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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你有点发热了。睡一觉吧,剩下的事都交给孤。”
  柔软的唇在笙歌的额头印下一个吻,那过分愉快的眼神却望着脸色苍白的徽之,幽微又冰冷。
  啊,孤是疯了。你背叛孤的那天起,就没想过这一天吗?
  ……
  笙歌自那一天起就病了。暮春的风寒就是这样,病去如抽丝。
  即便如此,两个人仍旧住在了一起。
  比起怕姬清感染风寒,笙歌更害怕那个梦,他想要一睁开眼就确定这个人安好无恙。
  笙歌在碧霄楼选了两个相隔很近寝殿,只要隔着帷幕窗棂,两个人就能说话,一点也不用担心室内的病气会过到本就病弱体虚的姬清身上。
  笙歌病了,姬清身边照顾他起居的就又成了文珩。
  对于博源刺杀那一晚,文珩失职的责难最终不了了之了。
  因为文珩最终是在御花园的水池里被发现的,如果发现不及时,差一点点水位漫上来就要淹死他了。
  禁宫扑朔迷离的疑案本就无解,他这也算终于撞上了。
  但帝王最终没有降职惩罚文珩的原因却和对靖荣的宽宥一样,因为他本就无人可用。
  满宫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是别人的眼线。从始至终就跟着他,没有理由背叛的就那么几个可信的,即便是做错了事,除了轻描淡写的罚罚,难道还要主动自断手足吗?
  “不要叫孤失望,你一个人的确分身乏术,精力也有限。以后碧霄楼的人手就恢复以前吧,反正也不需要再掩饰了。”
  帝王白发灰瞳的消息,无论再怎么封锁,到底是传得天下尽知了。
  文珩低下头,诚惶诚恐。
  那日,月笙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参杂了福寿膏的药物明面上逼迫引诱他合作,实际上打的主意却是分散他注意力,趁机参杂了人手渗透碧霄楼,更叫博源混了进去,差点……
  月笙箫受了他怒极之下的一掌,仿佛连他当时的反应都算计到了。慢条斯理的叫他事已至此与其算账,不如先给自己找一个合理消失的理由。
  月笙箫面容淡淡:“文大人说我算计你,自己不也是打着虚以委蛇的主意来试探得我吗?大家彼此彼此,要怪就怪你棋差一招。你对陛下到底是忠心还是贰心,老实说,在下也是糊涂了。”
  文珩恨极,但他和月笙箫就像是彼此拉锯平衡的两头,谁都不能叫陛下知道真相,任何一个人暴露下水了,另一个人都活不了。
  现在的帝王看上去再平静冷淡,内里却是敏感脆弱至极,任何的错都可以被他原谅,只有背叛不行,哪怕有再正当的理由,都会被这个人彻底厌弃。
  而文珩根本解释不了,他对姬清用了将近十年的药香,这件事一旦查出来,就是万劫不复。
  只有背着姬清,暗地里想办法周旋灭口对方一途。
  宫内看似一切风平浪静,一如往常。
  宫外却是风起云涌,瞬息万变。
  徽之最终心灰意冷,默出了情丝的药方,便带着博源的尸体出宫。
  临别也没有再见姬清一面,似乎是要跟他恩断义绝似得。
  其实他就算不默这个配方也没有用,要知道当初那毒酒可是一整壶的,到现在都还在文珩的研究中,压制情丝作用的药丸就是其中的产物。
  世家的口风在他们自己人也大范围出现这种症状后,很快改口为这是一种急症。
  果然如笙歌所说,被他们自己压了下去。
  然而,事情也的确变了一种口径,弯弯绕绕到最后,仍旧是归类为今上不仁,得罪了天地,这才招惹到难得一见的祸患。
  民间论政的话语,语焉不详的暗示:
  “先帝属意的可不是这位,当年储君被废,贤王的呼声最高,暴君杀尽宗室的反对声,这位置来得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天下谁人不知……”
  “倒行逆施……不忠不孝……天弃人憎……不似人君……”
  ……
  言论滚雪球一般飘到紫宸宫。
  帝王听闻怒极,冷笑下令:先天谕妖孽既说是白,便令白色为恶,凡非丧葬一概不许用白。
  崇尚白色为尊的世家首当其冲!
  至此大兴文字狱。
  好谈玄论政的名士纷纷避入山林,各地府衙挂冠离去者不知凡几。
  虽然因此腾出一些位置给提拔的寒门士子,然而士族把持朝政的局面,寒门毫无根基,若不攀附士族高门,曲媚当地豪强门阀,仍旧是举步维艰,毫无作为的被架空。
  入夏,利水。
  一直以来风调雨顺的大周,终于迎来黄河流域爆发的水患。
  当地豪强门阀盘剥日盛,借着水患大肆收拢流民。
  即便朝廷早有下令赈灾,层层盘剥,消息滞后。
  最终土地再一次被世家豪强兼并,平民为求活路,纷纷自卖其身,成为当地权贵高门的佃户部曲。
  消息传来,不等帝王大怒。
  水患之后疫病四起,当地赈灾不利,竟然引发哗变,流寇揭竿而起。
  笙歌这场病还有些咳喘,整个人却到底恢复了太半。
  他跪坐在姬清身边,抚摸着朱红锦衣下单薄挺直的背:“在烦恼派谁去平息叛乱吗?”
  姬清的脸上并没有忧愁紧张的痕迹,平静冷淡得,就像只是在思考湖面上的莲花何时开败。
  姬清嗯了声,却没有回头看他:“拱卫京城的驻军不可以抽离,只有交到靖荣手里紫宸宫才能安全。各地的守军孤并不敢信任他们,一旦准许他们离开驻地,恐怕不久就要被人利用来包围京师了。”
  笙歌握着他的手,夏天了,姬清的手终于不那么凉了。
  笙歌其实很想亲亲他,好不容易这个人可以不用再带着面具遮掩,但笙歌却不敢让自己尚未痊愈的病气过到他身上去。
  “我去吧,只要有圣旨和调令,就算我不懂打仗,也可以调配军队和人手。叛乱刚起,如果不快些平息,一旦消息传开各地效仿,会天下大乱伤筋动骨的。”
  姬清点头,回握着他的手,安静的眼睛垂下来:“好,孤让靖荣带人和你一起去。带上御医,早日处理完毕,早点回来。”
  笙歌疑虑:“靖荣大统领离开……”
  “孤想过了,不能把什么事都交给靖荣一个人来做,趁此机会提拔一下其他人也好。军队里还是有好几个当初封地时候一起出来的人,虽然年轻了些资历也差点,到底可堪培养,日后一旦边关有事也好有人可用。”
  笙歌点头:“等我回来。”
  沈笙歌到达疫区的第三天,姬清的桌案上便呈上来一封八百里加急。
  江都兵变,逆王旧部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发动起义。
  “伪王假借兵祸窃取天下,倒行逆施不忠不孝,国内贤良不是举族潜逃他国,就是被他的爪牙网罗罪名死于酷吏刑罚。天下灾祸四起,正是天弃大周久已。”
  江都豪强门阀叛乱,一时之间,各地的官宦权贵子弟纷纷响应汇聚。
  第93章 孤头上的绿帽每天都是新的28
  姬清挑眉, 手指轻轻敲着桌几。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做皇帝的杀光了自己家, 太信任外人,就是注定要面对无人可用无人可信的窘境,怪不了别人。
  但是,老实说纵观历史, 想要靠一次起义就来推翻他, 那就有得等了。
  各地的世家门阀就算再跟他对着干,至少明面上现在大家还是一条船上的,利益一致一体。
  其他地方的豪强门阀打过来了,瓜分的利益说到底大头还是他们这些世家自己的。
  并不是大家都是士族世家,就是自己人了。
  叛军作乱, 姬清就算什么也不做,前朝的文武百官自己就会拧成一股去镇压叛乱的, 最多就是各家之间借此机会又互相倾轧争权夺利, 谋些私利。
  姬清和这些世家之间的矛盾与国无关,他若是个昏君而非暴君, 此刻国内就该天下太平、君臣和谐了。
  所谓的暴君一般都是罪在当下利在千秋的, 未必是做错了什么,只是选错了方法。
  而世家要对付姬清,只能发动小范围的政变,占据大义和平演变,而不是彻底的掀翻整个大周,改天换地。
  一旦摊子掀大了, 他们自己都未必能控制住局势,到最后反受其害。
  ……
  无论如何,对照接下来的剧情,恐怕,一切结束不晚了。
  姬清微微弯着眼睛,兴致满怀的思量着,最后是谁来杀了他。
  笙歌、月笙箫、徽之、文珩、靖荣,亦或者是——博源?
  博源死了?姬清不信。
  原剧情里博源也刺杀帝王导致他秘密泄露,最终因为主角攻月笙箫求情而留得全尸,被赐了毒酒。
  不久后,也是江都兵变。
  江都可不就是贤王曾经的封地,也是博源的祖父郑国公的故里。
  原剧情虽然没有明说,可却暗示了假死隐遁的竹马君徽之和一个容貌绝世的青年游历天下,逍遥江湖。
  有那样容貌的,除了大周第一美男子的博源公子,还有人能在徽之公子身侧却熠熠生辉的吗?
  姬清看着紫宸宫风起云涌的天空,毫无意义的笑起来,眼底似是心灰意懒的平静,又像是颇为有趣的等待。
  按照世界意志给他的剧本,这里的每个人都会达成所愿的。
  徽之摆脱了帝王的痴缠,博源为郑家报了仇,文珩终于看到大周也步上宇文氏的后尘,月笙箫黄雀在后,成功越过所有人,坐上至高无上的宝座,开启新一代的帝国盛世,并且做得极好极其合适。
  靖荣驻守北疆,远离朝野倾轧,施展自己的所长。
  笙歌远离后宫回到自己的原轨。
  只有他,在史书上留下残暴不仁的一笔便匆匆翻页,就像一个占了别人位置的小丑,在各方的推搡努力下,被紫宸宫的欲望沼泽彻底吞噬湮没。
  姬清很好奇,他想看看事实果真会如此吗?
  ……
  徽之带博源的尸体离开的时候,是真的悲痛心灰。
  又是这样,每一次当他想要放弃原则,忘记自己的身份立场,去靠近那个人的时候,姬清都会露出残忍可怖的一面来叫他清醒。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该奢望用正常的方式把他抱在怀里,就像面对一个破坏力惊人又毫无约束的凶兽,外表看上去再脆弱美丽惹人怜惜,一旦给他机会露出尖牙利爪,就会造成毫无挽回余地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