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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江湖客,形象千奇百怪,有的阴鸷怪桀,比起人更像异物。
  坦胸露乳,布满刀枪伤痕都是小的,多是练得古怪邪异功法,不是瘸腿拄着作为武器的拐杖,就是手臂戴着泛着幽光毒物的假手。
  看似举止正常的人,使的武器也各式各样,不走寻常。
  寻常官宦子弟,被这些杀人嗜血的亡命之徒用怪笑着择人而噬的眼神盯着,只怕就要两股战战、几欲晕倒。
  姬清看着这些人,就想起了自然界的某些生物。越是看着可怖悚然,实则越是虚张声势,真正的毒物,反而都极力伪装得普通平凡,或者极为诱人,就怕你心怀警惕了。
  一般的江湖人,尤其是混黑道的,若不是得罪了人,或是混不下去,事很少愿意跟官府中人打交道的。更何况投到权贵门下当走狗,一向会被同道中人看不起。
  但也有一大部分人,就是奔着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来。
  同样的,这些人手底下的武功也都不会弱到哪里去,最为要命的是,手底下都沾染过人命。
  叫一个太平环境里长大的富贵公子来统领他们,就像是叫一只羊领导一群饿狼。他们都要笑了,简直是送菜的。
  任何一个群体放在一起不管,自然而然的,就会以他们自己的规则,形成几股势力,各自都有自己信服的首领。
  眼下,这些看似噪杂紊乱的群体,就隐隐以三人为首。
  一个是瞎眼带着一只眼罩,左手直接焊接一只淬毒铁钩子的劲瘦中年男人。
  一个是面带三分笑意,衣衫齐整,举止看似某个江湖名门正派的青年。
  一个是面容阴冷苍白,穿得看似草莽不羁,却自有几分雍容大气的豪客。
  自然也有几个本事了得,游离群体之外的独行侠。江湖中,这种人最不缺,也最多。
  此刻,无论是谁,有意无意的,直接间接的,目光都盯在了这走进来的青年公子身上。见他早已明目张胆的穿上旭王府专为统领准备的衣服,金线暗绣,漆黑严谨。比之他们拿到手里的更为精致华丽,普通人都是蝙蝠黑羽,唯有他是乌鸦图案。
  人群里发出几分桀桀怪笑,不屑、杀意、嘲弄,一起涌来。
  这走进来的青年,皮肤是古铜色,不好被称作是小白脸,但长相却是讨女人喜欢的那一类,俊俏、富贵、矜傲,便是不笑,天然就带几分浪荡风流。雄性看来,却是一股子招人恨的挑衅。江湖人对官宦子弟的天然排斥厌恶,就像贫民对官二代的天然感官。
  这青年面对他们的严阵以待,眼神轻飘飘的扫了几眼,就懒得再看似得,面上却是几分平平淡淡的轻狂傲慢,虽没有眼睛长在天上,却也是不把人放在眼里。顶着众人吃人般的目光,漫不经心的坐在正中的座椅上。
  身后跟着两个神情木讷的下人,用他们捧着的茶壶杯盏,给他倒了一杯茶,就悄无声息的退到背后不动。
  青年手指轻轻的,似是懒懒无力的拨弄了一下茶杯。眼角微微上吊的狭长,大约笑起来会是甜蜜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却冰冰冷冷的,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阴冷凌厉。
  这面容天然带几分凶狠的青年,冷淡的,语调奇异,似是有气无力的,一字一顿的说:“我姓姬,周武文王的姬,不识字不要紧,这黑羽卫归我统领,以后,称我为鸦首。”
  独眼阴鸷的中年男人,第一个受不住他的张狂倨傲,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青年气笑了。怪笑两声,老江湖却不吱声。
  年纪大了,自是讲派头,亲自下场,对他来说就掉份了。
  身边自然有懂眼色的人,看他暗示,来当这个出头鸟。
  使着两把双锤的壮汉,身高不显,体积却是常人的两倍,双锤一撞,发出一声闷响,瓮声瓮气的对着姬清喝问:“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凭你也敢做老子的主?老子七岁杀人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尿尿泥呢。”
  他话落,周围就是一众给面子的哈哈大笑,极为的奚落下人脸面,但神情却没有一丝放松警惕的盯着姬清。
  姬清没有撩起眼皮,嘴角微微掀了掀,不到一半似是就提不起劲:“是吗?我倒是没杀过人,也没见过血。前几日,倒是有几个人命,可以算在我头上,动手的也不是我。杀人这种事,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动动嘴皮子就够累人了,有的是人替你做,实在犯不上亲自来。”
  底下一阵冷嘲热讽的嗤笑,不等他们说什么,姬清就抬眼看向了说话的壮汉:“比如你。”他的手指轻轻一点,懒懒的,“只要个舌头就好了,毕竟只是一条不懂该冲什么人叫的狗。”
  姬清身后木讷不动的下人,突然动了,下一刻,就见那壮汉像一个破布麻袋被人踩在脚下,瘦削面目模糊的下人,麻木的在他下巴上一扯,不知如何操作的,那嘴角尚还勾着几分冷笑的独眼中年人面前的桌子上,就摆了半截鲜血淋漓的软肉。
  惊呼只有一瞬,之后就是更为敌意凶恶的敌视。
  空气却沉默下来,只有那壮汉死猪一样打滚,喉咙忍痛的狂呼。
  姬清轻轻的,阴冷的觑着那独眼中年男人:“第一次见面,这下酒菜,可合乎心意?”
  那中年男人,桀桀一笑,面不改色的把那软肉放进嘴里,似是津津有味的咀嚼几下,就吞咽了,面上带几分变态的享受红晕:“好极好极,却是不够。”残忍的眼睛死死的盯上面前的姬清。
  这一幕,正常人都要看吐了,当前所有人却都没有太大反应,就是有,也是隐隐离那独眼中年人远了些。
  姬清慢慢笑了,说不清是几分嘲弄还是什么意思。
  “知道官场上这些玩弄笔杆子的老爷,为什么看不起你们这些江湖草莽吗?便是卖命,得人看重,也比不过书生谋臣。就因为,你们没脑子,听不懂也看不懂人话。主子使唤,都不得心意。”
  这种拉仇恨的话一出来,都是血气方刚,一言不合就喋血街头的亡命之徒,谁受得了?
  “我杀了你!”此起彼伏。
  姬清身后只有两人,就再是高手,能保得了他?
  那独眼中年汉子都忍不得:“老子今日就替你老子教教你怎么学人说话。”
  姬家,姬清还是普通人时候的姬家,那个世界顶级的古武世家豪门是讲究以武入道的。
  姬清的根骨资质都平平,只是个普通人,那时候,他在灵力枯竭的世界,反其道而行之,钻研的都是早被束之高阁,列为禁术的灵修一类东西,堪称都是邪门歪道。
  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当他死后,一切的规则,就改写了。
  他在每一个世界,灵魂端坐在系统空间的王座上,这被设计过的用来走剧情的身体,每每都要降低下调个50%左右,好来承载他越来越强盛的灵魂。
  这一世的剧情安排,他本该是武功平平的,在焚莲那样的顶级高手手下,走不过几招,对付这些乌合之众,其实并不难。但实际上,当焚莲没有如同天道预示的剧情,废掉他后,姬清再去接触此界的武学,就觉得招式更为精妙,领悟起来却并没有多难。
  武学对姬清的吸引力并不大,也很无用。天道请他来完善因果剧情线,是不可能叫他杀掉自己世界的重要人物的,他就是突然邪功大成,也不可能一刀结果了焚莲。
  比如,第一个世界的主角攻,姬清当时那一刀,无论力度还是角度,正常人不死也重伤。但结果主角攻无事,却是他死了。
  姬清并不意外,也不介意,他那一刀本也只是个态度而已。毕竟捅在心上,扎进灵魂魔念里的刀,可比身体上的伤,严重多了。
  这一次,他就是突然习得无上绝学了,也不可能对焚莲他们做出什么。既然如此,也没必要更改人设,突然化身绝世高手。
  那么眼前这局,他要怎么破呢?
  第43章 武侠世界的阴险小人性冷淡8
  对付这帮乌合之众, 其实也简单, 这帮人是绝对不可能心服口服的, 谁来掌管都不可能。他只要花重金请人让他们不得不服就行了。只要旭王承认了他的鸦首身份,他就有的是办法,叫这些人分而化之,归为己用。
  原主父亲不过是个县令, 却不但能博得清明声望, 还能叫他二十年来骄横跋扈,不过是因为家里虽不显,宗族内却有人在高位,母家更是财力强盛。
  只不过,他虽然可以不动手, 靠手下这两人立威,但这两个人都只是暂时受雇于他而已, 威要立下来, 这些人怕的就必须得是他,亲自动手的, 也只能是他。
  姬清叹息一声, 毫无波动,把那茶壶的水浇到手上,冲洗那沾染上的一点血色。
  他的脚下,方才那还要教他说人话的独眼中年男人,抽搐着躺在血泊里,虾子一样弓着身, 已经进气多出气少,却还是没咽下最后一口气。
  独眼男人已经是瞎眼男人了,他泛着幽光的铁钩子,正捅进他完好的另一只眼里,勾出的肉球,此刻被塞进他自己的嘴里。
  姬清擦干净手,凶狠平静的脸上,微微挑眉,矜傲张狂的问:“我来之前,听说毒龙眼成名二十多年,冠以佐人肉下酒为出名。就不知他自己这颗著名的眼珠子味道怎么样?这次的下酒菜,够、是、不、够?”
  姬清的目光再次逡巡了一遍院中的豪杰,狠厉,邪肆,那种从骨子里压抑着某种戾气杀意的阴冷,足以叫这些刀口舔血的汉子们心惊。
  果然,越是肉食者,居于庙堂的圈子里,养出的崽子,看起来越是人模人样,骨子里越是心狠手辣,变态起来,比任何一个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都狠,都毒。
  但,论起耍狠凶残,在朝不保夕,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江湖人那里,这是惯常了的事,他们做的最多的,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毒龙眼败的太快,太惨,固然叫人警惕,但在某些人看来,也未必有多觉得毒龙眼有多厉害。
  普通的江湖人可以低头、可以拜,求的是富贵荣华,犯不着搭上自己的命冒险,某些百尺竿头的人,却是不能退,退了等待他们的就是日暮西山。
  “阁下好手段,在下不才,也想讨教几招。”先站起来的,是那面带三分笑意的年轻人,举止看起来很有章法礼仪,应该是出自某个江湖名门正派的作风。
  “樊雷,特来赐教。”这是那面容阴冷,略有几分苍白的汉子,形容冷淡瘦削,却是在场诸人中,气度最为持重大气的。
  姬清不紧不慢的鼓了三下掌:“不急。”
  门外又进来两人,抬着一个重重的箱子,气喘吁吁的到他面前。
  姬清手指随意的滑过箱顶,姿态温柔,像剑客擦拭他的剑一般,轻轻揭开箱子。暗沉沉的金条码得整齐,静静的躺在那里。饶是有所猜测,众人也不由倒吸一口气。
  姬清拿起几根金条,随意的抛洒在空中:“我这个人,实在是讨厌打打杀杀的很,一不小心就弄上一点血腥气,难闻极了。这样吧,简单点,你们识时务的,就跪地效忠,那些还想赐教的,不若一起打完了,再来找我。”
  他猛地一掀,那重重的压得地面似乎都一陷的箱子,不知怎的,竟叫他掀到在地。一箱子的金条流泻一地,仿佛热水滴入沸腾的油锅。
  “拜见鸦首,我等以鸦首马首是瞻。”
  “拜见鸦首,誓死追随鸦首。”
  “鸦首在上……”
  ……
  姬清坐回椅子上,阴暗的面容并不因为局势按自己的心意来,而有几分开心。仿佛他打从一开始的不悦,阴冷,乃至于按捺不下的杀意,都跟眼前这些人,没有半分关系。
  “黑羽卫正式成立,我也缺几个合用的下属,你们,好好证明自己的能力。”
  他平平淡淡的说,声音不大不小,似乎也不在意,有没有人听到。
  但闹市里,一枚铜板滚在地上,都能被捕捉到,何况财神爷的遵旨?
  更何况,他这样的恩威并重的手笔,财大气粗,又是来历不明,几乎人人心底都猜测,他该是某个贵人。
  这样一想,旭王那句看似为难的旨意,恐怕只是搭台子给此人唱戏立威的。
  那瘦削苍白的汉子和带酒窝的青年,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所想。方才说要讨教,何尝不是,借此展示自己的能力。
  旭王手下,黑羽卫的一把手位置,哪里是什么好当的好差事?他们要是真心要,哪里还会等到姬清来?
  旭王前一晚见姬清,第二天不到中午,就听到人回报,姬清已经成功拿下了黑羽卫,看起来似乎还很是轻松,也很得人心。就凭,他能叫那群不服管教我行我素的江湖草莽,都穿上统一的黑羽卫的服饰。
  江湖人都把官府统一的服饰叫做狗皮,虽然明面上投靠了权贵,做了走狗,但似乎一个个觉得,只要自己没有穿上那身衣服,就没有被束缚,姿态还是很有优越感的高高在上的。且不说有没有道理,大多人都排斥此举就是了。
  旭王也是大感惊奇,特意召见了来领差事的姬清和他的属下。
  粗略看去,院子里的人实际有30多个,但姬清最后留下来的黑羽卫,不算那两个副首领,只有十二个。其余人,不是打发了,就有另有他用,此处不见。
  这次被召见,那十二个人都穿着黑羽卫服饰,规规矩矩站在外面,打眼一看,竟也能有几分入眼。
  跟随姬清到旭王面前的,就只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见人三分笑的年轻人,唤作苏见青,一个就是那气度持重,阴冷苍白的汉子,樊雷。
  穿着漆黑严谨,绣着乌鸦黑羽的姬清,天生的凶狠面容被肃清了几分轻佻张狂,显得肃杀威势。微微上吊的眼睛,本该残留几分的风流俊俏却完完全全找不见一丝半缕,唯有骨子里按捺不住的阴冷矜傲,让他的平静冷淡,仍旧透着年轻气盛、自视甚高。
  本朝一般不行大礼,更何况,官宦子弟的姬清,身上不可能没有功名,不管是考的还是捐的、买的。
  姬清只是微微低头,其余两个江湖草民,按理来说该是单膝跪地的,但也许不通礼数,也许是不惯于对人下跪,他们也只是退后姬清半步低头。
  旭王并不在意这些虚礼,抬手握住姬清的手臂:“好,都是英雄豪杰。姬清你果然没有叫本王失望。”
  姬清平静无波,似宠辱不惊,又恰好几分恭维:“幸不辱命。还要多谢王爷给我这个机会。”
  看着这样的姬清,旭王再没有生出旖旎风月的念头来,但也并没有太多刮目相看的倚重。他手里笼络的人才太多了,黑羽卫就算不了什么,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交给他们做。更多的是每个人拼命的为他做事,互相争抢做出成绩,讨得他的封赏和器重。
  姬清作为投名状带来的六扇门的消息,还有举荐给他的两个高手,才是他对姬清额外多看重两眼的因素。
  “你们来的正好,跟我一起去见见六扇门的几位大人,那可真是豪杰翘楚,名声响当当的少年英雄。”旭王带一点笑意,他这样年纪的人,轻易是叫人看不出来什么喜怒的,旁人不了解,姬清却知道,是他昨晚带来投诚的信件,起到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