最终受累的是谁?”
四爷有些迟疑道,“那朕就发圣旨平抑价格?”
“可千万别……”敏宁慌忙的摇头,然后说,“这世上的物品千千万万,爷你能保证一道圣旨就可以解决吗?”
四爷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便问她,“所以你打算发行纸币?”
敏宁点头,“是的,发行纸币,后市面上只流通纸币,金银便可以掌握在我们手中。”
四爷摇了摇头,“纸币如何能让百姓取信?”四爷觉得敏宁是异想天开,谁愿意拿金银来换一张纸?
敏宁却很有把握,“所以我的意思是说,收到多少银子就发行多少纸币,务必将纸币跟金银绑在一起,就不会发生挤兑事件。”
四爷听到这里,神情动容起来,“接着说。”
“自古以来最开始用采用的货币可不是金银而是贝壳,经营不过是金属,本身可没有附加价值,把它当成货币只是我们人类附加上去的。若是我们将货币价值附加在纸币上,那它就有跟金银一样的作用。最开始我们可以将纸币的价值挂在金银上,用纸币购置货物用纸币来交税,最开始时银行之中可以随时用纸币兑换金银,千万不要拒绝,不然容易造成百姓不相信纸币发生挤兑事件。”
“这样国家就掌握了造币权,控制了货币,就不担心大量金银涌入市场。”
四爷隐约听懂了,但是心里还有些疑惑,“这件事事关重大,朕不能轻易下决定,这样正派人去新城考察一番,看一看那边如何运作。”
新城的纸币早就流到京城这边,只是小范围内流通,所以并没有引起朝廷的注意。
四爷听到敏宁说了之后,立即打定主意,派人去调查,要是新城那边运转良好,未必不能够套用。
随即,他一转眼看一下敏宁,“你那银行是不是不适合再掌握在你手中?”
敏宁立即瞪大眼看向四爷,就是想将她的银行给拿过去?
四爷一想到空荡荡的国库,又想到银行那堆积的银子立时动了心。
敏宁却摇了摇头,说,“爷,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要是现在交了上去,你能保证朝廷中的官员不伸手进去捞银子?”
这一点,四爷自是无法保证。
敏宁扳回了一局,随后也没有打他的脸,继续说,“放心吧爷,等币制改革之后,银行肯定是要交到国家手中,目前放在我这边还有用处。”
四爷收回了眼神,只能相信她了。
新年过后的第一次大朝,新帝就大肆封了兄弟的爵位,给爵位时也不吝啬,显得非常大方。
而这其中最令人侧目的大概就是太子被封为了理亲王,并且迁出了皇宫。
同样大皇子也恢复了直郡王爵位。
四爷这一次大方出手顿时令所有朝臣跟皇子们都很惊讶。
要知道在所有人心目当中,四爷应该对这二人应该非常忌讳的,毕竟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先太子,结果皇帝一登基,就迫不及待的将这二人给放出来了,不知道太上皇该怎么想?
随后四爷就宣布两人的新责任,一个前往西洋,一个前往美洲,顿时所有人就了然了,难怪皇帝有恃无恐,原来是打算将这二人流放出国。
果然是太上皇的儿子,杀人不见血,这二位皇子一旦出去,也不知道今生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皇帝这咱俩一比可谓是一局两得,一是在民间赢来好名声,二是将两个政治敌人流放出去。
果然能当上皇帝的没一个是傻子。
八爷跟九爷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各自眼中的意思,虽然不知道老四有没有跟太上皇通气,但是不妨碍他们告上一状。
解决完这件事之后,四爷看了一眼张廷玉,果然张廷玉起身,先是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最后直指众位王爷的名字,冒犯了皇帝的名讳。
这一下顿时令八爷等人感觉到恶心,什么叫做他们的名字冒犯了皇帝的名字?他们的名字是太上皇给起的,要是怕冒犯,为何不是皇帝改名字?
皇帝一人改名字,造福大家所有人。
张廷玉说出来之后,不少大臣也想起这茬跟着站出来,毕竟四爷已经登基了,这些大臣自然不敢跟皇帝对着干,别忘了新帝虽然位置还不稳,但他身后坐着一座大山。
四爷表现的是一脸为难,见下面兄弟们脸色各异,最后还是爽快的一挥手,“众位兄弟的名字均为太上皇所起,岂能够轻易更改,朕就开恩命众兄弟不用改名。”
八爷抿了抿嘴,老四这招可真够恶心,转了一圈名字没改,结果还是他的恩典。
最终还是跟其他人一同叩谢。
说完了这件事之后,四爷有关心起黄历的事来,对着内阁说,“皇帝历以后改名为公历,第一年便改为公元1年,你等尽快将公历算出来算出今年是哪一年,以后年号跟公元并用。”
内阁大臣领旨。
四爷烧了两把火之后,还剩下一把火,这最后一把火就对准了户部。
“清查往年积帐,朕看着廉亲王做的不错,可继续担负这个重任。”
户部一直是八爷在管,宗室那边因为有海运商贸补血,所以亏空还的容易,不过一些边缘的勋贵就不一样了,这些在京城消息不灵通,已经错过了之前的海贸。如今这肥肉已经被宗室给把持,些许人根本进不去,这导致还有一部分账仍然没有收回来。
这其中有些勋贵都是随同皇帝攻打三分时被封的,这些国公府、将军府因为后继无人,跟不上去,对于朝中的消息也不灵通,偏居于一隅,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而这些才些此次收账的主要目标
八爷站了出来说,“皇上,这些人对我大清都有功,此时逼着清缴欠银,要是传出去……”传出去肯定说新帝容不得人,拿这些功臣开刀。
四爷听了之后,眯了眯眼看向八爷,八爷毫不客气的回视回来。
四爷心想这才对嘛,老八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认输?
“朕相信廉亲王一定能收回这些积账,若是收回来,朕在汗阿玛面前给你请功。”
当然四爷也知道老八不是那么轻易打发的,便继续道:“廉亲王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想必这点小事应该能够办妥。”
一同站在大殿的大臣,仿佛察觉到皇帝跟廉亲王之间的火花,大气也不敢出。
最后还是八爷退后一步,“那臣弟就接下这个任务,保证不会让皇兄失望。”
虽然已经离开了紫禁城,但畅春园的太上皇,很快就得知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毕竟才刚退位,对于朝廷的事情,太上皇仍然了如指掌。
四爷下了朝之后很快来给太上皇请安,请安之后,太上皇指点他,“清剿欠银一事你办得太急躁了。”
四爷干脆的承认了,然后说,“儿子就知道急了些,可如今时不待我。”
太上皇扭头看向他,“哦,发生了什么事?”
四爷当即开口说,“这些年来,因为跟外界贸易大量的热钱涌入了大清,相当一部分抬高了物价,儿子经过清查发现光是京城,原本一文钱两个的鸡蛋,如今只能买到一个,还有米面粮油均有上涨。”说到这里四爷深吸了一口气,跟太上皇说,“最最重要的是外城已经有人开始囤积房产。”
皇城之内的房产,除了旗人,民人是无法购买,但是外城就没有那么多禁锢。
太上皇没能明白,这些跟急着收回欠银有什么关系?
四爷继续说下去,“一旦外城的黄彩被人大量的囤积在手中,就会使得百姓看到机会卖房,到时外城的房价肯定会上升,商人见利,必定也会涌入进去,大量的钱财涌入的房产之中,一定会使京城的房价高得无法承受,失去房子的百姓,就算手里拿到钱,也买不回原来的房子,这些无房的百姓肯定被逼离京。”
太上皇“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房价一高,商铺的价格也会上涨,价格一上涨,商铺内的货物肯定跟着上涨,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导致物品上涨到百姓都无法承受。”
这一点是肯定的,太上皇光一想就能想到这个情景。“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好的办法?莫非将欠银收回来,由朝廷将那些房子购买下来?”
四爷继续说,“儿子是有此打算,由朝廷将房子拿下来,然后分租给那些百姓。”
太上皇“哼”了一声,“这是愚不可及之举。”
四爷顿时有些傻眼,这个举措还是学皇帝建旗房,怎么在内城可以做,怎么在外城就成了愚举?
太上皇立马教儿子,“朝廷有多少银子可以拿来买房?这种情况肯定不止京城有大清各处都有,莫非全都要朝廷来收这个烂摊子?”
四爷顿时醒悟过来,然后问太上皇,“还请汗阿玛指点儿子。”其实他哪里不知道,不过是听从敏宁的主意,特意找点事来询问太上皇。
太上皇有些得意,果然没了自己儿子就玩不转。
摸了摸胡须,太上皇想了想说,“这事还真有些难办,银子进入民间,不可能物价不上涨。不过老四……”太上皇扭头看着他,“粮食价格可千万不要动。”
太上皇在位之时,一直打压粮食的价格,所以百姓才能够买得起粮食,他就怕趁着这回粮食跟着上涨。
“儿子遵旨。”四爷当即应下了。
太上皇满意的点头继续说,“房价问题那只能治标而不治本,此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说清楚的,此事你回去跟内阁商议一下该怎么处理。”
太上皇又将问题扔回四爷头上,他都已经退位了,这种麻烦事还是由儿子自己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