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郎中,王大柱去抓了药来在厨房里煎着,萧煜祁看着面容有些憔悴的平安,将晚上县太爷命人发放的十两银子递给她:“给你。”
平安也不客气,接过银子放入了袖袋中。
顾三全也将银子递了过来:“平安,还有俺的。”
“三哥……你还是自己拿着用吧。”平安却不肯接他的了。这一接一拒之间,亲疏立现!
顾三全脸色有些晦暗,低沉着声音说:“就当是俺先存在你这里的。俺一个大男人怕存不住钱,家里其他几个又都是不能指望的,到时候要娶亲连彩礼钱都出不起。”
“好吧。”平安这才有些勉为其难地将他的银两接过来,“我帮你一起存到钱庄里去。”
一个白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好在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加上大柱和三全二人常年庄稼地里锻炼着,身子骨儿不错,泡了水倒没有什么大问题。平安在厨房里煎了些姜茶给他们喝了。萧煜祁喝了药,几个人这才各回各屋歇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照样是王大柱最早。等到平安和顾三全上了马车,他说:“平安妹子,今天把你送到东城,俺就先回清水村了。这些天大麦受了伤怕是也不能来回奔波了,你铺子里也有三全帮忙,正巧这时节是农忙的时候,俺回去帮俺娘把田里地里料理料理,冬小麦也要收割了。”
“好。”平安说。
快到铺子面前时,只听得王大柱猛地一拉马缰,马车前一个苍老的声音厉声喝道:“顾平安!你给我滚下来!”
这不是秃顶老房东的声音吗?平安下了车,只见那老头儿一张脸涨得通红,自从被萧煜祁薅了胡子之后,几根更加稀稀拉拉的半黑不白的胡须剧烈抖动着,怒吼:“你陪我的铺子!”
“怎么回事?”平安问。
“你还问怎么回事?!我们一家人在这里已经等了你一整个晚上了!”老房东激动地说。平安看着他身后一个一个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男人全都义愤填膺的样子更加疑惑了,“房东,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你还叫我好好说?!”房东怒气冲冲道,“你怎么搞的!把柴火乱堆就算了,人走了火星子还不小心着点儿?!我家这两间店面全都被你给烧没了!!”
“赔我们铺子!”
“赔铺子!不赔就把你扭送到官府!!”老房东身后的十多个男人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死丫头,你害得我们的铺子也跟着烧了!老娘那么多家当都给你一把火烧没了!”隔壁老板娘凶神恶煞一般朝她冲过来,想要一把扭住她的衣襟!
平安在她手伸过来的时候,狠狠一拍,将她的手打落:“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当家的!她打我!!”老板娘嘶嚎,“你快过来帮我出这口气!”
那男人是个怕媳妇的,虽然觉得自己媳妇在这大街上当众撒泼有些不好,但还是一挽袖子站在了她的身边,真还准备动手了。
平安说:“你们挡在这路上,我连铺子都没看过,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蒙骗于我?”
“蒙骗你?!”老房东眼睛都快跳出眼眶,“你自己看看!看烧得还剩下什么了?!”说着他将身后自己带来的人一扒拉,“你们让开,让她过去看看!”
平安一看到铺子,心就拔凉拔凉的了!
又是火!
上一回好不容易日子开始有个盼头,一把火把郭铁匠的家给烧没了,还把郭铁匠给砸成了残废,这一回可好,好不容易觉得生活上了一个台阶,这一把火又将她打回了原形!
平安凛了凛神,问:“你们一口咬定是从我铺子里烧起来的火,可有证据?”
“呵!证据?!”那老板娘双手叉腰,“那么多双眼睛,大白天亲眼看见的算不算是证据?你去问问街坊邻居!看是不是从你铺子后头蹿出的火苗?”
173敢赖账?去县衙!
铺子后面?怎么可能!
她铺子的灶头都设在门口,当时这样设计就是为了方便那些打包带走的客人。就算她灶膛里有隔了夜的火星子,也烧不到铺子后头去!
平安不声不响往一堆废墟处走。
旁边已经有围观的群众围了上来,有人附和老板娘的话:“是啊是啊!当时大家见到浓烟忙找盆子找水桶地去打水救火。确实是从你铺子后头先开始着的。”
“当时火太大了!我们浇都浇不灭!而且,一下子就着了起来,根本来不及!”一个老伯也说。
平安心里有了谱儿,这场火,也许和上一场一样,都是人为的!
“你看看,就现在烧成的这个样子,是不是你铺子里先着起来的?”房东指着焦黑一片的现场。的确,她这半边已经烧得房梁都坍塌了下来,只剩下半人高的断壁残垣,而隔壁那间虽然乌漆墨黑,看得出很明显的烟云火燎的痕迹,但至少两堵墙还是直直地挺立着。
平安走到原来铺子屋后的地方,想要查查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是,却发现烧得一干二净!只有一片灰烬!
这该有多大的火,才能烧成这样?
平安站在一片漆黑之上,转过头来说:“这火并不是我不小心造成的。”
“还说是你不小心?!”老板娘大声叫,“我们就知道你要赖账!”
“姑娘啊,这火到底是不是你不小心造成的我们并不清楚,但确确实实就是从你屋后码着的柴火堆里燃起来的!”刚开始答话的那个老伯说。
“平安妹子,咱们屋后头哪里码什么柴火!”王大柱说,“咱们的柴火可不都劈得整整齐齐晒得干干爽爽地堆在隔间里头吗?”
是的,平安觉得做生意就得讲究一个清爽,要是柴火堆在屋后,风吹雨淋会发霉,到时候万一惹了什么蛇虫之类的,反而对自己的生意有负面影响,便让王大柱和萧煜祁在准备柴火的时候要挑粗一些的树枝,劈好之后晒得干透了才在原本他们打算拿来当休息室的隔间码放得整整齐齐的。
“哎,我说,你们是不是真想赖账?”老房东身后一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指着王大柱就走了上来。
“这火来得蹊跷!头天晚上我们就熄了火,第二天都没开门,要真是我们不小心漏下的火星子,那为什么头一天晚上没着起来,反而要到第二天人多的时候才着呢?”平安问。
“我们不管你什么时候着的,也不管究竟是什么原因着的!这铺子在你租用的时候给毁了,你就得赔!”那汉子明显已经不耐烦,根本不想与她理论,一心只想拿到赔偿。
“对!一间铺子至少也得二百两!这两间都是你烧的,得赔四百两!”彪形大汉身边一个年轻人说。
“我的全部家当你也得赔!”老板娘紧跟着说。
“那报官吧。”平安说。
一来她根本就没那么多银子,而且,她也觉得他们是在漫天要价,纯粹是想趁火打劫。想城西那么大一个院子,她和何三合伙买来才几十两银子,这城东虽然繁华一点,但价钱总不至于有十倍之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