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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1。
卢海全伏在旅馆的窗台上不知不觉打了个盹儿,梦见自己在稻田里浇水,一抬头看见女儿站在地头。往常女儿都喊他回家吃饭。今天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的凝望他,目光有些呆滞。
“佳佳——”他呼唤女儿。
女儿不应声,只是看着他。然后,漠然转身,沿着田垄那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小路走去。
“佳佳你去哪儿——”他边喊边最女儿。等他跑到女儿刚才站的地方,女儿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她头也不回,一直向前走,原本清晰的背影在眼中渐渐模糊……
他伸手用力去抓,一下从梦里跌落,苍老的脸上已满是泪水。
三根手指 11. 父爱 3
顾盼盼和曹青推开屋门时他正在抹眼泪,听说找他询问一些事,也没有多问,就跟着他们出了旅馆,过了一条街,进入进了新世纪职高。
直到被领到女生宿舍楼,卢海全还有点儿疑惑的问:“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顾盼盼回头说:“卢佳的寝室。”
“我女儿……”卢海全布满皱纹的脸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跟着他们进了宿舍楼。无意中经过的女生们看见这三个奇怪的人,尤其是卢海全,都露出诧异,不禁交头接耳,虽然卢佳遇害的消息还被严密的封锁着,但是一些风言风语不胫而走,给原本平静的校园弥漫了不安的气息。
407寝室是位于走廊最尽头的房间。
卢海全进门没看到女学生,只有两名警探在房间里,这两个人他都认识。男警官姓罗,女警官姓陆。
陆小棠坐在左边双层床的下铺,她上面就是卢佳的床位。“随便坐吧。”她指着对面的床铺。
卢海全拘谨的点下头,仍然站着没动。“我衣服脏。”他说。
“卢佳不会嫌弃自己的爸爸。”
“那不是我女儿的床,佳佳住你上面那张。”
“原来你来过这个宿舍啊。”
“来过。这学期开学我帮佳佳把行李拎上来的。”卢海全喉头有些发涩,似乎又勾起了心酸的回忆。
陆小棠带着几分感慨说:“虽然触景生情叫人难过,但记住总好过遗忘。卢佳在天有灵也希望你能永远记住她吧。”
卢海全望着女儿的床铺,百感交集,但又带着几分困惑的看看陆小棠,他有点儿搞不懂自己今天被叫来干什么。
陆小棠说:“作为警察,我见过太多的人间悲剧。铸成的悲剧无法挽回,我只有抓住凶手来告慰死者的冤魂。唯独这一次我纠结了。我不太确定,卢佳在天有灵,到底想不想我们抓住真凶。”
“当然想!!”卢海全大声道,“求你们务必要抓住那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那么你也这样希望吗?”
“我?!”卢海全诧异的看着陆小棠。
“对,你。”
陆小棠慢慢站起,“如果你真希望我们尽早破案,为什么在我们找你问话时要撒谎呢?”
“我哪里说谎?”
“你说你是在8月11日下午接到卢佳电话,她说她要回家,所以你买了火车票,翌日8月12日向卢佳的班主任请假带她回家。不过,我们刚刚通过火车站查询到,早在8月10日下午,你就用身份证购买了一张到这里车票,也就是说,你到兰阳镇的实际时间比你告诉我们的要早一天……”
卢海全的脸皮抽搐了一下,慢吞吞的解释:“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日期……”
“就算日期记错了,你到这里的那天与你给女儿请假的那天中间还有一天,我倒想问问你,这空出的一天你干什么了。”
“我可能待在火车站吧……我现在年纪大了,记性比不上从前了。”
“那好,我继续帮你回忆。在8月11日中午,有人曾经在校园外亲眼看见你和卢佳在一起,之后你、卢佳和她的朋友张子欣一起进了校园,现在想起来了吧。”
“……”
“卢海全,你还不肯说实话吗?”陆小棠愤慨的注视卢海全,“卢佳的冤魂还不曾离去,身为父亲,你还敢面对自己的良心,面对女儿的冤魂吗?即使我今天不拆穿你,你就能安心的度过余生吗?”
三根手指 11. 父爱 4
在事实面前,卢海全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蹲在地上,捂住脸失声痛哭。“是我杀了我闺女,是我,我是个罪人……”他用力打自己的耳光。
“到底是为什么?”陆小棠问。
事到如今,卢海全也没必要在隐瞒了,他哽咽着说:“她年纪轻轻不学好,背着家里跟人鬼混,我气极了一时糊涂就……”
“原来你也知道她援交的事情。”
“援交!?”卢海全文化程度不高,不知道是什么含义,但也猜出了七八,他叹气,喋喋不休的述说前后,“这孩子从小到大都老实懂事,从来都不让我和她妈操心,当初初中毕业,本打算给她定个亲,早点儿嫁了,但这孩子有志向,不想在农村呆一辈子,想学点儿本事到城里闯。我想也对,就咬牙把家里攒的钱都拿出来供她上了这个学校。原指望着她能出息出息,哪怕考上个普通大学,也算给家里露脸了。哪想到她小小年纪的不学好……”
“你是怎么知道的?”陆小棠打断。
“来这学校念书的还有我们附近村里其他人家的孩子,我之前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说佳佳搭个不三不四的男人,我并没太当真,我自己的闺女我信得着,觉得她不可能这么做。打电话、见面她都挺正常的,我也就把这些事儿忘了。可是怎么那么巧,就让我撞见了。”
“你是说上个月11号?”
“嗯,在那之前有将近一个月都没联系了。往常每隔一个月家里都会给她寄三百块钱,可是最近半年,她一分钱都没跟家里要过,要给她寄钱她总说手里还有够花。我和她妈都有点儿不放心,怕她太苦自己,我就揣了一千块钱,坐火车过来了,就是上个月11号那天上午……”卢海全的神情不自觉的变得严肃,隐隐透出了戾气。
陆小棠和罗炎麟预感到接下来他马上要说出最关键的部分,两人都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我记得那天是周末,我来到职高大概是9、10点钟,凑巧就在学校大门看见我闺女正往外走。她当时没看见我,走的急急忙忙的,我本来想叫住她。可是忽然发现路口停着一辆轿车,一个男人好像在朝她招手,一打眼也有四十多岁了。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再看佳佳真的朝那男的走过去,原来那男真是在等她。我看她上了那男的车,男的也上了车,然后就开车走了。我当时脑袋都懵了,赶紧拦了一辆出租车,在后面跟着他们。我想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说到这,卢海全拔牙咬的咯嘣嘣响,仿佛又身临其境的回到了当时的情景。
“他们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