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馨苑里,沈宫榆坐在贵妃榻上,纤细的指尖捏起一颗点心放在嘴边轻轻的咬了一口,听见丫鬟的话,她弯起嘴角轻蔑的笑了一声,“是吗?她竟然看着鸭毛笑?”
“是的,侧妃娘娘,好多人都看见了。”
把点心扔进盘里,沈宫榆拍了拍手,阴险的笑了一声,“走,咱们也去看看。”
她站起身,丫鬟赶紧过来,搀扶着她朝着花园走去。
“姐。”阮冬青和邓青云脚上绑着厚重的沙袋跑过来,看见地上的鸭毛,两个人特意绕过鸭毛跑过去,“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阮半夏一手撑着石桌上,一手随意的放在腿上,眼睛盯着鸭毛,笑道,“青儿,云儿,今年姐给你们俩做一套比棉衣还要保暖的衣裳。”
比棉衣还保暖?
阮冬青和邓青云相视一眼,看了看地上的鸭毛,两个人对阮半夏的话丝毫没有怀疑。
邓青云走过去,拉起阮半夏的手,撒娇的摇了摇,“就知道姐最好了,有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我们。”
“哟,是什么好东西啊!?”
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没一会儿,沈宫榆带着丫鬟侍从们浩浩荡荡的走过来,看了眼地上的鸭毛,沈宫榆勾起唇冷笑了一下,无视的带着人踩着鸭毛走了过去。
阮半夏的眼睛危险的眯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看着一脸娇媚笑容的沈宫榆,她扫了沈宫榆一眼,“你踩到本王妃的东西了!”
“啊?”沈宫榆抬起手惊慌的掩住唇,回头低下头看着被自己踩得乱七八糟的鸭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踩到王妃姐姐的鸭毛了,还请王妃姐姐恕罪。”
她这说的是恕罪,可那双脚,却还死死的踩着地上的鸭毛,不但踩着,还用脚使劲的蹂躏着。
看得阮半夏心里的气突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本来沈宫榆顶着凌王侧妃的头衔阮半夏就对她不爽了,这阮半夏还没来得及找机会收拾她,她就自己舔着脸上来招惹,阮半夏要是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还真是对不起她这上赶着把脑袋伸过来了。
阮半夏站起身,抬头挺胸的走到沈宫榆的面前,她阴冷的笑睨了沈宫榆一眼,忽然抬起手对着沈宫榆用力的推了一下,厉声道,“说你踩着本王妃的东西,你是听不见吗?”
沈宫榆没想到阮半夏突然就出手,这一推,直接把她给推倒在地上。
四周的丫鬟和侍从一哄而上,就像阮半夏要把沈宫榆怎么样似的,将她围在了中间,然后赶紧跪了一地,“侧妃娘娘……”
沈宫榆躺在地上,抬起头,看着阮半夏就拿着绢帕掩着嘴就哭出了声,“王妃姐姐这是何意?妹妹也不知道这鸭毛是干什么的,只是踩了上去,王妃姐姐就动手打我吗?”
“打你?”阮半夏撩起唇角笑了一声,“本王妃打你怎么了?本王妃打你是给你面子!”
话音刚落,阮半夏推开沈宫榆面前的丫鬟,抬起脚对着沈宫榆的腰就是一脚狠狠的踹了下去,看着沈宫榆疼得脸都扭在了一起,她淡淡的笑了一声,“本王妃的鸭毛都被你们给祸祸了,打一顿确实难消本王妃的气!”
“来人!”她一声厉喝,从旁边赶紧跑出来两个小厮,恭敬的跪在她面前,“王妃有何吩咐?”
阮半夏转回身,坐在石凳上,伸手指着挡在沈宫榆前面的那个丫鬟,“把这个脱下去杖打五十大板!”
“王妃姐姐这是何意?”沈宫榆抬起头,楚楚可怜的看着阮半夏,“妾身和丫鬟并没有冲撞王妃姐姐,为何要打?”
阮半夏看了眼地上已经被他们弄得到处乱飞的鸭毛,低下头,剔了剔指甲,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本王妃不高兴了,给我打!”
那几个小厮走过去,拖起地上那个丫鬟,使劲的朝着外面拽。
那丫鬟正是沈宫榆的心腹,吓得顿时哭出了声,“侧妃娘娘,救救我,救救我……”
“王妃姐姐!”沈宫榆从地上爬起来,跪在了阮半夏的身前,低下头就开始磕头,“王妃姐姐不高兴,可以拿妾身出气,请饶了妾身的丫鬟吧。”
阮半夏低眉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皱眉,“怎么还没听见叫声,动作快点!”
她话才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了丫鬟撕心裂肺的哭声……
沈宫榆听得心里一颤一颤的,回头对着另一个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个丫鬟接到命令后,跪着慢慢的移动着身子,然后趁着众人不注意,站起身,飞快的跑了。
阮半夏眼角余光瞥到那个逃跑的丫鬟,也没说话,就是冷冷的笑了一声。
“王妃姐姐。”
安定郡主站在人群外,看着地上跪了一地的人,她拧着眉,提起裙摆踮着脚尖走过去,“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阮半夏朝着沈宫榆那边跳了跳眼角,“你没见他们存心在祸祸我的鸭毛吗?”
“嗯?”安定郡主这时候看过去,才发现地上零星的确实有一些鸭毛,她眨了眨眼睛,“这些,就是昨天从村里带回来的那些吗?”
“是啊!”阮半夏拉着安定郡主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收那点鸭毛我容易吗?今儿刚拿出来晒晒太阳,他们就来捣乱了。”
话说那个小丫鬟从花园跑出来,在王府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夏钧尧,以前,夏钧尧都在王府里,从不出府,自从几个月前,这夏钧尧就整天整天的不在王府。
小丫鬟没找到夏钧尧,心里急得要死,就站在王府门口的那颗大树后面,不停的朝着门口张望。
另一边,紫月和明月看见沈宫榆又出来惹事了,明月就让紫月赶紧去跟夏钧言汇报。
今儿夏钧尧很早就处理完了事,听见紫月的话,他微微皱了眉,“七月,回府。”
七月和紫月对视一眼,紫月率先跑了出去,七月推着夏钧尧走出赌坊。
一刻钟后,小丫鬟看见夏钧尧的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她赶紧跑出来,冲过去,一下跪在了夏钧尧的脚边,“王爷不好了,王妃娘娘打了侧妃娘娘,现在正让侧妃娘娘跪在花园里呢,王爷您快去救救我家娘娘吧。”
夏钧尧低眉睨了她一眼,淡漠的“嗯”了一声。
那小丫鬟难得见夏钧尧一面,现在夏钧尧又很难得的回了她一个“嗯”字。
小丫鬟顿时觉得底气十足,从地上爬起来,昂首挺胸的在前面带路。
此时虽然已经入秋,太阳并不烈,但沈宫榆带着这一大帮人跪在花园里,没一会儿,脑门上就出了许多的汗。
而阮半夏和安定郡主就坐在他们前面,手里拿着瓜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笑着聊天,竟把这一帮子的人给无视了。
“王爷!就在那!”
小丫鬟伸手指了花园里跪着的一地人,跟夏钧尧说了一声,就快速的跑了过去。
沈宫榆听见声音,偷偷的回头看了一眼,见夏钧尧正被七月推着朝这边来,她忙拿起绢帕开始抹眼泪。
小丫鬟跑过来,伸手扶住沈宫榆,“侧妃娘娘,快起来吧,王爷来了。”
沈宫榆腿已经跪麻了,被小丫鬟搀扶着起来的时候,两条腿都在发颤。
阮半夏一个眼刀扫过去,“谁让你起来的?”
不是喜欢跪着吗?
让她就让她们今儿好好的跪一跪!
沈宫榆一听,才刚刚离地的膝盖,顿时“砰”的一声就落了下去,委屈的哭道,“王妃姐姐恕罪,王妃姐姐恕罪,妾身知错了,还请王妃姐姐不要生气。”
这时候七月已经推着夏钧尧过来了,夏钧尧低眉看了地上的一众人,面无表情的被七月推到了阮半夏的身边。
“王爷!”沈宫榆抬起头,伤伤心心的哭着,“妾身不知道今儿犯了什么错,到底哪里得罪了王妃姐姐,王妃姐姐不但打了妾身的丫鬟,还罚妾身跪在这里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阮半夏睨了沈宫榆一眼,冷漠的嗤了一声。
夏钧尧听完沈宫榆的话,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如此说来,本王倒是想听听王妃今儿为何这样生气。”
阮半夏把手里的瓜子扔在了盘子里,拍了拍手上的灰,抬手指着地上所剩无几的鸭毛,冷声道,“我的鸭毛被他们折腾光了。”
她话才刚落,沈宫榆就大声的哭了出来,“王妃姐姐,不就几根鸭毛,你就如此为难妾身?”
阮半夏点点头,当着夏钧尧的面,翘起了二郎腿,哼了一声,“不就几根鸭毛?说的倒是轻巧。”
她轻笑了一声,“这些鸭毛本王妃可是有大用处的,你给本王妃祸祸了,让你跪着,你还有意见?”
“我……”沈宫榆哪里知道阮半夏这鸭毛是要干什么的,现在夏钧尧在这里,她可是认为夏钧尧是来给她出头的,她掩着脸看了夏钧尧一眼,期期艾艾的哭着,“妾身也不是故意的,王妃姐姐打了妾身的丫鬟,又罚妾身跪了这么久,该消气了吧?”
“消气?”阮半夏转眸看向安定郡主,“郡主可是觉得这样就能解气?”
安定郡主愣了一下,没想到阮半夏忽然把这个球丢给了自己,她把嘴里的瓜子壳吐出来,然后撇了撇嘴角,“这如何能够解气,要是在本郡主的郡主府上,遇见这等不知好歹的,本郡主一定把他们吊起来打!”
沈宫榆一听,吓得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她咬了咬唇,可怜巴巴的望着夏钧尧,“王爷,你倒是说句话啊!”
夏钧尧沉着脸色,转眸看向阮半夏,“王妃可动手了?”
阮半夏摇摇头,“不曾,只是动了脚而已。”
沈宫榆听罢,直接捂着自己的肚子就在地上打起滚来,“哎呦,妾身的肚子好疼啊……”
“王爷!刚才王妃踹了我家娘娘。”丫鬟赶紧在旁边帮腔。
夏钧尧看着在地上打滚的沈宫榆,脸色骤然阴沉了下去,“来人!”
沈宫榆心里一喜,更加卖力的滚了起来。
几个小厮跑了过来,跪在了夏钧尧的眼前,“王爷!”
夏钧尧低眉睨着沈宫榆,面无表情的说,“沈侧妃今日冒犯王妃,将沈侧妃拖回兰馨苑,杖责二十,关三个月禁闭!”
“什么?”沈宫榆的双眼突地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夏钧尧。
还不等她求饶,几个小厮已经走过来,伸手拉起了沈宫榆。
“慢着!”阮半夏忽然出声,引得一众人看向她。
夏钧尧抬手拉住阮半夏的手,低声问,“王妃可还有不满意的?”
阮半夏抬眼看着底下跪着那么多人,阴冷的笑了一声,“王爷,咱们府上开销大,人口多,可养不起这么多下人,就连我也不过才两个丫鬟伺候,沈妹妹就四个丫鬟,还有两个侍从,这……架势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夏钧尧转眸看了沈宫榆那边一眼,低笑了一声,“那王妃觉得应该如何?”
阮半夏挑了挑眼角,“沈侧妃不过一个侧妃,丫鬟自然不能比本王妃多,况且沈侧妃有手有脚,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就给她留一个丫鬟,剩下的全部送到奴役房,去做苦力吧。”
她话说的轻巧,却是听得那一伙人心里一震!
奴役房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最低等的下人住的地方。
在奴役房里的丫鬟,小厮,只能干一些粗重的活,还要受高等丫鬟小厮的欺负,一时间,底下哭声一片,这一次,可是真真实实的跪在地上,大声的痛哭求饶。
沈宫榆更是气急攻心,看着阮半夏的眼底渗出浓浓的恨意!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领下去,放在这里是打算碍我的眼吗?”
阮半夏冷喝一声,旁边那些人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走过去,把沈宫榆身边的一众人等全部拖了下去。
如此一番,阮半夏在整个王府,乃至整个京城心狠手辣出了名。
夏钧尧连看都没有看沈宫榆一眼,转头看着阮半夏,“王妃要鸭毛是为何?”
阮半夏抿着唇笑了一声,“王爷可是准备好了给父皇贺寿用的贺礼?”
夏钧尧怔了一下,摇摇头,“并没有。”
“呵……”阮半夏笑了一声,凑近夏钧尧的耳边小声说,“这件事就包在我的身上,王爷可不必操心!”
夏钧尧掀起眼皮睨了阮半夏一眼,唇角的笑意加深……
今儿阮半夏想起昨晚的事,依稀记得夏墨言说,她糟蹋的那两盆盆景是打算给皇帝贺寿用的,她的脑海中灵光一现,顿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所以今儿才这么火急火燎的让郑管家再去收集一些鸭毛回来。