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芳鼻血终于自己止住了,倒是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了,只轻轻点点头,“嗯”了一声。
能神智清楚、准确的回答自己问题——那就是真的无事了!江春欢喜更甚了,心内又酸又涨,穿越来四年后,第一次有了归属感,安全的找到可信之人、可靠之人的感觉,将她心口填得满满的。
以前在王家箐,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村民欺侮,一家老小只能忍气吞声。后来到了金江,为了做短工受过的欺辱,同窗之间的小心翼翼,在胡家与徐家的如履薄冰,她都晓得,除了自己,她无人可靠。
现在,来了汴京,尽管形势更加复杂,风云莫测,但她真正遇见了他,她心目中最最厉害,顶顶了不起的伟男子,重伤成那般都没能打倒他……他就这么好端端的望着自己笑。
这就是她的安全感与归属感。
她不知用“归属”两字是否太早,但她就是觉着心内欢喜。
于是,望着元芳的她,突然就笑起来,不再是小心翼翼、有保留的抿着嘴角轻笑,而是露出一口细细小白牙的笑。
她下面的元芳见了那笑,也不自觉的笑出来,将那眼角纹路笑得愈发明显了……在江春眼里就成了满满的荷尔蒙。
怎么办,好像真的喜欢上这老古板了耶。
第107章 乖乖
且说江春与元芳二人正望着彼此笑起来,至于笑甚?那就只他们自己晓得了。
江春见他即使是笑也笑得颇为虚弱,倒是不敢大意,忍着手腕撑久了的酸痛,慢慢爬起来,于他床边坐定。
“窦……叔父,替你治伤的大夫怎说?”这是她最关心的。
“不消忧心,皮外伤,要点时日休养。”元芳亦冷静下来,只望着她微微笑。
江春放下心来,只是见他眼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颇为不自在,尤其是他眼角几条纹路,有满满的笑意要溢出来似的……实在是“杀伤力”爆棚。
有一种人,能好看到令人脸红……元芳估计就是这种了罢。
“咚咚咚咚咚”
又是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打破了二人沉默的相视而笑。
江春见自己坐他床边实在不像话,忙站起身来理理裙子,快快走到书架旁,随意抽了本书装起样子来。
果然,进门来的是叶掌柜,只是他颇为着急的样子,额上出了层细汗,只来得及对着近门处的江春点点头,就三两步去到元芳床前,垂首道:“相公,那……秦公子又来了,道家中妇人要吃店里的糖蒸酥酪……只咱们楼里并无这点心,他却道我只消与‘当家人’禀报即可……”
江春奇怪,若真吃个点心,不至于令他着急成这样啊,定是还有甚缘故。
果然,只见元芳皱紧眉头,似是在忍着胸口气愤,好半晌才咬着牙问:“他还说了甚?一道说出来罢。”
叶掌柜擦擦额上冷汗,才道:“他只说‘若无这菜亦无妨,家中老人挂念淳哥儿,将他接去住两日也是可的,但小儿爬高上低伤了何处可就不好说了。’小的怕他真将小郎君接走了,就自作主张来寻……”
“啪”
江春与叶掌柜大惊,只见元芳已坐了起来,一手拍在床沿上,将那普通木制的雕花床左侧床沿拍得凹陷下去……江春第一次见他发这大的脾气。
“相公请息怒,您身子……万要保重!不值得为这起子小人伤了身,老奴这就去将他打发走,会与窦三进府去,与老夫人寻个由头,亲自将淳哥儿接出来。”
元芳却抬手止了他话,轻轻说了句:“他要惦记,谁也拦不住。”似是自嘲,又似是认命。
“不就是要瞧瞧我这好表哥到底可还活着?你将他请去雅间等着。”说着就要掀开被子起身。
江春被唬得一跳,他白日间差点没了命,现在就是天大的事也不能起来!
“窦叔父,你伤还未好,不可……”
窦元芳这才想起她还在屋内,自己刚才发脾气估计又要吓着她了,忍了忍才温声道:“无事,你在这儿等着我,可好?”
江春被他这商量的语气说得住了嘴,他这是第一次与自己这般说话,竟是形容不出的温柔,于是,居然也就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叶掌柜似见了鬼似的在二人之间打量两圈,似乎是才见到元芳衣襟前的血迹,诧异道:“相公,您这是……”
元芳老脸一红,只是脸黑不太看得出来,轻咳了声:“无事。”
叶掌柜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人了,主子咳嗽一声都晓得是何意的人,一看他这不自在模样,再见春娘子娇艳样子,这时代本就无多重的男女大防……他捋着胡子笑得老怀甚慰,就差叹一句“我懂,我也是过来人”了。
元芳愈发不自在,那胸前鼻衄亦顾不上了,只随意提了件外衫想要穿上。
可怜他伤处正在胸口,左臂尚可勉强穿上,右臂却是使不上力的,伸了两次手,均未准确套进袖子里。
江春见不惯他笨手笨脚样子,忙三两步赶过去,轻轻扶了他右臂,将衣裳拉过去就他胳膊,慢慢替他穿上。元芳也不说话,见她要踮起脚来才能够得着整理他衣领,还特意稍稍弯下腰去……江春愈发红了脸,见叶掌柜还在旁看着,他就这般……羞得轻轻瞪了他一眼。
却不知这眼里还带了刚才的水汽,顾盼之间,似怒还羞,少女姿态显露无疑……元芳又酥了心尖。
直到帮着他穿好衣裳了,江春才反应过来,他这般大咧咧出去,不就是败露行踪了?遂着急道:“窦叔父,若是被旁人见了你怎办?”那费尽心思藏这么深……不就做无用功了吗?
哪知元芳勉强扯扯嘴角,似笑非笑道:“就是要令众人晓得我还好好的活着。”
说罢也不再解释,一马当先出门,走到门口时又转头道了句“等我”,才跨出门去。
江春点点头,当然他也看不见了。
直到看不见他背影了,江春才回过神来:他的意思是,现在暴露也无事了?思及窦家与皇家目前为止还尚未撕破脸,今日查他的人马也未明说在捕他窦元芳,若他此时堂堂正正出现在人前,倒也确实说得过去。
不过,那位秦公子,说甚“家中老人挂念淳哥儿”,怕就是上回窦家见过那位了。大秦氏的亲侄子,窦元芳的亲表弟,都是生得一对入鬓长眉。他对元芳倒是了解,居然晓得找叶掌柜以淳哥儿作威胁,逼着元芳露面……那就是晓得迎客楼是他的私产了?
但听元芳语气,表兄弟两个关系又不好……
真是好生复杂的关系!江春晃晃脑袋,紧绷了半日的神经,好容易松下了,又来这弯弯道道,她头疼得揉揉太阳穴。
见元芳睡过的床铺上,被子近头那端沾了两滴鼻血,晚间他定是睡不舒坦的,就自去将柜子打开,抱了套干净铺盖出来,将那一整套全换了。收拾半日也未见有人来,自己打水洗过手,才觉出双手的不适来,有些微麻和胀,尤其刚触了凉水,又开始红如猪蹄了……看着有些可怖。
但她提了桌上水壶,见里头水已经凉了,出了门口也未见个人影子,亦不便随处乱走,找不到打开水处,只得返回屋内枯坐。
正好想起书架上有些闲书,她又随意抽了本出来,是一本地理志,说的大宋朝各地自然地貌与人文风俗的,也倒是正合她心意,看得颇为入迷。
天色渐渐暗了,气温开始降下来,她白日间在冰水中泡过,现在没了自然界阳气的温煦,比平素还畏寒。但身上又只穿了薄薄件裙子,哪里耐得住?
凳子上坐不住,元芳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正好烛台在他床头旁,只得去他床铺上坐着,就着烛火瞧书。
但人都是有惰性的,平日江春看书只专挑了离床铺远的地方,唯恐见了那软和的铺盖就没了看书心思……今日身上又冷,又挨了那床铺,白日间过度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哪里还坚持得住?
在昏黄的烛光里,看着看着就靠到床头去,似是不过瘾,直接卧下去,还自觉的拉了铺盖盖上,只露了双穿着鞋的脚在外头。
于是,终于与秦昊掰扯清楚,又与手下人议完事的窦元芳,推开门见到的画面就是:屋里点着不甚明亮的烛火,小姑娘横卧在他铺上,身上裹了半截被子,右手中还捏着本翻开几页的书……
真是小儿心性,看书都能看睡着。
外头天色已快黑透了,他果然是一个人鳏久了,险些忘了屋里还有人等着他……她定是又饿又困才睡着的罢?
正好,门上又传来扣声,元芳生怕将小姑娘吵醒,速速的去将门打开,是老白送晚食来了。
老白亦是跟了他多少年的忠仆了,见他亲自来开门,倒是有些不自在,只当是主子等他晚食已等了许久,歉然道:“对不住相公……”
“嘘……小声些”
老白住了声,顺着元芳目光,见到床铺边露出来一双着了普通布鞋的脚来,正是傍晚见过那位春娘子的鞋子……相公,终于又开窍了。
他不敢再耽搁主子“正事”,匆匆放下食盒就逃也似的出了门去。直到关上了门,才想起自己疏忽了,那食盒内只相公一人的份量,他还以为那位“挚友”春娘子已随了叶掌柜出去了……
唉!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想起那“挚友”,又笑得有些得意,相公还掩耳盗铃道甚挚友,怕是未来娘子罢?不然哪能上得了他床铺?哎呀哎呀,真是个老不休的,想些甚?
先头那位段娘子,他见过一面,就是当着他们这些下人的面,也未曾给过相公好脸色……一副欠了她钱似的,其实是她段家倒欠窦家才对,哼,待日后相公成事了……有段家悔的!
老白拍拍脑袋离了屋前。
而屋内,元芳自去了床前,望着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姑娘,有些犹豫:到底可该唤她起来用晚食?空着肚子入睡,明日醒来怕是脾胃要不好了……明日……她会在自己屋里睡到明日麽?光想想就觉得心头有些热。
但这小儿脾气,正睡得香甜,若将她唤醒来,不定又要赌甚气哩,她好容易才给了自己好脸色,实在不想再……
不过他这才注意到她鞋子未脱,脚还露在外面……这般怕是不妥罢?脚为一身之阴位,最是需得阳气固护……元芳走上前去,也未多想,只轻轻扶了她脚,想要将她鞋脱了,放被窝里去。
但直到触到她的脚踝,他才觉出男女的不同来:女子的脚踝实在太细了,怕还没他一半粗?居然还不够自己一把握的?也太细了罢?倒是与她腰肢一般,女子果然不一般。
其实他又不是青头小伙子了,哪是没见过女人的样子?只是以前从未注意过而已,现正好有个他令他上心的女子,好似给他打开了一扇通向新世界的大门。
当然,这个“新世界”不止有纤细的脚踝,还有许多他以前从未注意过的美好。
只见元芳替她脱下布鞋后,露出一双穿着白色薄袜的小脚来。
说“小脚”,却也并非扬州瘦马那等畸形、变|态的“三寸金莲”,元芳也是从来不喜那等审美的。江春因着身高也不高的关系,那脚也未长多大,若放后世也就三十四五的鞋码,比童鞋也大不了多少。
他只顾着满眼新奇的瞧她脚,心道:这小儿大夏天的穿棉袜,就不嫌热?
其实是他误会江春了,她哪会不热?不过是专业惯性,注意养生防病罢了,后世见了春秋漏脚踝的女孩子,她都恨不得上去劝几句的人,除非特别热的白天,否则是不会穿那等短筒袜的。
睡梦中的江春觉着不舒服,浑身像是被困住了似的,尤其双脚,像陷进沼泽地里,将双足困得又重又笨……她咬咬牙,使劲提了左脚,想要从沼泽里□□。
而元芳正端着她左脚瞧,手隔着袜子轻轻握在她足后跟,不妨她一用力,他只来得及虚虚的捏住她袜子……她继续用力,那袜子就顺着小腿往下滑,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腿来。
那是种白中透粉的健康肤色,似……似什么,元芳也想不出来了,只觉得头又开始发昏了。
他忙轻轻握住她脚,想要将她袜子拉上去盖严实了。哪晓得梦中的江春,只觉着左脚在沼泽里越陷越深了,愈发大力的提起脚来……于是,元芳眼睁睁拉着她袜子滑到了脚踝下,露出浅浅一片脚背来。
嗯,那是一片愈发细白的肌肤,可能是更“不见天日”罢,居然比小腿还白,也不似他的厚厚一片,她这处怕还没他巴掌厚罢?他偷偷抬头,见她虽皱着眉,但人是未醒来的,就大了胆子,伸出巴掌来放她足旁比较起来。
嗯,他换了几个角度,也只觉着没他巴掌根厚……怎这般瘦?但要说瘦吧,他偷偷触了一下,又触不到骨头,就与她手一般,虽小小的一只,却是摸不到骨头的。
他愈发奇怪了,这女子的肉,都是怎长的?软也就罢了,居然还没骨头?
心内好奇着,这手就在她足背与脚踝上触起来,一心想要摸到骨头不可。
其实胫骨、腓骨、足骨、踝关节……哪个不是骨头?他只一面纵容着自己四处摸,一面又鄙视自己,唾弃自己这无耻嘴脸。
江春却是不知的,梦中的她终于出了沼泽,只脚上沾了好些烂泥,卡在踝关节以下,不上不下,黏得她难受,于是就下意识的蹬脚,两只脚互相摩擦着,搓着,想要将那泥巴弄下去。
果然,也不负她努力了半晌,几下功夫,那“泥巴”就被甩下去了。
哪晓得她“甩下去”的,其实是自己的袜子!
元芳就在旁,眼睁睁望着她三两下将袜子蹬下去……露出两只小巧玲珑的玉|足来。
那真是玉|足,薄瘦而短,小巧而不露-骨,肤色是少见的白中透粉,似敷了层珠光粉,在昏黄的烛光下,发着莹莹的光泽。
而且她脚趾还生得短圆。
平素江春是不满意的,她手指可算纤长,但脚趾却是“矮胖浑圆”的,若说足趾长度与身高成正比的话,那她这辈子岂不是注定还要做矮胖子?
但元芳却是从未见过的。
他自己的足趾是甚样的?好像是细长的罢?其实他亦未曾注意过,反正肯定不是这般的,不是这般又短又圆……似几个白胖胖的小包子,肉粉色的指甲上几个浅浅的小月牙,尤其夺目。
她到底是怎生的?
吃了甚好物,怎每一处都是他从未见过的,从未见识过的欢喜?
他似着了魔般,双手捧了她的“小包子”细细看,若有旁人瞧见,定是妥妥的“恋-足-癖”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